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

　　周边寂静无声，只有两人缠在一起的呼吸声，廖忱有些别扭地动了动身子，刚扭一下腿就碰上了余枞西的腿。
　　他吞一下口水，身子骨僵住了。
　　廖忱感觉着整间屋子里有一刻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睡了吗？”余枞西主动打破了沉默。

　　废话。
　　廖忱想着，张了张嘴，使了使沙哑的嗓子，“没。”

　　余枞西：“好...”
　　廖忱：“嗯…”
　　“…”
　　“呃...要不...”话还没说完，廖忱又哽住了，他紧张的喉结跟着上下滚了好几次，沁凉的手被余枞西紧紧攥在了手里。
　　“好。”他尴尬地答。
　　“…”

　　一阵静后，两人谁都没有行动，只剩杂乱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信那些东西吗？”余枞西僵硬地说，“我不信，他们说我...阳气...比较重。”
　　“哦...还行。”廖忱敛着口气答。
　　“你手好冷。”
　　“哦..还行吧…”
　　余枞西扯着廖忱那只手放胸口，两只手拢着小心翼翼地搓了几下，“我…身体还行。”
　　“好..谢谢...”
　　“…”
　　“没事。”

　　搓了半分钟，不止手掌，廖忱感觉自己这个人都熟透了。

　　“你那只手...？”余枞西停下动作，盯着天花板说。

　　大晚上的，廖忱觉得自己脑袋有些不好使，反应过来时已将另一只手送了过去。
　　余枞西紧紧握住，廖忱依旧平躺着，两手别扭的朝一个方向，他难受地侧了个身子，本意方便两人，结果正巧和也好心扭一个身子过来的余枞西迎面撞上。

　　两双眼没什么距离地对看着，气氛霎时间又骤降了一个度。
　　“…”
　　“现在...好点儿了吗？”长达半分钟的对视，余枞西问。

　　廖忱抽出手下了床，穿上鞋子向着外边走，只留下一个慌张的背影。

　　这一声砸门响后余枞西在黑夜里静了个两三秒，耳边扑通扑通地撞着钟，已经显眼到不可忽视。
　　廖忱跑进厕所洗了把脸，好不容易压下那股莫名其妙的劲，廖天成已不在人世的事实又立马将他拉进了悲伤之中。

　　再准备原路返回，廖忱猛地发现阳台多了道身影，他看了两三秒，缓缓打开了步伐。
　　余枞西双手肘栏杆上，周围烟雾缭绕，目视前方又嘬了一口烟。

　　“刚刚...”廖忱吸了口气，心里压得慌，“尿急。”

　　余枞西面朝前方微微点下头，廖忱双手揣兜里看向对面，一片漆黑，阳台门紧闭着，里面窗帘大敞，廖忱看着破败沙发和破败的电视机心中又是一哽。
　　对比着以往的热闹和现在的孤寂，一想着以后都只能一个人面对冷冷清清的客厅，廖忱心酸。

　　他和廖天成虽说没什么友好的回忆，就是说话也少而少之，但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的人，他的亲生父亲，够廖忱伤心一段时间了。

　　“干嘛呢？”余枞西吹了两下口哨，拉回了廖忱的注意力，他偏头看去，余枞西手持烟盒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廖忱随便挑一根咬齿上，没说话，向着余枞西招了招手。
　　他摸出块打火机凑过去，手挡风亲自替他去燃这根烟。
　　廖忱一愣，目光不自在地挪去了烟头上。

　　余枞西掀起眼皮瞄他一眼，烟头烧燃后拉开了距离，“第一次见你是在你家阳台。”
　　廖忱嘬了一口烟没说话。
　　“当时是夏天，七八月份的样子，你刚从外边回来，阳台门大敞着，你一进门就开始脱衣服，边走边脱，裤子垮一半钻进厕所了。”

　　听着，廖忱脸一红，有些惊恐地看了过去，“你...看见什么了？”
　　他能看见什么就对了。想着，余枞西笑了一声，眄了廖忱一眼，“这副表情干嘛？”他嘬一口烟张嘴冲着廖忱的脸吐出口烟雾，“都是男的，害羞什么？”
　　“没。”廖忱心虚地扭回脑袋，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没害羞。”

　　余枞西若有所思地哦了声。

　　“就是觉着不公平。”廖忱不满地斜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这么爱偷窥别人？”
　　“迫不得已，我没那癖好。”余枞西再嘬一口烟向着廖忱转了个方向，去扯自己的裤腰，“或者你要想公平回来也不是不行。”
　　“我靠。”廖忱立马按住他疯狂的手，吓得满脸惊恐，睁大着双眼瞪着他，“我说你，没必要这样吧，光天化日之下。”

　　余枞西叼着烟冲里边甩甩脑袋，“那进去吧？”
　　“不至于吧。”廖忱心燥地吞了两下口水，“你太计较了。”
　　余枞西垂睫注视着他，“俩男的。”他挑下嘴上的烟，扣腰带那只手反手抓住了廖忱的手，“这有什么？”
　　“这就不是男不男女不女的问题。”廖忱尴尬着说，“我比较腼腆，没那么开放。”

　　余枞西抓着那只手没放，两只眼直勾勾放廖忱脸上，突然就不说话了。
　　廖忱也不说话，和他对看着，玩起了心跳游戏。

　　正盯得起劲，一道铃声打破了寂静，廖忱抽出手慌张地摸出手机来，他接下电话的同时向屋子里走。
　　“没事吧？”那头直入主题，传来了王胜文担忧的声音，“我听说了，叔叔他...”

　　王胜文就住这附近，只是小区不同，七嘴八舌的肯定听了点儿。

　　“没事。”廖忱干笑了两声，“谢谢关心。”
　　“你还能笑出来？”王胜文发自肺腑地感慨，“心真大。”
　　“都已经发生了，心不大也得大啊。”廖忱手机紧贴耳旁，指间还夹着一根香烟，“哭都哭过了，又拼不起来了。”
　　“要出来吗？”王胜文邀请，“喝两杯。”

　　廖忱扭头向着身后瞅了一眼，余枞西正直勾勾盯着这边，他挪开眼，故作轻松地好了声。

　　“就原来那家摊子。”王胜文交代。

　　挂了电话，廖忱就向着门口走。

　　“去哪？”余枞西踩出了阳台，被利落的步伐带停在了廖忱的面前，“要回去吗？”
　　“有人约。”廖忱言简意赅。
　　“约？”余枞西扫一眼表，“这时间？”
　　不可思议。

　　廖忱嗯了声。

　　“你这是准备玩个通宵？”余枞西看向他。
　　廖忱点点头，“有可能。”
　　“和谁？”余枞西问。
　　廖忱不解地啊了声。你这是不是管太多了？想着，廖忱已经呆呆地张了嘴，“王胜文。”
　　余枞西眉头一皱，“粉球鞋？”
　　廖忱嗯了声，拍拍他的肩，“今天谢谢你了。”
　　“谢我还抛弃我？”余枞西不满地嘀咕一句。
　　廖忱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解了一声，“什么？”
　　“带我一起。”余枞西霸道地来了这么一句，话毕回屋一趟裹上厚重的外套走了出来。
　　廖忱杵门口愣愣地看着他换鞋子，有些勉强地说，“你...就不用去了吧？”
　　余枞西蹲地上，抬头望他一眼，“什么？”
　　“没啥…”

　　从楼房钻出去四面八方都是冷嗖嗖的，廖忱打了个颤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领头走前边，轻车熟路着几条巷子，最后成功会合。

　　小段距离王胜文就已向着廖忱招起了手，看见他身后的余枞西整个人一瘪，立马笑不起来了。

　　廖忱抽椅子坐下，余枞西就杵他身旁。
　　王胜文看着两人那都没表情的脸瞬间觉得还不如一个人来吃。

　　“菜我点了。”王胜文最后将目光顿在廖忱的脸上，“特殊情况，为你点的，都是你爱吃的。”
　　话毕，王胜文在余枞西的脸上路过了一眼，“当然，没想着你要叫朋友来，招待不周了，有什么需要的兄弟你自己拿啊。”

　　“不用。”余枞西瞥一眼身旁的廖忱，“吃什么都是吃。”
　　王胜文展了下眉梢，垂眼去剥面前的花生米，“行，你还挺随性。”

　　廖忱摸出手机瞅了眼，没划拉几下王胜文离开了位置，再回来，他拎了好几瓶啤酒回来，堆去桌上，发出一道无法让人忽视的响声。

　　廖忱抬起头，王胜文拿着开瓶器撬开了瓶盖，一瓶放他面前去，“喝，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廖忱收起手机扯一抹笑容过去，“说什么呢？”他拿着酒瓶对嘴灌了一口，“没有过不去，解脱了，我一身轻呢。”
　　喉结滚了几下，廖忱盯着王胜文轻描淡写地说，“你说他，就留一张纸，他留个几千块钱给我我也会开心点儿。”

　　余枞西偏偏头将视线放去了廖忱的侧脸上。廖忱斜眼扫了一眼又立马挪开，仰头又朝嘴里灌了一口。

　　“你真是没良心。”王胜文又撬开一瓶，和廖忱的酒瓶对碰了一下，“亲爸死了都不愿伤心难过一下。”
　　廖忱慵懒地靠去椅背上，“本来也没什么感情。”
　　王胜文喝了一口后去看余枞西，跟着他目光飘了一下，桌底踹踹他脚，“诶。”

　　余枞西看过去。

　　王胜文向着桌上的啤酒扬扬下巴，“能喝吗你？”
　　余枞西只是扫了一眼，“不喝。”
　　“真假啊？”王胜文和廖忱对看了一眼，“酒都不能喝？”他看回去，一脸轻蔑，“不行啊你这。”

　　余枞西不作声。

　　“来。”王胜文又撬开一瓶，豪爽地放余枞西面前去，发出一道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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