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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后排货架上堆砌的废弃物轰然坠地。此起彼伏的呼吸和碰撞击打声在空旷的场地里飘荡回响。
“去死吧！”
几个来回之后，简随心一个反肘把那人脖子抵在了钢柱上。
“呃……”那人挣扎着踹向简随心，五指深深陷入面前那截手臂里，血水冒着泡在嘴边不断翻滚。
简随心手腕处被咬的惨不忍睹，一块皮白花花地挂在血肉里颤颤悠悠，疼得他脖子上筋都在跳。
真是邪了门了，他没想到一个beta体魄居然如此强悍。对方不没被砸晕，反倒是拧着一口气扑了过来。
地面上血迹斑斑，枪就躺在不远处的操作台下。鲜红的色泽绽开在尘土之上，编织成一张暗色的网。
又一次被踢中腹部，简随心手上泄了力。那人趁机狠狠地往他肘内砸了几下，将他往操控上撞去。“咚！”铁器重击在后背上，眼前一黑，连带着骨头都好像要断了。那人腿上失了力似的，一边喘息着一边往后退去，他看出来对方是想要去捡枪。
到了玩儿命的时候，比得就是那最后一口气。谁先泄气，离死就不远了。
“咳……”简随心一阵剧烈的咳嗽，冲上去猛地就是一脚。已经红了眼，便顾不得身上什么感觉。
这辈子他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爷就这么看不得他好过？有些畜牲人渣都没死，怎么轮得到他简随心死？
“骨头真硬。”
他骑在对方身上，几拳下去、血沫飞溅。对方还攥着枪死不松手，坚硬的枪管在粘腻的血渍中甚至有些滑手。极力拉扯之中，震天的两声枪响，子弹擦着他耳边飞过。
高分贝的枪击声带起一阵剧烈的耳鸣，短短不过几十秒，密集的脚步声和叫喊声传向门口。
简随心神色一凛，快速捡起地上的两把枪从那人还在淌血的躯体上站起身来，一路从冲向后门，夺门而出。
“站住！！”
追来的人一脚踹开了铁门，子弹追在他身后打在四周的金属柱上溅起金色的火花。
夜色浓重，空中又隐约迸发出几声枪响，这些人的动作似乎愈发焦急了。身体的眩晕不断加剧，附带着有种想吐的感觉。简随心一阵血气上涌，眸光瞬间凝结成冰。
园区边缘是大片无人管辖的树林，穿梭在繁茂的枝叶之中。他一边闪避，一边举枪和林间的人对峙。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边打法都越发张狂。枪声破空而出，沙石飞溅，炸得树上都是焦烟。
“砰、砰！！”对方又是接连两枪打在树上。简随心一个滑铲冲下土坡，转身一枪爆了左边人的头。听见对面一声哀嚎，简随心笑得邪性。
“怎么回事儿？枪法不行啊！回去告诉你们头儿，想要你简爷的命，让他亲自来。派你们几个草包，玩儿他娘个狗屁！”
简随心这人从小到大就没怕过事儿，明晃晃的野，就差没把“嚣张”俩字写在脑门儿上。没办法，简家家训，当alpha就是得有种。
这一嗓子吼出去，对面人也被激疯了，整个空气中充满了alpha极具攻击性的信息素。
一阵扫射，土坡周围烟尘四起。
“小子别太狂了，等你死了就把你脑袋割下来当着你爹的面儿喂狗吃。”对面的胖子alpha讥笑道。
“艹你md，傻逼。”
简随心起身来就是两枪，其中一枪打在那胖子的眼睛上。
“啊！！！”那胖子一声嘶吼栽倒在地，在地上不断扭曲。信息素不受控的从腺体中迸发出来，相互对抗。
与此同时躲闪不及，几发子弹同时从沙石之中穿出，一发子弹从简随心手臂上擦过，爆裂的碎片狠狠嵌进了肉里。大片泥土覆盖在伤口之中，和血水交融在一起，简随心一条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几乎是半边身体动弹不得。
浸透衣衫的不知是血还是汗，他硬生生地把手腕上潦草的包扎收紧了，咬得牙关都在微微发颤。
那张好像什么都无所谓的脸上很多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转瞬即逝，到最后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凤眼半阖，他轻声哼笑:
“还有一只手，玩儿累了，就收工。”
“砰——”
“砰——”
“阎王让你三更死呀，不得留你到五更……”
混浊的光透了下来，尘絮在其中飘飘荡荡、翩然起舞。
简随心哼着小调，倚靠在一颗古树之后。打完枪里最后一颗子弹，此时林间已是血迹遍地、景象可怖。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心中默念:
游戏结束。
……
人在意识恍惚的时候真的能够回忆起很多事情，仿佛要把身体里的最后一片灵魂都完整的剥离出来似的。
小到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就好像和那个人在某一天一起走过的路、说过的某一句话、那晚的月色真的很美、那一口苹果真的很甜……
周围好像来了很多人，有的人在跑、有的人在嚷，枪声和打斗声不绝于耳……真的很吵。
无边的冷意与困倦席卷了身体，但他预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混沌之中，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简哥！”
“没事儿吧？简哥！”
“醒醒！”
“简随心！”
那些空灵的呼唤逐渐变得具体、贴切，又重新回到他耳边。
“咳。”简随心终于回过了神，有气无力地瞪了贺余风一眼。
“唉，没死呢，别拍我脸。”
子弹还在空中飞跃，对方那边的人也不断涌入树林里。争斗之中，他们发现这群人着实有些恐怖，像是一个个人体炸弹，坚决执行着赴死的任务。
贺余风面色阴沉地将人背上了身，他从来没见过简随心受这么严重的伤，有的鲜血直流、有的皮肉外翻。前胸后背到处都是伤。尽管他已经小心地不能再小心，还是能感受到对方被触碰到伤口时咬着牙疼得发颤。
两人被掩护着向外树林外走去，那伙人仍是贼心不死，他们这边也有人中枪，有的还是从前就熟识的兄弟。
前方十多米远，几个人探出头来，其中一枪直接打在贺余风右侧的那棵树上。
“王猛，把枪给我。”贺余风低沉地开口道，又偏头过去叫醒背上昏昏沉沉的人：
“别睡，你想不想玩儿个游戏。”
“什么、游戏……”估计是伤口感染，简随心开始发烧，话从嘴里面说出来都在飘。
贺余风举起手里的枪，漆黑的瞳孔注视着林间每一个动点。
“老规矩，指哪打哪。”
……
“膝盖。”
“肩膀。”
“左耳。”
“右手食指。”
一个指定，伴随的是一声枪响。声声命中、精准无误。每一次血.肉迸溅、每一次骨.髓开裂，都是那些正在爆发的、无声的怒火。
一直到了树林边缘，接应的车连忙开了过来，铁山从车上一跃而下，一看简随心这副样子，眼泪就憋不住地往下流。
“风哥，简哥他……”
“别哭，先上车、去医院。”
……
还没有到早高峰时段，路上车辆不多。车子在道路上一路飞驰，贺余风望了眼后视镜，简随心已经因为伤口感染和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了。两个懂急救的人正在做应急处理，座椅上全是血，铁山在副驾小声抽噎。
除了愤怒，他心里还有一种恐慌和无助。就像他多年前的夜晚赶到家中，那个时候他母亲的身体甚至还是热的。可是他抱着她，她一动不动，她再也不会说话了。到头来他什么也没留住。
也就是虞途刚走那会儿，那会儿他还在上高中，许镜垣没来学校，他和简随心也刚刚认识不久。
他逃课出学校就去找简随心厮混，那人见他闷闷不乐，就经常带他去上山打鸟。
他们经常玩的一种游戏，叫做“指哪打哪”。有的时候是打某只或者某种特定品种的鸟。还有的时候蒙上眼，只靠对方报那么一个坐标。
就像今天哪怕他手那么一抖，哪怕他一个眨眼。那些子弹毫无意外地就会飞向那些人的脑子，飞向那些人的心脏。可是简随心报的都是些什么？说到底，只是做兄弟的不希望他手上沾上人命罢了。
到了医院，做完一系列紧急措施就是各种检查和术前准备。由于忙于办理各种手续和手术授权，铁山的情绪算是稍微收复了点儿。
病床推向手术室门口，简随心突然醒了。虽然脸色苍白，人很虚弱但还有力气打趣着开口说话。
“我这、马上要进手术室……你们一个二个哭丧着脸……多不吉利。”
“去买几瓶酒……等我出来。”他冲铁山“吩咐”道，又转眼看向贺余风。
“别担心。”
“嗯，等你。”
手术室大门也厚重得如同一堵墙，走廊内一盏盏惨白的灯这么照着，显得几人身下的金属座椅更加发冷。
门上屏幕循环滚动着“手术中”几个大字，铁山看了眼一旁沉默僵硬的贺余风，主动开口说道:
“风哥，去把你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吧。我们都在这守着呢，不会有事的。”
“小伤，不碍事。”
“得去弄一下，手术时间应该有一会，你要是放着不管，简哥出来也会担心的。”王猛也在旁边劝。
“嗯，好。”
只见贺余风一边回应着，也没动椅子上移动半分。最后还是铁山看不过眼从护士站请了个凶巴巴的小护士把人带走的。
其实都是些擦伤，所以处理的很快。一处理完伤口，贺余风立马回到了走廊那头，站在能够看见手术室大门的地方。
走廊转角的光线十分昏暗，照出每个人脚下孤零零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药味儿和消毒水的气息。
窗边的女omega红着眼眶正在小声哭泣，对面头发花白的中年beta满脸焦虑，还有那些脚步匆匆、彷徨无措的人……站在入口处，好似能把每一个细微的画面尽收眼底。
有时候人会有一种虚幻的感觉，仿佛身处的一切都不是现实可感的，就只是作为一个过客，站在时间的路口上冷眼旁观周遭的人事变迁。
贺余风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只感觉口干舌燥、头脑发昏。
他迫切地想点一支烟，但是医院不能抽烟，他身上也没有烟。
于是他只能拿出通讯器，重复解锁，一遍又一遍。
……
许镜垣接到语音时是在一个课间。这两天总是莫名其妙地发低烧，因此教务处没有安排他去课间巡视。其实他也太没当回事，可能就是新药的药效还没适应。用他的话来说身体不能惯，越惯越矫情。
不同的空间，相似的场景。
等他走到走廊上。雨后的清晨，天空洁净、阳光轻柔。
屏幕上的时间默默流逝了十几秒，许镜垣忍不住先一步开了口：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无聊。”
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和往常听起来不太一样。带着疲惫、迷茫，还有几丝不易察觉的脆弱。许镜垣眸光一颤，随后静静地立在那里，朝对方问道：
“昨晚又加班熬夜了吗？买点热的喝。”
“好。”
“对了，那个成果竞赛我决定去参加。”
“先把资料报上去，等我回来……”
他好像真的在陪他消磨时光，就在一个如此稀疏平常的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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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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