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偏差

　　既月：“？”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我只是觉得，我之前说的喜欢你，可能是没分清自己到底是本能对你产生的依赖感，还是我真的喜欢上了你这个人。”
　　既月蹙眉，问：“这二者有何区别？”
　　初昼想了想：“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喜欢才会产生依赖感。不管是对朋友的喜欢还是对恋人的喜欢。
　　他对既月的感情，好像没有把他当做过自己的家人，更没有把他当做自己的师父。到现在也分不清到底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对既月报以什么其它的情感。
　　“那别想了。”既月的声音冰凉又温沉：“既然你也不知道，那我们何不玩个赌局？”
　　初昼觉得这个行为就很不既月。
　　他认识既月这半年以来，认知里既月是从来不会说出打赌这样的话的；而且哪有师父和徒弟打赌的说法。
　　“什么赌局？”
　　然而事实证明，赌才是人类的天性。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出改变。别当我是你的师父，也别当我是你师叔。就像以前，我们做朋友的那种感觉，我来追你就好。”既月拇指指腹轻捏初昼的手腕，继续道：“如果我让你觉得有不舒服的地方，你无法接受的时候，我会只做你的长辈，不会再对你抱有念想。”
　　“……”初昼说：“这算什么赌局？”
　　“我进的赌局少，不太清楚规矩，那要不你来定规矩？”
　　初昼翻了个身，卷着被子朝外睡了一点，却没再挣脱既月的束缚，瓮声瓮气道：“随你吧，你说了算。”
　　整整一日过去了，既月的眼睛还是看不清东西。初昼从雪深处回来，把自己的近况告诉了大师兄，让他多盯着尘世的动静。
　　“你这是想起来了？”风知疏问初昼：“你也不要怪师叔，他对你是真的挺好的。”
　　“大师兄。”初昼疑惑：“你当初为何要让我多关心既月师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哪有那么神通广大……”风知疏苦笑：“只是觉得，反正你们早晚都会认识，与其等到多年之后，何不现在就重新认识呢？”
　　“更何况……你们这么好的相遇，不知道要艳羡多少人。”
　　初昼没听懂，明白了大师兄当初的安排确实别有用意后，他又去七星宿找雪深摸了一会儿鱼，说了点奇怪的私房话，顺便点化了一番轮因，去了紫微垣后面的高台。
　　他现在只有一个疑问，以前的那些事情他不记得了，到底是谁拿走了他那段记忆，是既月？还是师父？亦或者是大师兄？
　　他现在不能轻易以血为引，能力不足容易出事。
　　不知是真的能力减弱，还是有什么其它的原因，初昼这次探知过往什么也没发现，最后只能一身灰衣踩着散漫的步子回了太微垣。
　　既月坐在屋中的阴暗与明亮的交界处，鼻梁以下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清瘦；眼睛上还蒙着红色的布条，白发隐匿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神情。
　　初昼倚在门框，未发出一点声音，远远地看着既月。
　　既月往前走了两步，光影停在下眼睑处；他开口问：“你是不是去紫微垣了……”
　　“没有。”
　　“答应我一件事。”既月声音干净，一字一顿道：“别去探寻你的记忆，如果你真的想听，以后我会寻机会告诉你。”
　　“我说了，随你说不说，反正我也没那么想知道。”初昼进屋，不想和既月继续这个话题：“你眼睛好点了吗？不是说两日之内便能重新看见吗？”
　　“勉强能看见一些，但是畏光。眼下日光还未消下去，稳妥起见便未出门去寻你。”
　　“噢。”
　　初昼这几天面对既月总是无由来的尴尬，感觉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感觉什么都能说，又感觉什么都没的说……
　　他靠在桌案上盯着自己的指尖，妄图用脚挖空太微垣直达冰心泉。
　　终于又捱过了一两日，初昼迫不及待地想看既月的眼睛恢复的如何，在他的允许之下拆掉了绢布，重新见到既月久违的面容。
　　长眉入画，眼皮透着一层淡淡的光，冰白色的通孔与黑色的瞳眸皆呈现在同一张脸上，初昼仿佛从未见过这样的既月，清冷美人型的既月让他不由得心尖轻颤。
　　比对待自己眼睛还要心惊胆战。
　　“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既月微微睁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家小徒弟那只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随后才是初昼那张干净的脸。身上久违地穿着淡紫色衣袍，如水的长发铺在袍子上，眼底里是连初昼自己都未曾演练过的温柔与眷恋。
　　既月盯着初昼看了半晌，把小徒弟的模样刻在了心里。
　　“怎么样，问你话呢？”初昼有点着急，又问了一遍：“怎么样，有没有觉得看得清晰一些了？”
　　既月半睁的眼微微闭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轻捻初昼的长发，指尖移到自家小徒弟后颈处摩挲了几下，偏头吻了他养大的小徒弟。
　　星河之下，万顷黄沙。
　　既月躲开长风吹乱的发丝，然后蓦地笑了起来……
　　“能看见你了，是长大后的你。”
　　初昼胸膛微微起伏，眸光像是一颗坠落的流星。他怔愣着忘了擦一擦唇瓣上的水光，最后才回过神来，舔舐了一下嘴唇，然后背过身去不看既月。
　　这个人明明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老顽固！为什么有时候却比他还要会的多？！明明他才是那个接受了新时代良好教育的新青年！
　　他的手腕还被既月牢牢抓在手里，力道不松不紧，却不容得他挣脱；就连反抓这个动作都做不到。
　　“一次就成功了，这可比我当年厉害多了，怎么，你不高兴？”
　　初昼依旧背对着既月，没好气道：“下次能不能别这么突然……你总是突然就亲我……”
　　会显得我很没面子。
　　既月笑笑：“能接受我这样吗？”
　　“应该、还能、吧。”初昼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但也知道自己并不反感既月这样做。
　　“那若是我做得更过分呢？”既月稍稍用力，把初昼拉的微微趔趄，毫无防备地倒在自己怀里：“比如说这样？”
　　初昼吓得连忙从既月怀里跳起来，飞快地远离他好几尺：“……别这样抱我，你这样我总觉得你在抱小时候的我。”
　　既月想了想，好像也是。
　　初昼从小时候起，他就这样一点一点奶|大的；从半个胳膊长的小团子一点一点抱大，养成了现在这副干净好看的模样。
　　既月心道：果然大户人家会从小养成童养媳，原来看着自己意中人一点一点长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是这种感觉。
　　小时候的初昼粘人又可爱，刚开始学说话的时候还偶尔是个大舌头；现在变得不粘人就算了，跟可爱这个词也只能勉强能扯上一点关系……
　　小时候还比现在听话多了，而且最是听他的话；哪像现在，动不动就爱皱眉不说话，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很靠谱，但偶尔脑子也有一点点不太好使。
　　既月微微拧着眉，叹了口气。
　　“怎么了？”初昼解释说：“我可能只是现在接受不了，但并不代表以后不行……”
　　“你的意思是，虽然我现在追不到你，但以后就能追到了？”
　　初昼撇嘴，避而不答，继续之前的问题：“刚刚为什么叹气？”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我的养成可能出现了偏差。”
　　“？…………”
　　初昼：“？”
　　既月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高级的词汇？
　　初昼一秒打醒自己？！这他喵的可是幻耽！更离谱的事情都有了，既月用一点高级词汇怎么了？！
　　他猛烈地咳嗽了一会儿，接受了自己确实是被既月养成的这个事实。
　　“你别只顾着糊弄我，让我看看你现在星术如何了？”
　　“其实还没完全好……但我并不是全无感觉，能感觉到你做的很好，只是现在还不太能看得清罢，不能被日光晃眼，会不太舒服，月光应该没问题。”
　　初昼觉得，这种情况应该还是自己操作不当，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奇怪的bug。
　　“马上天黑了，院子里刚好还缺两条小鱼，你用幻术变几条出来试试，让我看看你现在的境界。”
　　“你把自己的境界分给我了一半，我却还留着以前的大半境界。”既月笑了笑，清冷化成雾气笼罩在初昼发端：“你这是要医好我，让我做门派里最厉害的那根顶梁柱吗？”
　　初昼白了一眼既月，往身后的桌子上一坐，“反正我现在境界不如你，你这根柱子若是倒下了，门派就真的全靠师父和大师兄了……”
　　既月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说话。
　　明明换给他瞳眸的时候，可以保留自己的境界，甚至可以控制星辰之眼所拥有的星辰之灵，但他家小孩儿一分一毫都未保留。
　　虽然初昼可能是因为还没学会控制。
　　但就算他的小徒弟学会了这些，初昼也只会只多不少，甚至可能会把自己周身所有的星辰之灵全部拿给他当做报答恩情。
　　他养大的小徒弟他再了解不过了。
　　宁愿掏心挖肝的偿还，就绝对不会容忍自己欠别人一丝一毫。
　　以前天市垣针线活很好的一个婆婆要回去原来的地方了，初昼穿了她做了十多年的衣服，在她走的时候，把自己最爱的那两条小鱼也送给了老婆婆。
　　这也是他不想让初昼知道往事的原因。
　　若是初昼全部知道了，他会立刻离开门派，然后想好回报恩情的方法，倾尽所有也无所谓。
　　就像现在，他偿还星辰之眼一样。
　　能给多少境界，初昼只会只多不少。
　　既月现在万幸初昼还没学会如何在两只星辰之眼里控制星辰之灵，不然他现在一定不只是顶梁柱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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