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不居·云起

　　黑夜驱散了花间巷的熙攘，却驱不散狐小松心中的纠结。他忙完一天的工作，走街穿巷，来到穿山甲一案所在的树屋。这棵树屋属于面具秃头老人的家主，由面具秃头老人负责经营打理。因为穿山甲失踪案，这棵树屋被认为不吉利，兼之第一层是收殓馆，更加不受欢迎。其他的树屋因此断开了与之相连的悬桥，不愿意修建悬桥与它相连。在狐小松协助卓一心破解花间巷入室盗窃案后，面具秃头老人出于感谢，顺水推舟将其中一间树屋便宜出租给了狐小松。
　　树屋的旋梯虽然破损老旧，狐小松却如履平地。他三下五除二爬到了顶部，一眼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这个身影身穿礼服，一手背后，一手腹前，面向弯月，透露出一股风雅味道，头也不回道：“贤弟，你的橡果侦探馆开在这个偏僻地方，除了予，可有他人光顾。”
　　狐小松面罩寒霜，厉声道：“狼秋岳！你来做什么！？我这里不欢迎你！”
　　“予乃你的哥哥，何必如此见外呢？”狼秋岳转过身来，眯着一只独眼微微笑道。
　　“我没有你这般冷漠自私的哥哥，义父也没有你这般无情无义的义子。”
　　狼秋岳毫不介意笑道：“贤弟说予无情无义，可贤弟处心积虑带着那个小道士毁予袋帮，坏予基业，便是有情有义了？”
　　“你的袋帮干的都是违法勾当，我所作所为是出于大义。”
　　狼秋岳摇了摇头道：“贤弟如此大义凛然，为何不让你的小上人直接抓获予这贼首？为何还要支使一只小松鼠向予通风报信，助予转移？贤弟心中，其实还惦记着与予的兄弟情谊吧。袋帮目前人手不足，贤弟是否考虑过来帮予？”
　　“我帮你一次，不代表我原谅了你的无情无义，也是因为你的无情无义，我才立志做个侦探。你心中早就明白，为何还天真地妄想我会助纣为虐？”
　　“唉，予总是想起二十余年前的情景，在野草巷的角落里，幼小的贤弟被小恶霸欺凌，予出手相助，结果予二人一起被对方收拾。虽是可怜的遭遇，现在想想却倍感珍惜，感恩相遇。予与义父之间纠葛，与你无关，故予不想和你诉说。你我道虽不同，但终究还是兄弟。”
　　狐小松心中恻隐，问道：“我问你，最近老鼠巷的妖童失踪案，是不是你所为？”
　　狼秋岳摊了摊手道：“你懂予的为人，何必多此一问？予虽然时常违背《妖典》，却从不做丧尽天良的事。”
　　狐小松如释重负，他松了口气道：“白是白，黑是黑。你的黑白，世间公道自有分辨。不送，我要休息了。”
　　狐小松推门而入，随即将狼秋岳关在门外，自顾自趴在床上昏昏睡去。
　　夜更深了，弯月依着山尖，以云为枕，悠然瞌睡。蓬莱皈道山上，灯火阑珊，天心湖蒸腾的水雾如同墨水一般涂抹在夜幕之上，在静谧之中又搅拌进了一丝神秘感。鬼三七手提灯笼，无声滑行于湖畔小径，路过临波阁时，听到了开门声。
　　“谁！？”鬼三七看到临波阁的门敞开着，忙过去查看，没发现任何异状，“奇怪，莫非是风吹开了门？害我白高兴一场，闻道林的野鬼，抑或寝安阁中的小鬼，你们倒是出来一两只捣捣乱啊。老鼠不出洞，猫儿好无聊。”鬼三七关上门，嘴里嘟囔着，继续巡夜。
　　“好了，鬼三七走远了，”门后庄不拘抓着易小尘的胳膊道，“幸好鬼三七的鼻子不如眼睛耳朵好使，破不了我这隐身术。这厮的想法还真是古怪，反倒期盼着有人出来捣乱。”
　　“你刚才听到了么，半夜里可能会有闻道林的鬼魂出没，咱们回去睡觉吧。有你的隐身术在，出岛还不容易，咱们何必舍近求远？”易小尘想起了下元节的经历，易小尘心怯道。
　　“你懂什么？我这隐身术躲得过那杨四五的鼻子么？再说，我誓要救小灰，不管什么牛神马怪，都不能让本真人知难而退。”庄不拘拉着易小尘来到了独美馆门前，“溜门撬锁，本真人不在话下！”庄不拘手上凝聚空气，放入锁孔之中，咔嚓一声，门应声而开。
　　庄不拘撤掉隐身术大摇大摆推门而入，四下打量道：“也不知王娘子把催眠花放在哪里了？”
　　独美馆面积很大，如同一个小型植物馆，四周摆弄着各种奇花异草，只有中间藤蔓盘绕花架，花架之下木桩桌椅，平时学生们就是在这里上课。黑灯瞎火下，二人透着微微月光，勉强视物，“催眠花在这里！”一番寻觅，易小尘在独美馆的角落中找到了他们夜行至此的目标。
　　“啧啧啧，还真是王娘子的宝贝疙瘩啊，藏得这么隐秘，”庄不拘咂嘴说道，见织梦草就在旁边，顺手牵羊，塞到自己怀里。
　　二人正要离开，突然门被推开一条缝，庄不拘赶紧拉着易小尘隐藏身形。易小尘屏住呼吸，以为被王泽浣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却发现进独美馆的竟是一只黑猫。黑猫似乎有所察觉，突然盯着庄不拘和易小尘藏身的角落一动不动，一双猫眼在月光下闪着光芒。
　　“吓本真人一跳，原来是只小猫！”庄不拘拍着胸口现身对黑猫道，“幸会幸会，咱们可是同道，你来偷猫腥草，我们来偷催眠花。”
　　黑猫受惊，一个纵越，钻入了花草丛中。
　　“嘿，后会有期，咱们走！”庄不拘大摇大摆，向外走去。
　　“这只黑猫有些眼熟。”易小尘嘟囔了一句，就被庄不拘拉起隐去身形，撒腿溜之大吉。
　　浅浅的月光中，闻道林影影憧憧，不时有一星半点的磷光渗出，仿佛舞台的背景幕墙一般，点缀在风水阁身后，让人不寒而栗。易小尘站在风水阁前，小心觑着后面的闻道林，心有戚戚道：“跟你说了几遍，咱们跑错方向啦。大晚上来风水阁干什么？催眠花已到手，夜长梦多，咱们快回寝安阁吧。万一闻道林里的东西跑出来怎么办？”
　　庄不拘回头白了一眼易小尘道：“闭上你的乌鸦嘴，纵然神鬼挡路，本真人也义无反顾。”拉起易小尘，推门而入。
　　“又有开门声，这次是风水阁，”鬼三七如同猫头鹰一般，皈道山上的半点动静，都会让他竖起耳朵，鬼三七提着灯笼，快步向风水阁走去，口中念念有词，“嘿嘿，小老鼠出洞了。”
　　风水阁二楼楼梯。易小尘回头看了看，对走在前面的庄不拘疑惑道：“有没有发觉，楼道里比刚才亮堂了少许。奇怪，这里既没有月光，又不见灯光。是我的眼睛出问题了么？”
　　“我也觉得亮了些，”庄不拘附和道，她回头去看，发现一个发着蒙蒙白光的无头鬼贴在易小尘身后，学着易小尘，随他侧身而侧身，忍不住一声尖叫，“鬼啊”，撇下易小尘，撒腿就向楼上跑去。无头鬼也被吓了一跳，动作一僵，慢了半拍，终于被易小尘发现。易小尘汗毛竖起，手脚并用爬到三层，胡乱选择一个方向疯跑，却发现无头鬼紧随不舍，心中暗暗叫苦：你跟着我干什么啊！？我是被庄不拘强拉来的！
　　身后突然传来鬼三七的叫声：“好哇，又是你这无头鬼，这次定要拿住你，让徐行之好好惩戒你！”
　　“鬼三七！糟糕！要被他发现，我的学分定然不保，”易小尘心中暗道，“庄不拘你在哪里啊，快带我隐身！”
　　一人、一鬼、一个人模鬼样，你追我赶，彼此使出了吃奶力气。鬼三七明显更胜一筹，三人的距离逐渐拉近。幸好风水阁每一层的外围是回廊，在易小尘即将被发觉的时候，庄不拘恰好从一个道场中走出来。庄不拘眼疾手快，不等易小尘示意，一把抓住他，立刻隐去了踪影。砰的一声，后面的无头鬼撞在了易小尘的背上，白蒙蒙的身体散成了满走廊的光点。易小尘明显感觉有一股轻柔的力道冲击在背，他顺势和庄不拘闪在一般，躲过跑过来的鬼三七。鬼三七气急败坏，想用手去抓周围的光点，但光点微乎其微、数不胜数，似乎有生命一般，攒聚着钻出了窗外。气得鬼三七捶胸顿足，环顾左右，突然对着易小尘、庄不拘藏身的地方道：“出来吧，刚才跑在无头鬼前面的就是你吧！”
　　易小尘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想站出来，被庄不拘拉了一把，方意识到是诈术。
　　等了片刻，见毫无反应，鬼三七喃喃自语道：“明明见到前面有个身影的，还有适才的尖叫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肯定就在附近藏着。障眼法，一定是障眼法，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嗯？”鬼三七张开双手，摸索每一寸空间，就在要碰到蜷缩在墙角的易小尘时，光点又组合成无头鬼的模样，悠闲自若，飘在窗外，对鬼三七勾了勾手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屁股，仿佛在嘲笑鬼三七的无能。鬼三七气急败坏，从窗户中跃出，追无头鬼而去。“气煞我也，无头鬼，我不会放过你的！”
　　“快走！”
　　庄不拘急忙拉着易小尘毫不停歇，径直回了寝安阁。
　　庄不拘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道：“吓死我了，还以为在劫难逃了呢。幸好那无头鬼引开了鬼三七，你说它是不是有意帮咱们？”
　　易小尘摇了摇头道：“不晓得，庄不拘，你说着世间真得有鬼么？”
　　庄不拘使劲儿敲了一下易小尘的脑袋道：“你是被吓傻了么？没有鬼，那无头鬼是什么？”
　　易小尘捂着头道：“刚才那无头鬼撞在了我的背上，我能感觉到实体。鬼魂不应该是有形无质的么？”
　　“瞧你这么一说，那无头鬼确实有些奇怪，散是满天星，聚是无头鬼。”
　　“对，就仿佛是一群萤火虫攒聚在一起。”
　　寝安阁外传来声响，二人以为鬼三七来寝安阁查夜，忙各自回了寝室休息。
　　第二天，易小尘上课总心不在焉，担心东窗事发，被王泽浣发现他们偷了他的宝贝疙瘩。捱完一天，王泽浣没有任何动静，易小尘心里的石头方落地。夜幕降临前，易小尘和卓一言偷偷下了皈道山。
　　弱水湖畔四五堂。何三两和杨四五正守着一只烤乳猪，畅快地喝着小酒。
　　“四五兄弟，不是我说，你这四五堂的生活可比我那三两居好啊，挨着元属林，都是山珍海味啊。”
　　“三伯，我这点荤腥要没您三两居的好酒，日子也是难捱。幸好，您每周来这么一趟，美酒遇上烤肉，犹如天雷勾地火，噼里啪啦啊。”
　　何三两打了一个酒嗝道：“瞎说，什么天雷勾地火，美酒邂逅烤肉，犹如寒冰遇了荔枝，西红柿逢了鸡蛋，蜜蜂迎了花开。”
　　“妙啊！”
　　四五堂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杨四五下意识的把烤乳猪藏在身后。见是易小尘，把烤乳猪重新端出来道：“吓我一跳，原来是易小尘啊。快坐下喝点，咦，还有一位小兄弟，易小尘的朋友就是我杨四五的朋友，都别客气。”杨四五使劲儿嗅了嗅，“奇怪，怎么还有庄不拘那假小子的味道？”
　　卓一言大喇喇坐下来道：“这几天庄不拘就像一只跟屁虫一样，屁颠屁颠跟在我们后面，自然身上沾了她的味道。”
　　“许久不见庄家的假小子，还真有几分想念，”何三两轻啄一口小酒道，“易小子，你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易小尘从桌子上拿过酒壶，给何三两斟满，后给自己满上，道：“自然是想三伯了，当然也想念您酿的花田醉。”
　　“三伯，这易小子有长进，上次还推推搡搡的，这次主动给自己斟上了，”杨四五抢过酒壶给卓一言也满上，“小子，你姓甚名啥？”
　　“我叫卓一言。大哥，我记得你。刚入学时，是你带我们爬的连云栈道。易小尘这臭小子，有这么好的地方，不早带我来！大哥，怎么称呼你！”卓一言兴奋异常道。
　　“叫我四哥就行！”
　　“三伯、四哥，咱们三人一起喝一杯！”卓一言吆喝道。
　　三人一饮而尽。卓一言感觉仿佛一团火从嗓子眼一直烧到了胃，眼泪都辣了出来，“咳咳咳！易小尘，你个骗子，不是说这花田醉比橙汁还要甜么？”
　　“易小子没说谎，可谁告诉你们今天的酒是花田醉了？这酒可是我鲁国的老友送来的，名为边彤雪，乃是用边彤山的雪山融水，在炎炎大漠中酿制而成，一口下去，寒暑交会，回味无穷。易小子，你都给自己满上了，还不品一品？”何三两摇头晃脑道。
　　易小尘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苦笑道：“三伯，这么烈的酒，你们喝了一点都不晕么？”
　　“海水不可斗量，三伯之酒量如同四海一般渊博！此酒虽烈，但醉不倒三伯。”何三两得意洋洋道。
　　易小尘和卓一言面面相觑，心里均道：估计喝快了，庄不拘还没来得及把催眠花粉末扔进他们的酒杯里。
　　卓一言忙拿着酒壶慢慢给何三两和杨四五满上，边拖着调子道：“要是那花田醉也这么烈，岂不是‘花催人眠花养颜’么？”
　　这提醒妙啊，易小尘暗中向卓一言翘起了大拇指。静待片刻，估摸算计着庄不拘下药的时间，易小尘鼓起勇气道：“三伯、四哥，我也敬你们一杯！”
　　“咳咳咳！”易小尘也被辣出了眼泪，“这酒真如刀子一般！”
　　几分钟后，何三两和杨四五仍然神采奕奕，再次邀酒。易小尘和卓一言大眼瞪小眼，心里均道：莫非是庄不拘没有瞄准，把药粉投到了杯子外面？
　　二人只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他们不知道，庄不拘隐身随着二人进屋后，径直飞至房梁之上，本计划从上面投掷催眠花，却听卓一言说她是跟屁虫，又听到何三两说他是假小子，一气之下就想听听他们还有什么坏话。后见到卓一言被辣得流泪，就想让他多喝几杯，好出口气。可是，不知不觉，庄不拘就睡了过去。
　　三番五次，易小尘和卓一言早已七荤八素，醉了六七分，二人恨不得大喊一声，给庄不拘提个醒。
　　“三伯，您有没到一种喝醉了想睡觉的感觉？”易小尘满怀期待地问道。
　　“喝醉？三伯我千杯不倒，越喝越精神！卓小子，给老夫满上。老夫很中意你，在喝酒上你比易小子强，是我辈酒中豪杰！”
　　易小尘对卓一言小声道：“这可如何是好？他们再不睡，咱们可就要醉倒了？”
　　“醉倒的只有你，没听到三伯对我的中肯评价么？我和三伯正喝到兴头上，快给我们倒酒！”卓一言舌头打结道，易小尘心想：完了，这厮把此行目的给喝到肚子里了。
　　啪！庄不拘的口水落在了卓一言的鼻子上，他抹了一把脸，打着酒嗝嗡嗡囔囔道：“四哥，你这四五堂也太寒碜了，屋顶漏雨哩！”
　　“瞎说，我这四五堂密不透风，怎么会漏雨！”杨四五醉眼惺忪，抬头看了眼房顶，看到庄不拘正在屋梁上酣睡，哈喇子恰落到卓一言的酒杯里。不知何时，庄不拘的隐身术已经失效现了身。杨四五晃了晃头道：“咦，我是喝多了么？房梁上是不是有个人？”
　　“这不是庄家假小子么？果然是潇洒人物，今日竟做了梁上梦君子。”何三两捋着他稀疏的山羊胡子赞赏道。
　　“庄不拘！你怎么在这里！”易小尘故作不知大声道，心里却暗呼：一个贪杯，一个嗜睡，此行注定徒劳无功。
　　“啊！我怎么睡着了，”庄不拘睡梦中被易小尘一声吼醒，恍惚道，“哎呀，忘了此行是来给三伯下催眠花了！”
　　易小尘心中呼天抢地：得嘞，不打自招，彻底凉凉。
　　庄不拘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说露了嘴，翻身下梁，落在何三两身边，拿出用催眠花的花瓣研磨而成的粉末，直接倒进何三两的杯中少许，光明磊落道：“来，假小子给您的酒中添点催眠花，边彤雪变花田醉啦！”
　　“妙！妙！妙！这催眠花定非凡品，老夫有口福喽！”何三两搓着手咽着唾沫道。
　　易小尘心道：这也可以，早知如此，何必大费周章。
　　何三两正要端杯细品，不想杯子被卓一言一把夺了过去，一饮而尽，“我也要喝甜甜的花田醉！”
　　“卓小子好胆，竟敢抢老夫的美酒！”
　　在易小尘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卓一言砰的一声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易小尘捶胸暗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点石成金啊！加上这催眠花，边彤雪竟烈到如此程度，快让老夫品一品！”何三两催促道。
　　“俺也要来一杯！”杨四五举手道，“真正的酒量是千锤百炼后的千杯不倒，是大浪淘金后的岁月沉淀。卓小子嘛，还是嫩了点！”
　　“猴急什么，都有份！”庄不拘给二人各倒一杯，倒的过程中不忘向易小尘眨眨眼，易小尘无语地摇了摇头：这些人脖子上顶着的是什么脑袋啊，不能以常理忖度。
　　砰！砰！何三两和杨四五应声而倒。
　　“王娘子这催眠花可真管用！还愣着干嘛，”庄不拘瞥了一眼易小尘道，“快搜船锚的钥匙，咱们摇船出岛。还要本真人亲自动手么？要不是本真人，他们能这么利索地睡下么？”
　　“哦。”易小尘从何三两的后腰上找到了船锚的钥匙，拖着卓一言来到了渡口。
　　“谁在那里？”庄不拘突然对着岸边的草丛喝道。
　　“咋了？”易小尘边开锁边问道。
　　“刚才那边草丛里似乎有个人影，也许是元属林的动物，”庄不拘一步蹦到船上，双手叉腰道，“船咋还不动弹？”
　　“这个嘛，我不会摇船，你会么？”
　　“看看你们两个，一个榆木疙瘩，一个烂醉如泥，要你们何用！？”
　　庄不拘和易小尘又拖着卓一言回到了四五堂，想发设法想摇醒何三两，何三两却如同泰山一般，稳睡不醒，呼噜声不断。二人大眼瞪小眼，苦思对策。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要不我胡乱试试？”易小尘看着死睡的何三两道。
　　“弱水湖，鹅毛不浮，飞鸟不渡。本真人可是试过的，这湖里像有水鬼一般。你要是不小心玩翻了小船，咱们都得沉尸湖底。”
　　“那咋办？三伯喝了催眠花，睡得如同死猪一般，如何叫得醒？”易小尘无奈道。
　　“本真人自有妙计，”庄不拘洋洋得意道，“本来另有他用的，就先在三伯这试试效果。”庄不拘取来酒壶，斟满何三两的酒杯，从袖兜中取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绿色粉末倒入其中。“别木头一般杵在那里旁观了，扶起三伯的头，把他的嘴巴张开。”
　　“这是醒酒药么？”易小尘依言行事，庄不拘把满杯酒一股脑灌进何三两的嗓子眼儿，何三两兀自打了一个酒嗝。
　　“好戏即将开始！”庄不拘随手扔掉酒杯，静待片刻，拍了拍手拖着长调子道，“我是酒中豪杰何三两，现在畅游于琼浆玉液的海洋之中，酒香弥漫于天地，我惬意地游啊游啊…”
　　“庄不拘没喝酒啊，咋开始胡言乱语了？”易小尘心里寻思道，只见何三两从椅子上趴到地上，双手双脚悠闲得划了起来，划了一会儿，竟还换了一个泳姿，躺在地上，仰泳起来。
　　“织梦草！？”易小尘恍然道。
　　庄不拘得意地点了点头。
　　“让我也试试？”易小尘觉得有趣，也拉长调子道，“我仰泳了一会儿，天空突然下起了边彤雪大雨，便张嘴接酒雨喝。好酒好酒，喝够啦，我想游快一点，便开始向左前方蝶泳。”
　　何三两像提线木偶一般表演起来，在地上以蝶泳的方式向四五堂门口爬去，易小尘忙开门导航，庄不拘提着卓一言跟上。
　　“我如同大海中的海龟一般，自在地向前方前进。”
　　何三两游着游着，砰的一声，竟变身成了一只大绿龟。
　　易小尘睁大眼睛道：“三伯竟也会变身术！”
　　“有意思！不过，他变成乌龟，如何帮我们摇船？”庄不拘道。
　　“海龟的壳太重，我又变回了人。”易小尘拖着长调子对何三两变成的绿龟道。
　　何三两毫无反应，兀自向船的方向爬行。
　　“画蛇添足，非要说‘如同海龟一般’，现在怎么办？”庄不拘看着即将爬到船上的何三两道。
　　易小尘急中生志，拉着长调接着道，“前面出现一座礁石环绕的小岛，我翻过礁石，登上小岛。”
　　果然，何三两又变回了人身，攀爬途中的一棵树，全当做是睡梦中的礁石。
　　易小尘长舒一口气，接着道：“岛上有一片湖，湖边有一只小船，船上装满美酒，我登船撑浆，荡舟于湖中…有些疲惫，我将船靠岸，决定抱着美酒睡上一天一夜。”
　　何三两在睡梦中摇船，现实中将易小尘三人摆渡到弱水湖对岸后，躺在船上呼呼大睡。此时天空中已经有了鱼肚白，庄不拘锁好船锚，易小尘背上卓一言，三人兴奋地跨过火山口的索桥，奔山下的巨木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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