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女 树

　　【其实，以前的我和现在很不一样
　　我以前是个多愁善感，敏感脆弱的孩子
　　总是因为别人一句夸赞就掏心掏肺
　　妄想自己在别人的心里是特殊的
　　也会因为别人不轻不重的责怪而消沉好久
　　后来我不再有这种感觉
　　我以为是我变强大了，变成熟了
　　但不是这样
　　因为那天老师说，有没有同学愿意上来展示一下自己表演个节目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把歌声献给任何人
　　明明已经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褒奖
　　我最终没有举手，只是插着耳机听着自己喜欢的冷门歌曲，逐渐平静下来
　　在四下无人时，我又唱起了那首歌
　　我回到了那个属于我的世界
　　“咦？**你在这啊？”
　　我想杀了她】

　　千叶脸上没有笑容，眉头紧蹙，手里不停写写画画，一副思绪烦乱的样子。
　　“以前我总是因为自己知道得不够多而心绪不宁，如今我知道得多了，却还是不满足。”
　　菲希克笑道：“你不会是想开上帝视角俯瞰全局吧？那种人存在吗？”
　　“你是最接近全知视角的人吧。不过我不会向你服软的。我不需要你告诉我什么。我会自己想办法弄清楚一切。”
　　“又要用排除法？又要让情报部和档案部加班加点了？”
　　千叶否定了这个说法。她手边的笔记上密密麻麻记载着有关贝尔妲的生平事迹和各种传闻，除了这个，还有许多跟天神有关的传说。千叶已经把茶壶里的茶全喝光了，都说心思乱时停下来喝杯茶冷静一下，可茶壶见底了，千叶还是烦躁不安。
　　贝尔妲究竟为什么要故意抹去记忆？为什么夏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贝尔妲与夏霖，白发人类少女究竟是什么关系？贝尔妲有没有可能假装失忆，和夏霖联手上演了一出自导自演的大戏？不，如果是这样，蕾伊和菲希克没必要配合……莫非，她们很早以前就暗中联盟？
　　越想越心慌。支走菲希克，千叶闭上眼，一阵剧烈头痛袭来，她一只手不停地按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贝瑟的怀表，想赶紧将线索一条条梳理清楚。可不知怎的，以往都好用的法子今天却失灵了。
　　千叶神使鬼差地掏出手机，给顾小迟拨打电话
　　“喂？千叶，怎么了？要我现在回去吗？”
　　“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以为是你习惯有我在身边，突然身边没人了受不了寂寞了呢。”
　　千叶心中的天平又歪了一下
　　“如果我说是，你愿意现在回来吗？”
　　“……你等等。我现在收拾一下，我把工作拿到你办公室做。”
　　“我不需要你干这些表面功夫。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没问题。”
　　“你会一直……站在我这一边吗？”
　　“……同一阵营的基础是共同利益。从这点来看，我们肯定是一伙的。我本身就是狐奉社员工，然后还是你的直属下属，我不得靠你发工资养活自己嘛，并且霖也是你的人，这绝对是利益共同体。不过我觉其实我不管怎么回答都没办法让你安心……你不是把我当成安慰剂，当成摆件吗？没必要思考这种问题，因为我无论在哪，都不会威胁‘平衡’不是吗？”
　　千叶的声音夹杂了些气音，听上去有些许疲惫：“我知道。我刚才有些失态，抱歉，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
　　顾小迟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夏霖似乎因为工作劳累，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坐在夏霖身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顾小迟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只要能确确实实触碰到夏霖，只要夏霖在身边，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这样静静坐了一会儿，顾小迟的脑海里划过许多记忆碎片
　　千叶的笑，千叶冰凉的手，千叶时冷时热的态度，千叶无情的话语，千叶的怀抱，千叶的脆弱，千叶的心机与利用……
　　而自己陷入沼泽，向万劫不复的地底越陷越深
　　离开千叶的办公室，脱离那间充满令人上瘾的剧毒的屋子，重新呼吸新鲜空气，顾小迟从未感到如此疲惫。“喜欢”是明码标价的商品，“喜欢”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禁药，可爱不是。顾小迟握住夏霖的手，后来干脆直接抱住夏霖。如果她从此不再与千叶见面，想必幸福唾手可得吧。
　　如果……
　　终于，魔女等级考核如期展开，除了凪的状态很微妙以外，一切没有任何问题。
　　顾小迟坐在评委席最右边，负责将凪和夏霖评估的数据输入电脑。
　　一般来讲，低阶和高阶魔女更在乎测试结果，因为这意味着她们能接到的委托等级和酬劳会不会更上一层楼，而对于精英级魔女来说，测试不过是走个过场。顾小迟也有些好奇，凪和夏霖作为考官，她俩的能力至少不低于精英级，但自己似乎从来没见过凪正面展示力量。干脆趁这个机会吃瓜好了。
　　低阶魔女的考核最先开始。第一位入场者看上去似乎要被紧张的气氛吓死了，一副摇摇欲坠随时晕过去的样子。一般来说，过于紧张会导致失常发挥，看来她这次的结果凶多吉少，顾小迟在心里猜测。
　　瘦小的齐耳短发女孩哆哆嗦嗦走上前来，嘴里嘀咕着什么，似乎有什么要说的
　　凪冷着脸：“别废话，直接开始。”
　　女孩仍然浑身发抖，但手上已经有了动作。她紧紧闭上眼睛，攥紧拳头，周身开始散发锐利的气场，骤然间狂风大作，并且风力越来越大，露天测试场内的尘土被尽数卷起，最后在场地中央形成了一个小型龙卷风。
　　顾小迟拼了老命抓住办公桌才不至于被风吹走。她艰难地转头一看，凪和夏霖完全不受影响，一个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一个眼神呆滞，好像灵魂已经被吸走了。
　　大约五分钟后，小姑娘终于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凪挥挥手：“可以走了，下一个。”
　　顾小迟看向凪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意。
　　夏霖还在盯着手中的资料发呆，顾小迟弹了一下她的脑袋：“怎么了？你和凪意见不合吗？还是心情不好？怎么连你也这么怪？”
　　“啊……啊……”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怎么感觉你今天蔫蔫的？”
　　夏霖僵硬地摇摇头，双手一松，文件瞬间撒了一地。顾小迟连忙弯腰去捡，一边捡一边将资料认真排序，正当她想直起身子时，夏霖将手按在了顾小迟背上，让其无法起身。
　　“霖？”
　　“啊……小迟……”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下一个马上要入场了，你先放开我好吗？”
　　夏霖的表情凝固了三秒后，撒开了手。
　　凪的心思很明显不在顾小迟和夏霖身上，自从那天她独自去见了黎明，凪的状态就越来越诡异，气压越来越低，像个一点就着的炸药包，顾小迟和夏霖都没敢上前过问。今天的测评环节中，顾小迟注意到打分的主导者一直是凪，夏霖只是偶尔在旁边提两句意见。
　　顾小迟在中午的休息时间偷偷将今年的评分和往年的评分标准进行了对照，虽然凪的状态不对劲，但打分与往年并无二异。往年负责主导打分的评委是漓阳，而凪的打分风格可以说与漓阳一模一样。如果漓阳本人在这，恐怕会给出相同的分数。很难相信那个敏感又地雷的南宫凪会给出如此客观的数据。
　　有猫腻。顾小迟瞅了一眼仍在散发黑色气场的凪，心中咂舌。
　　凪现在去上厕所了，顾小迟凑近夏霖，尝试把木头人似的夏霖拉回现实
　　“怎么了？你今天也太安静了，凪说什么你都点头，按照你俩以往的相处模式，不得大战八百回合吗？”
　　“……”
　　“好歹是千叶派你来的，你要是划水摸鱼，到时候怎么向千叶交代呀？”
　　听到“千叶”二字，夏霖尖叫一声，将顾小迟一把推到在地。刚才还笑嘻嘻的顾小迟的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到桌子，一阵剧痛差点没把顾小迟的眼泪逼出来。顾不上捂住头嚎两嗓子，顾小迟将痛楚狠狠憋了回去，惨白的脸上滑下冷汗。即便如此，她还是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又一次凑到夏霖身边
　　“霖……你怎么，怎么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霖双手抱头，发出持续性的凄厉尖叫。顾小迟将夏霖拉进怀里，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后背，没一会儿，夏霖就平静了下来。
　　“顾小迟……顾小迟……还有，还有多久……”
　　“再过半小时休息时间结束，还有六个小时下班。”
　　“你不要问我，什么都不要问我……”
　　“好，不问。只要你不难受，我马上就把这件事忘掉。”
　　“不行！不行！你不能忘，你不能松手，你不能松手……”
　　顾小迟感到肩头一热，于是抱得更紧：“至少这半小时内。”
　　“以后能不能在天黑前回家？”
　　“我保证。”
　　“绝对不许讨厌我？不许觉得我烦？”
　　“肯定。”
　　“就算……我以后会阻碍你和千叶呢？”
　　“那也没关系。我爱你。”
　　夏霖听了这话，松开了顾小迟。眼神恢复了少许神采，顾小迟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卸下了。
　　几分钟后，夏霖突然开口：“你，你能证明刚才说的话吗？”
　　“怎么证明？”
　　黑发少女有些恍惚，她先是狠狠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然后又呆滞了一会儿，发现顾小迟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时，她笑了笑，将手里攥紧的东西递给顾小迟
　　“下午不管发生什么，都让她的等级评定为精英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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