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乱世生存记

　　写到这里，文江停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考棚，落在试卷上，暖融融的。他想起考前李生曾和他讨论，策论不仅要谈 “重”，更要谈 “弊”，只有指出问题，才能提出切实的对策。于是，他开始梳理自己观察到的农事之弊。

　　第一个弊端是水利不修。去年夏天，村里连下了半个月的雨，村东的沟渠因为常年无人疏浚，淤泥堵塞，雨水排不出去，淹了几十亩稻田。他亲眼看到农户们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徒劳地打捞着泡烂的稻穗，脸上满是绝望。有个叫老栓的农夫，家里的五亩水田全被淹了，他蹲在田埂上，手里攥着一把泡发的稻种，哭着说：“这可是我一家人的命啊！”

　　文江把这段经历写进策论里，痛惜地说：“水利者，农之脉也。今乡野之间，多有沟渠淤塞、堤坝残破，遇涝则淹，遇旱则枯。官吏只知催缴赋税，却不闻农户之苦，不修水利之基，何谈农桑之兴？”

　　第二个弊端是赋税不均。村里的乡绅张大户，家里有几百亩良田，却靠着和官府的关系，每年都少缴甚至不缴赋税。而像阿福家这样的贫农，只有几亩薄田，却要承担沉重的赋税和徭役。

　　有一次，阿福的爹因为缴不起赋税，被差役带走，还是文江和村民们凑了钱，才把人赎回来。文江在文中写道：“富户兼并土地，却凭权势避税；贫者无田可耕，却要负重前行。如此不均，农何以安？民何以乐？长此以往，恐生民怨，动摇国本。”

　　第三个弊端是农技落后。村里的农夫们耕种，大多凭着祖辈传下来的老经验，不知道选种、施肥的诀窍。有一年，村里闹虫害，农夫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庄稼被虫子啃食，却没有办法。文江从县学的书里查到了防治虫害的方法，教给村民们，才保住了一部分庄稼。他在策论中感叹：“农夫虽勤勉，然无农技之助，犹若盲人骑瞎马。官府若不派人传授农技，编印农书，纵使农夫日夜劳作，亦难有丰收之望。”

　　指出弊端后，文江开始思考兴农之策。他觉得，对策不能空泛，要具体，要能落地。针对水利不修，他提出 “设水利专官，官民共修” 的办法：“令各州府县选熟悉水利之人，任水利专官，负责勘察境内河渠、陂塘。修水利时，富户出粮，贫户出力，官府出工具，三方同心，疏浚淤塞，新建堤坝。臣所在之村，去年冬由里正牵头，村民合力修渠三里，今岁虽遇旱情，却保得半数田地丰收，此乃官民同心之效也。”

　　针对赋税不均，他建议 “清查土地，按亩征税，灾年减免”：“派官吏下乡清查土地，登记造册，按亩数征税，富户不得避税，贫户可免徭役。遇水旱灾害，官府开仓赈粮，减免赋税，令农夫无后顾之忧。昔年魏征谏太宗‘薄赋敛，轻徭役’，方有贞观之治，今当循此道而行。”

　　针对农技落后，他主张 “设农桑学堂，编印农书，奖励良种”：“令县学教官、乡绅中有农技者，下乡开办农桑学堂，教农夫选种、施肥、防治虫害之法。

　　官府编印通俗易懂的农书，分发到各村各户。对种植良种、亩产高的农夫，予以表彰和奖励，激励众人学习新法。臣教学之余，曾教村民以‘堆肥之法’改良土壤，今岁该村亩产较往年增三成，此乃农技之效也。”

　　写到策论的结尾，文江的笔速慢了下来。他想起自己在村学里，教孩子们读《诗经?七月》，“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那是农人的生活，也是天下的根本。他在文末写道：“臣虽微末，身居乡野，却常怀济世之心。执教以启民智，察农以知民情。

　　今赴乡试，不求功名之显，但求所言能裨国事、所论能济民生。愿陛下重农桑、惜民力，以农为本，固邦之基。如此，则农夫安于耕，谷米盈于仓，天下归于治，华夏万代可期矣。”

　　放下笔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文江通读了一遍策论，觉得还有些地方需要修改。他仔细检查，删去了两处过于华丽的辞藻，补充了老栓和阿福家的具体事例，让论述更实在。

　　修改完后，他拿起试卷，小心翼翼地将策论誊写上去。墨字在宣纸上慢慢晕开，每一个字都凝聚着他对乡野的深情，对民生的关切。

　　誊写完策论，文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收拾好笔墨，将试卷交给巡场官，走出考棚时，看到贡院的天空上挂着一轮明月。

　　月光洒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霜，他想起村里的夜晚，农夫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坐在院子里乘凉，谈论着田里的庄稼。

　　他知道，自己的策论里，写的不是空洞的道理，而是那些农夫的生活，那些土地的期盼。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