傲娇他总是口嫌体正

　　“聊得差不多了吧？”

　　宁辰清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冷声打断了这在他看来毫无营养的对话，“该走了。”

　　他说罢，也不等裴念回应，伸手就要去拽她的袖子，动作强硬，不由分说。

　　裴念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怔，下意识地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但身体还未来得及完全调整重心，就被宁辰清拽得向前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

　　穆盛见状，立刻上前一步，伸手虚虚拦了一下，语气关切又不赞同道：“哎，等一下！姐姐的这位同门怎么称呼？你先松手，你这样拽下去，姐姐可就要被你拽倒了。”

　　宁辰清闻言，不悦地回过头，几乎是咬着字清晰地回答：“宁、辰、清。”

　　他顿了顿，话语更加不耐，“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们就离开了。”

　　“宁辰清.....”

　　穆盛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细细咀嚼了一遍，像是要记住什么。

　　接着，他竟也伸出手，扯住了裴念另一边空着的衣袖，力道很轻，却有明显的阻拦意味，“好，宁辰清，你先松手。你这样拽下去，姐姐可就要被你拽倒了。”

　　“你放手，她便不会倒。”

　　宁辰清眼神冰冷，手上力道未松分毫，反而有收紧的趋势。

　　一时间，两人各执裴念一袖对峙着，气氛骤然变得紧绷而微妙。

　　“松手！”

　　裴念这一会儿脾气也上来了，她实在受不了被两人当物件似的拉扯。

　　她猛地用力一甩袖子，将牵制着自己的两只手同时甩开，双手叉腰，瞪着两人：“不许再拉拉扯扯的，我有腿，自己会走！”

　　说罢，她不再理会莫名其妙的僵局，转身就朝着最初约定的方向快步走去。

　　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她着实担心其他人的情况。

　　“姐姐，姐姐~别生气。”

　　穆盛看着裴念决绝的背影，急忙快步追了上去，与她并肩而行，温声细语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哥哥那样对你。哥哥他想必也不是故意要惹你不高兴的。”

　　他一边说，还一边状似无意地回头，瞥了一眼跟在后面、脸色明显不悦但一时语塞的宁辰清。

　　这一来二去，他也看出宁辰清是个不懂如何表达的人。

　　“你.....”

　　宁辰清听闻穆盛这番话，胸口一阵憋闷，可话到嘴边，却半天只挤出一个“你”字。

　　毕竟对方言语客气，甚至带着几分为他开脱的意思，并非恶语相向，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只能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裴念侧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穆盛，语气温柔道：“我没有生气，你也不必替他道歉。”

　　穆盛身形比裴念略高一些，裴念不动声色地与他保持着半步的距离，甚至有意无意地落后些许，让他走在前面的意思颇为明显。

　　她又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身后抿着嘴、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宁辰清，心中莫名掠过快意，当真是风水轮流转，让他之前动不动就扣好感，让他之前总叫人拿热脸去贴他的冷面。

　　偏在此时，身旁有几个拿着五彩纸鸢的孩童嬉笑着追逐跑过，清脆的笑闹声瞬间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尤其是宁辰清。

　　他的视线追随着那些形态各异的纸鸢，眸光微动。

　　只听得孩童们叽叽喳喳地嚷嚷着谁的纸鸢最好看，明日又要去何处放飞，无忧无虑的欢快，与此刻三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裴念将少年倏忽即逝的出神模样尽收眼底，眼神流转间，身旁一个小小摊位瞬间抓住了她的目光。

　　那摊位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剑穗，守摊的是个约莫及笄之年的姑娘，摊子上的剑穗皆出自她亲手制的。

　　许是生意冷清，她将摊上挂着的几副用来展示的面具举得老高，完全遮住了自己的视线，在这喧闹的街市环境中，头一点一点地，竟快要打起瞌睡来。

　　裴念瞧着，倒觉入眼的个个都精巧可爱，这一眼，仿佛将前生未能细赏鬼市的缺憾，似乎也补上了几分。

　　趁着穆盛还在前头缓步而行未曾回头，宁辰清也仍沉浸在思绪中时，裴念悄然上前一步，迅速从袖中掏出几块碎银，轻轻放在姑娘面前的摊布上，同时手指一勾，从剑穗堆中精准地捻走了一枚。

　　她动作极快，神色如常，仿佛只是拂了拂衣袖。

　　“姐姐？你怎么了？”

　　走在前面的穆盛察觉动静，回头看向正拂袖的裴念，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

　　裴念语调轻松自然，目光流连于热闹的街市，“只是觉得这市集上的新奇玩意儿实在太多，让人有些目不暇接。能得见如此太平繁华的景象，我们这些寻常百姓，也当感念当今圣上的英明治理才是。”

　　穆盛闻言，原本微微勾起的唇角不可察地僵滞了一瞬，又很快调整回来，恢复如常，只是话语里多了一丝探究：“姐姐....原来是这般想的吗？”

　　裴念挑眉望向他，“不然呢？我们升斗小民，心中所求的，不过是能在这安定盛世之下，守着自己的方寸之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安稳度日罢了。”

　　这些话，并非全然是托词，新帝夺权登基，天公作美，世道确比以往太平。她已经很少见到成群的流浪孩童了。

　　“我也一样.....”

　　穆盛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与他年纪不甚相符的深沉。

　　三人沿着熙熙攘攘的街市继续走了许久，穆盛才忽然缓声道：“但有时候也忧心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定，不知能维系多久。所以，才更希望那些试图损害这份安定的人或事，能彻底消失。”他话中隐有锋芒。

　　紧接着，他又凑近了些，脸上重新挂起殷勤的笑意，语调轻快，好似刚才的沉重只是错觉：“姐姐~这市集上可有你瞧上眼的东西？看中了什么，我替姐姐买下便是。”

　　不待裴念回答，观察二人互动许久的宁辰清，此时再次开口，声音冷淡地打断了他们，“我们到目的地了。”

　　一座飞檐斗拱、灯火通明的三层楼阁，赫然矗立于他们面前。正是今夜的目的地，蜃楼，其气派恢弘，远非昔日平汝镇的春韵楼所能比拟。

　　顺着台阶而上，还未及靠近大门，一道人影便已注意到了他们几人。

　　“裴念！”

　　熟悉的呼唤声响起，只见梳着单侧麻花辫的夜巧灵快步从蜃楼门口的阴影处走出，来到裴念身旁，脸上带着关切与欣喜：“你们还好吧？我们到了蜃楼后，发现你和宁辰清都不见了，正商量着要回去找你们呢。”

　　她说着，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与裴念站得颇近、容貌俊俏的陌生少年身上，顺势问道：“话说回来，这位是？”

　　“我来介绍一下。”

　　裴念侧身，将穆盛让到身前，十分自然，道：“这位是穆盛，穆公子。刚才和你们走散时，我在街上遇见他正被人为难，顺手帮了一把，这才相识。”

　　裴念将之前的三人经历娓娓道来。

　　夜巧灵闻言，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如此.....”

　　但她又立刻有些苦恼地接着道：“其实你们来得也不算巧，我们刚刚才知道，想要进入蜃楼，没那么容易。”

　　“需要特殊的邀请函。”接过话茬的是从后方走来的裴逸，他身后跟着神色同样有些无奈的宁观澜与宁洵。

　　裴逸继续道：“我们方才又去与门口的守卫交涉了一次，对方态度坚决，言明必须有蜃楼内部发出的特定邀请函，才可入内。”

　　宁观澜揉了揉额角，显得有些为难，“现在的问题是，邀请函该去哪里才能弄到。我们对长安此地，终究不算熟悉。”

　　他眼神转向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穆盛，温和地问道：“这位公子，夜深了，不知公子欲往何处？若不嫌弃，我们可以先送你回去，以免路上不安全。”

　　“几位说的邀请函.....”

　　一直沉默旁观的穆盛忽然开口，从袖口处不紧不慢地掏出一枚样式古朴的铜制圆环，上面篆刻着繁复而独特的印记，在周围的灯火映照下，泛着幽微的光泽，“可是指这个吗？”

　　霎时间，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

　　“这东西你从何而来？”宁辰清立刻发问，眼神里满是对穆盛的不信任。

　　穆盛也不恼，迎着宁辰清审视的目光，坦然解释道：“你们初来此地，可能不知道。之前蜃楼为了聚拢人气，曾给这附近的每一位常驻商贩都发过这种邀请函，算是一种优待。我在这里待得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找机会淘到了一枚。”

　　“可是，我们人数众多，仅凭一枚，能行吗？”裴逸思忖着，看着身后的同伴。

　　穆盛看向裴逸，肯定地点头：“可以的。蜃楼的规矩我清楚，持邀请函者作为主宾，可以携带多名随行或帮手一同进入。你们待会儿跟在我身后，别离太远，守卫便不会阻拦。”

　　说罢，他忽然转向裴念，顷刻间，唇角扬起惯有的温和弧度，朝她伸出手，声音放得轻软了些：“姐姐，我们走吧？”

　　裴念垂眸，视线落在这双骨节分明的手上，蜻蜓点水般一落，并未停留，她抬起眼，莞尔一笑，主动将伸出手，不是去握，而是手指轻轻搭在对方的手腕上，温柔又毋庸置疑地将它推回了原处。

　　坚定道：“我还是喜欢和朋友们走在一起。”

　　她话刚说完，竟径直躲到了宁辰清身侧。

　　宁辰清身形微滞，并未避开。

　　一旁几人见状，面面相觑，他们本就因穆盛亲近而心存疑虑。

　　之后，裴念侧身，对着通往蜃楼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穆公子，请前面带路吧。”

　　穆盛见状，似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言，转身率先朝着蜃楼气势恢宏的大门走去。

　　到达门口，果不其然，两名身形魁梧、面色冷硬的守卫立刻横跨一步，抬手拦住了去路。

　　“什么人！”

　　守卫声如洪钟，气势汹汹，手已按在腰间佩剑上，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剑的架势。

　　然而，穆盛此刻仿佛变了个人，一扫之前在街上偶遇时略带青涩与畏缩的模样，他脊背挺直，眼神骤然变得冷冽而极具威仪，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淡漠：“让开。”

　　接着，他将那枚铜制圆环掏出，随意地向两名守卫展示了一下，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两名守卫看清令牌的刹那，脸色骤变，先前的气势荡然无存，立刻收起佩剑，恭敬地拱手低头，迅速退至两旁，让出了道路。

　　沉重的蜃楼大门缓缓向内洞开。

　　众人跟随穆盛步入其中。

　　甫一进入，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饶是见多识广的几人，也不由得被吸引了目光。

　　整个建筑内部呈巨大的环形结构，层层叠叠向上收拢，宛若一个倒置的漏斗。

　　最中心的位置，是一个悬空的、极为宽阔华丽的圆形舞台。

　　整整三层环形楼面被巧妙地分割成一个又一个面向中央舞台的独立雅间，彼此以珠帘或屏风相隔。

　　楼内人声鼎沸，衣着华贵的宾客往来穿梭，低声谈笑。

　　数不清的小厮丫鬟步履轻快，在其中灵巧奔走，为每一处隔间里的贵客殷勤地端送茶点酒水。

　　无数灯盏与烛台将整个空间映照得灯火通明，暖黄色的光线营造出迷离的氛围。

　　中央舞台外围环绕着一圈浅浅的活水，波光粼粼。

　　舞台之上，数名身姿曼妙、仅着轻薄纱衣的舞娘，如同轻盈灵动的飞鸟，伴随着靡靡悦耳的乐声，尽情舒展着令人目眩神迷的舞姿。

　　不仅如此，舞台边缘的空地上，还有杂技艺人在表演喷火、顶缸等绝活，惊险刺激，引得阵阵喝彩。
　　目光所及，处处皆是惊艳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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