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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
越近灯会,这座水上小城越发热闹。
出一趟门,人挤人挤人。
白岩兴致勃勃出去挤了一圈,回来手握六根芝麻糖,兴高采烈道:“外头搭了新的戏台子。”
剑宝对这个兴趣不大,他和贞三不下棋正到关键,敷衍道:“哦。”
白岩凑过来,“好像会来很厉害的班子。”
剑宝:“哦。”
白岩:“和我去看。”
“哦。”剑宝下意识应了。
待他反应过来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白岩喜滋滋地跑出去,无论后头怎么喊他,头也不回。
剑宝:“……”
他转向贞三不道:“你给他出的嗖主意?”
“是不假。”贞三不摇扇道:“但你这么容易就上当,真是出乎我意料。”
剑宝:“哼。”
他低头继续看棋盘,好半天才落下一子。
贞三不随手跟上一子,岔道:“明日拍卖,你打算怎么着?”
剑宝:“就去拍呗。”
贞三不:“谁去?”
剑宝:“刚才跑进来的家伙。”
嗯?
贞三不接着问:“那拍几颗?”
剑宝:“一个足矣。”
“一……”贞三不意外道:“难道他认得出星石?”
剑宝:“平常或许可以,这回不行。”
贞三不:“为什么?”
剑宝托了下巴,眼直盯棋盘:“不告诉你,自己猜。”
贞三不猜了猜……
猜不出。
他干脆换了个问,“认不出星石,怎么保证拍到?”
剑宝“啪”拍下一子,抬头:“同样,不告诉你。”
贞三不一阵无语,“好好的打什么哑谜。”
剑宝:“因为需要。”
贞三不:“……”
需要?
难道隔墙有耳?
贞三不撂下一子,环顾一周,并未察觉潜藏着什么。
他听见剑宝问:“任己呢?”
贞三不:“大概在哪吹风醒神,梦魇不死,他身上眠香不散,一睡恐怕再入梦中。”
“……”剑宝笑道:“多虑了。”
贞三不:“嗯?”
剑宝:“谁说,他现在是醒的呢?”
贞三不皱了眉,面色凝重起来,“你是不是发现什么?”
“不错。”剑宝:“我与白岩在任己梦中摸到了一束草。”
贞三不:“这意味什么?”
剑宝:“梦乃虚物,我等若是现实之身,进入梦中该摸不到才对。”
贞三不:“……”
剑宝:“既然摸到,要么,进的不是梦,要么,并非现实之身。”
贞三不“嘶”倒吸一口凉气。
剑宝捏捏手上棋子,触感温凉,着实逼真。
他放下一枚黑子。
贞三不看看盘面,落子屠龙,“我赢了。”
剑宝:“那可不好说。”
他一敲棋盘。
盘面白子翻黑,黑子翻白,优劣逆转,贞三不瞪圆眼睛。
“难得赢你一回。”剑宝笑道:“可真是个好梦啊。”
——
翌日,物阁。
用于拍卖的场子空旷,来的人不少,熙熙攘攘聚在中央方台周围。
方台加高三尺,站在上面如多了一截腿,场下情况一览无余。
白岩、剑宝一行入了场中,匆匆一扫来客,仅论可辨出身份的,就比想象中杂的多。
剑宝问白岩,“身上有多少银子?”
白岩摸摸锦袋,数出五百五十两。
任己:“我这还有。”
剑宝:“不必。”
他甚至没了白岩五十,只留了五百整。
“记得,买一件即可。”剑宝:“若是买到,我就陪你去看戏。”
“看戏你已经答应我了。”白岩嘻嘻道:“换一个。”
剑宝:“……”果然糊弄不过去。
剑宝:“那你自己想一个吧。”
白岩早等这话,“同我……”
剑宝上手一捏,钳子似地将白岩嘴巴封住,道:“等拍到再说。”
白岩:“嗯!”
场内只留白岩竞价,其余人等去薛老板留好的包厢候着。
任己有些犹豫,“不如我也留下?”
剑宝摇头,“多一个人,反而少几分把握。”
任己闻言,歇了心思。
几人到了厢内。
剑宝取出刚刚没的五十两,点了大堆点心。
点心上桌同时,拍卖开始了。
重头总在后。
剑宝倚着栏杆,有一搭没一搭听着。
他垂眼看底下人堆,一眼就看见个小矮子。
白岩察觉视线,抬头往上,见是剑宝,嘴几乎咧到耳根,蹦跳挥手,好似一只闹腾的松鼠,动静大到旁人纷纷侧目。
任己:“师祖……”
剑宝瞄任己一眼,先道:“你看起来状态不大好。”
的确,任己眼圈乌黑,印堂发暗,偶有肺喘气咳。
任己:“陷在梦中那几日,似乎损了元气。”
剑宝:“那这两日呢?”
任己:“忧长睡不起,刻意醒着。”
剑宝:“你若忌惮这个,恐怕要醒很长时间了。”
任己:“师祖,这是何意?”
剑宝不答反问:“关于魇鬼,你了解多少?”
任己:“不瞒师祖,弟子曾听到师祖与孟章真人谈话,知魇为人欲。”
剑宝:“这一路遇到的食魇和权魇,是什么欲呢?”
任己:“从名取意,就是摄食与争权之欲吧。”
剑宝道:“那有一魇生于梦,自诞就长睡不醒,身周造九重虚境。此魇不醒,虚境不灭。它会是什么欲呢?”
任己闻言,若有所思。
剑宝笑:“你可得小心呐。”
“……”任己似乎明白什么。
底下拍台过去几轮,终于上了匣子,从内里提出花纹锦袋。
数十来枚石子在桌上一字排开,从头至尾标齐序号,共三十五粒。
这些石子灰扑扑的,与星石实在相去甚远。
但其中又定有一颗是星石,否则怎会有这么多人为它而来?
台下买家维持冷静与克制。
他们彼此盯着彼此的举动,看谁能作个引路人,指引他们向星石的路,或者看谁是个傻瓜,率先亮出底牌。
成对的眼珠齐刷刷地聚了过来。
目之交点,抬起一只手。
白岩伸直胳膊,踮起脚尖,竭尽所能讲将手掌举得高高的。
“五百。”他道。
旁人揣测:他如此果断,难道这枚就是?
此即为开头,旁人纷纷举手抬价。
白岩口袋一个多的子都没有,只能可怜巴巴地瞧别人竞价。
他这副神情更令旁人鼓舞,价钱越发撕扯的你死我活。
最终买主以个惊人的价格拿下,用天价买到了一粒石子,尚眉开眼笑,旁人错失,甚至扼腕叹息。
一号石子装盒,送入后场。
接着竞价二号。
若首枚是真,其他自然是假。
众人本兴致缺缺,但见又是一只手高高举起。
白岩比方才更加急切,喊道:“五百。”
旁人:“……”
难道刚刚是幌子?
闹剧似的景象演了三五轮,白岩回回举手,每次只报五百,过了便停。
众人渐渐回过味来,这小子,该不会是托吧……
竞价者渐稀,但无论如何,以起价买下三十五之一星石机会,不大可能。
石子拍完,白岩的五百两白银还在袋中,没花出去。
任己在上:“……”
剑宝口道:“哎呀,糟糕了。”语气怎么听怎么像幸灾乐祸。
白岩立在场中呆了一会,回想剑宝的话。
买一件即可。
……
好像……也没说是要买石子吧。
白岩再看台上,那物阁之人手捧一小盒,内里置珍珠一颗,口口声道千年巨蚌,稀有缘珠,难得难得。
白岩遂举手。
石子拍完,场中意兴阑珊,无人奉陪。
白岩成功拍到珍珠一枚。
任己:“这……”
剑宝笑而不语。
拍场伙计将珍珠收盒,急匆匆送到场后,置到架上。
就一错眼的功夫,架子上三层的一个小盒,忽自个动了动。
盒盖顶开,内里一枚石子跳了出来。
它悄悄蹦下,到了装珍珠的小盒之旁。
小盒如接应一般,自行开扣启盖。
石子正待进去,莫名打来一阵歪风,将石子抽飞出去。
“哒哒哒……”
伙计听见碎响,低头看去。
当他发现是一枚石子落地,顿时惊出一身汗。
伙计赶忙捡起石子,再寻架上,果然见一盒大开,内里空空。
他将石子复位,合上盖子。
左右瞧瞧,幸好四下无人,伙计抹了抹额汗。
“怎么?”来一声问。
伙计受惊回头,看清来人,松了口气道,“小姐,无事无事。”
薛晓晓点头,她走进来,问:“方才被拍下的缘珠是哪个?”
伙计一指。
薛晓晓:“我亲自送过去吧。”
伙计口中答“是”,两眼偷瞄,神色欲言又止。
薛晓晓:“怎么?”
伙计:“小姐,恕我多嘴。我看那小子像是个傻的,想娶你的人那么多,何必挑上这一个。”
薛晓晓默了半响,才道:“都是人了,还被挑拣吗?”
“……”伙计小声嘀咕,“又说怪话。”
听着场前呼喊,伙计匆匆向薛晓晓一拜,奔去接应。
薛晓晓立在架旁。
“嗒,嗒,嗒。”
被装回的石子在盒中跃动不停。
薛晓晓一指点上去,响动即停。
白岩喜滋滋地回了包厢。
包厢里除了剑宝,皆面色沉重。
白岩:“我买下了。”
任己:“……”
贞三不:“……”
两人看向剑宝。
剑宝:“我叫你买的是石子,不是珠子。”
白岩:“咦?”
门被叩响,薛晓晓进来,送上一个小盒。
任己接过小盒,开盖一瞧,里头圆圆滚滚珍珠一粒。
任己:“……”
剑宝凑过来,手指点着珠子动了两下。
他抬眼看薛晓晓……
薛晓晓:“可有不对?”
剑宝:“拍的是珠子,送来的是珠子,怎能不对?”
薛晓晓:“那再好不过了。”
白岩左看看剑宝,右看看薛晓晓,迟钝如他,也感受到奇怪的紧张气氛。
他拉拉剑宝衣袖,“答应我的事,没有了吗?”
剑宝:“你买错了,自然是没有。”
白岩脸皱起,委屈巴巴。
薛晓晓看他这副模样,便问:“是什么没有了?”
白岩说了。
薛晓晓:“偏巧我这里有一件石子。”
白岩闻言一喜,又一丧,“可我手里没有银子了。”
薛晓晓:“没有银子,却有缘珠。你若愿意,我们可以换一换。”
白岩看剑宝。
剑宝没好气,“看我做什么。”
白岩:“珠子是我买给你的,要不要换,当然你说了算。”
这话一入耳,剑宝本来心头憋闷,一扫而空。
他拿起缘珠小盒,在手上颠颠,向薛晓晓道:“此珠价值五百两白银,姑娘手上的石子,远不止这个数。价不等而易,必有所图。”
薛晓晓不遮掩,坦荡荡道:“是。”
剑宝:“什么条件?”
薛晓晓:“今夜灯会,请一人与我同行。”
剑宝:“……”
他懒得问是谁。
白岩察觉众人视线,自指:“我吗?”
薛晓晓轻点头应。
白岩想了想,道:“那一起吧。”
薛晓晓:“一起?”
说一起,便真一起。
薛家小姐出门,有丫鬟家丁相护,闹哄哄好大一帮子人。
丫鬟心巧,家丁尽责,他们一行出门时还是一起,然走着走着,渐渐分出先后。
丫鬟在前,杂役在后,薛晓晓与白岩夹在当间。
剑宝、任己与贞三不成了捎带,缀在末尾。
夜色降临,沿途俱是彩衣花灯。
贞三不摇摇扇道:“灯太多,可不需再多几盏。”
他摸着个摊子,自寻乐子去了。
不一会,任己也没了踪影。
剑宝隔着人来人往,看着前头两个……
哼,贴得倒是近。
他自认为心境平静无波,与往常别无二致。
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哼。
白岩每走几步,总要回头瞧上几眼。
薛晓晓跟着白岩步子,沉默的像是白岩脚边的影子。
许久,她开口问:“就是他吗?”
白岩:“嗯?”
薛晓晓:“你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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