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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明味轩中,来来往往的食客并不算多。
媚娥一袭水红色衫裙,灰白色帷幕非常的长,将她大半的身子都遮了去。
但在这帷幕下,那张面若桃花的容颜若隐若现。
媚娥看着眼前这座茶楼,上下打量着。
这里看似非常普通,在这的日子仿佛十分平静。
掬香姑娘,这一世竟然选择过这样的生活吗?
媚娥心中思索着,亦困惑。
“小姐,这边请,我家掌柜一会儿便到。”
刚才去通报的店小二出来了,恭敬的上前对她道。
“恩。”
媚娥应下,随那人上了楼,走到尽头拐角后,进了一间雅室。
店小二斟了茶,笑道:“小姐在此稍等片刻,您先饮茶。”
媚娥点头后,店小二退出了房门。
随着吱呀一声,他将屋门顺带合上了。
媚娥没有立即坐下,她环视着此处。
屋内不似外面那般喧嚣,空气却有几分不流通的沉闷,她缓步来到窗前,抬手将窗户打开了一个小缝。
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
紧接着,身后便响起了脚步声和开门声。
媚娥回头看去,正是掬香。
她将帷幕取了下来,对掬香一笑。
“掬香姑娘,好久不见。”
媚娥依旧那般美艳,雪白的肌肤将她的五官衬得更加的灵动,娇艳。
掬香亦是会客气的以一笑,抬手向桌前示意,“请坐。”
媚娥将帷幕放在一旁,随即入座。
“不知你为何来找我?”掬香倒是开门见山。
媚娥捏紧拳头,低声回道:“我想扳倒卢公公。”
她的双目含恨,弯月般的眉毛蹙在一起。
“郑颂宜失踪了,这事儿跟他脱不了干系,我知道她此生不再与三皇子为伍,那些人必然恨之入骨。”
媚娥回忆道,“郑颂宜失踪前,卢公公曾给流匪花了一笔银子,我亲眼所见。”
“而郑颂宜恰好遇到的就是劫匪,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
掬香听着,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些消息并不算重要,且她早已知晓,所以用处并不大。
而媚娥的目的非常明确,便是想联手自己除掉卢公公,可是,前世媚娥毕竟是周祯找来的人,掬香不敢轻易相信她。
媚娥前倾身子,不解的问道:“难道你不想找到她吗?”
“自然是想,我也一直在用我的方法去找她。”
听掬香如此说,媚娥心中明了对方是不相信自己。
她往后靠到椅子上,末了笑了笑,“我知道你不肯信我。”
“可是,我跟你们一样是受害者。”
媚娥眼中的恨腾升,且愈来愈浓,她的脑海当中只要想到前世一丁点回忆,都会让她恨的咬牙切齿。
“前世,三皇子被皇上训斥之后,他将所有的怨气发泄到了我的身上……”
媚娥双拳紧握,她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整夜的凌辱,和非人般的虐待,让她恨不得手刃了三皇子。
然而这只是她痛苦的开始。
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又生得一副绝世容颜,便被一个男人卖其他男人,像个玩物一般,苟延残喘的活着。
媚娥痛恨的闭上双眼,“若是,若是我没有生得如此容貌,或许能过上简单、平淡的生活。”
掬香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的泪水从紧闭的双眼中落下,却依旧美得让人心醉。
媚娥的痛苦如此真切,并不像作假。
掬香垂了双眸,她心中也知道,对于出身低贱的百姓而言,过于貌美反而是一种危险。
媚娥用手背拭去了泪痕,双眼通红继续道。
“第二天,我便被卖到了青楼,而卢公公便成了常客,他肮脏无比,日复一日的折磨并不能让他满足。”
“没过多久,他替我赎了身,将我接到他的外宅里,”媚娥咬牙切齿道:“不仅要伺候他,还要伺候别的男人,他们简直禽兽不如!”
媚娥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这一次,他们一个也别想逃!那些事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一定要加倍奉还!”
于她而言,她此生活下去的动力便是复仇!
她的眼神变得疯狂起来,令掬香心中复杂。
“今时不同往日,我未必有如此大的能耐,而且我未必能帮得到你。”掬香道。
“只要我们找到郑颂宜,一切皆有可能!”
媚娥的眼中充满希望。
“郑颂宜如今并有被三皇子一党抓住,只要不是在他们手中,她就还有生机。”
“你为什么能如此确定?”掬香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因为,卢公公最近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媚娥道。
“他们想要郑颂宜死的心,此时已到达顶峰,所以他们如此着急,而我从这一切之中,不难看得出郑颂宜定然还活着!”
掬香听着她的分析,确实有道理。
没想到她对卢公公竟如此了解,掬香的神色也不似先前那般泛泛。
“听说是被玄楼的杀手组织劫走了,往这方面去搜寻应当会有结果。”媚娥肯定道。
“我自然知道。”掬香垂了眸子,转而问她,“对于卢公公,你想怎么做?”
掬香的话,让媚娥的眼神一亮。
她知道,掬香应当是,愿意接受她的提议了。
“在他府中的这段日子里,我已收集了一部分人的名单,这些都是与卢公公行贿受贿之人,他们通过卢公公联系三皇子。”
掬香听着,这些确实大有用处,将来可用这些罪证来扳倒卢公公。
媚娥继续道,“还有卢公公参与的卖官交易,有几封信件我偷偷留了下来。”
“卖官?”
掬香有些惊讶。
“是的,他藏得极为深,”媚娥顿了顿,咬牙道:“若不是因为前世的缘故,我未必能知道这些。”
掬香望着她,心中不由惊叹她的能力与魄力。
她收集的这些证据皆有利于公堂对簿,既然如此,她更应该找的,是当朝为官之人。
“你的这些证据大可交给陆将军、或是太子,为何来找我?”掬香反问道。
媚娥苦涩一笑,“那些人我何尝没有试过呢?”
她的眼中含着失望,“位高之人,并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够接触到的,而其他为官之人,要么势弱,要么如墙头草一般,并不可信。”
深藏在心底的记忆随之涌出,“前世,我物色一位清廉正直的为官人,将我所收集到的证据一并呈给他。”
“可是,他向上送的奏折却被更高位的人拦了下来,很快……他就被流放了,”
媚娥的眉眼中藏着愧疚,“是我害了他,而他始终没有暴露我的身份,所以,卢公公虽然怀疑到了我,但是却被我掩饰过去了。”
“之后呢?”掬香问道。
“后来,他们更加谨慎了,我收集到的罪证并不多,但还是有的,我继续寻了一位为官人,他的官职更大,在外亦是公正清廉,常常为民伸冤,主持公道。”
“可当我将罪证呈于他后,他说他定会为我做主,并说趁着夜色将我送离都城,去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可是!当天夜里我便被他送回了卢公公府上。”
媚娥紧蹙眉头,眼底的恐惧清晰可见,“那晚……我被他打的半死,从此以后,我便再无自由之日。”
她的语气中饱含痛苦。
这一切实在太过沉重。
掬香默默的在心中叹息。
听的人都觉得凄惨,更何况媚娥是真正经历这一切的人。
“既然你已重生,不想就此放下一切过新的生活吗?”
掬香问道。
媚娥凄然的笑了笑,“这些人怎么可能会放过我?”
“况且,我被自己的父亲卖身为奴,已是无法逃脱的命运。”
当她以为,前世三皇子将自己送给皇上失败后,自己便不会再被买去都城。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次来买自己的人同前世一模一样。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与买方四目相对之时。
她心底的绝望,如冰窖一般。
对她来说,都城的一切仿佛是个沼泽,让她永世不能脱身。
从地方卖入都城的这一路来,她听闻了郑颂宜之事,让她看到了反击重生的希望。
有了前世的经验,她对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也愈发清晰了。
或许,像她这样的人,找为官之人本身便是一种错误。
而郑颂宜同为底层命苦之人,才是真正可以投靠的人。
况且,前世郑颂宜离了将军府后,又成为了后宫娘娘。
犹如绝处逢生一般。
其手段,定非同寻常。
“卢公公知道你重生,还愿意将你留在身边?”
这一点令掬香困惑。
媚娥脸上的恨意昭然,她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她接着自嘲道,“多活了一世,哄人的功夫倒是见长,编着谎言哄骗他比从前轻松的多。”
“如此忍辱负重,不必自怨自艾,我也不会辜负你的托付。”掬香道。
媚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今日之事在她看来,能让她的复仇成功一大半,不免有些热泪盈眶。
“多谢掬香姑娘!”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扑扑的冲掬香跪下。
掬香连忙扶起她,“快起来,不必如此。”
媚娥掩面被掬香扶起,缓解好一会儿才平息了心绪。
她看了看天色道,面色有些苍凉,“卢公公快回府了,我该走了。”
掬香点头,“珍重,往后可以通过信鸽传书,若是再来寻我便报许月阁。”
媚娥应道,“好。”
离开之际,媚娥又担忧道,“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郑颂宜,我会继续在卢公公身边探郑颂宜的消息。”
掬香看着她眼中除了担忧,无任何杂质。
既然以结为同盟,是否应该告诉她呢?
可是,现在恐怕为时尚早。
犹豫片刻后,掬香道,“……我已查到她的下落了,她暂时没有危险。”
闻言,媚娥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你在他那里,万事多加小心,以保全自己为上。”
“恩,好。”媚娥对掬香笑了笑。
掬香目送她离开后,转身往更深的客房里去。
些许时间后,她来到了熟悉的门前,轻轻叩门后打开入内。
郑颂宜正坐与桌前,抬眼看见了面色沉重的掬香。
“如何?”
“她想与我们联手,扳倒卢公公。”
郑颂宜眼眸一愣,这倒是未曾设想的可能。
掬香将方才两人所谈的内容,悉数告诉了郑颂宜。
“如此一来,我们倒是可以好好的筹谋一番。”郑颂宜沉言道。
——
万里无云的晴空,下一秒便被乌云笼布。
几声闷雷在远空中响起,很快豆大的雨滴骤然落地,一场暴雨紧接而来。
将军府大门紧闭。
书房中,窗户却开着。
自屋檐流下的水如瀑布一般。
陆淮习立在窗前,些许飞溅而来的雨落在他的衣袍上。
他的面容已憔悴不少,脸上很久没有出现过笑容了。
他看着窗外的滂沱大雨,紧锁着眉头,心绪不由飘远。
她到底在哪里呢?
该寻的地方也寻了个遍,甚至连张家村陆淮习也去过了,却依旧没有她的消息。
这几日他接连不断的去搜寻线索,同时又封锁了郑颂宜失踪的消息。
因为他深知“因劫匪而失踪”,这几个字眼若被旁人拿去做文章,只怕又是一阵流言蜚语。
他不想郑颂宜回来之后被流言蜚语裹挟。
陆淮习揉了揉眉心,接连数日来不曾好好休息过,头痛的不适已经越来越明显。
好在这几日的努力是有效果的。
他发现,那日郑颂宜遇袭并非只有两拨人,而是三拨人!
先前不曾发现的那拨人,确实来自韩将军府。
他们将现场一切线索清理得非常干净,没有留下一丁点残留之物。
可是,有一个地方他们疏忽了。
便是郑颂宜所骑之马。
马身上的伤口为箭矢所导致的,而悬楼的箭矢头部与别的并不一样。
陆淮习仔细观察了那个伤口,发现其跟玄楼的箭并不相符。
这令他心中一震,随即对附近展开了更加细致的搜寻。
终于,在方圆三里之外的树林中,发现了另一处不太明显的打斗痕迹。
最近韩将军的人似乎也到处在寻找什么。
所以,陆淮习基本可以断定郑颂宜并没有落入周祯之手。
但他也想不明白,究竟还有谁要绑走郑颂宜?
那些人有什么样的目的?
可玄楼的人,口风实在太紧。
陆淮习握紧双拳,心中想着得从他们那里找个突破口才行。
身后传来了细微的动静,陆淮习知道自己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他转过身看向名暗卫。
“说。”
暗卫想到自己所探到的那些消息,语气也带了几分犹豫。
“属下查到玄楼幕后的人……是掬香。”
陆淮习心中的震惊难以言喻。
“你确定?!”他还是不敢相信。
“一切证据皆是如此指向。”暗卫道。
陆淮习心中一空,怅然和心碎同在,很快他的心中充满了怒意。
郑颂宜被玄楼的人救下,至少安危不必担心。
可是,为什么?
前几日去找掬香时,她却只言片语也不肯透露。
他仔细回想当日同掬香的对话。
不由的自嘲一笑。
原来,那日她前后矛盾的话便早早有了暗示。
可是,她此刻究竟是安然无恙、还是身不由己?
在陆淮习眼中,实在想不到郑颂宜有什么身不由己的地方。
如此也让他更加的难过、心痛。
为什么,郑颂宜不肯见自己?
她是有苦衷?还是故意不想见?
陆淮习胸口一痛,也正是这一刹那,他突然想起。
掬香在他临走之前问过的问题。
辛河之战,与所救的女子。
可当日他也如实告知了掬香。
如若是因此生出的误会,也应该了结。
那她会不会过几日就回来了?
陆淮习心中想着,带着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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