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能承受之重

　　整个五六月对肖慈明来说是充满了煎熬的。
　　先是确认了黎娅男和卓穆然不一般的关系。紧接着上班以后发现，他的新工作竟然就在卓越集团新落成的大楼里。他负责新开业店从装修到招收员工的一系列工作。
　　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不可避免地要与卓越集团的员工打交道，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他痛苦地明白，自己与卓穆然的差距并不会因为他升任片区经理有任何的改变。那天他开着车经过T市最大的手机市场，市场门外人行道上照例是一溜的小摊贩，下意训地在那里停车，他没有用任何证件就买到了一张卡。这是他想了又想的结果，短信应该是成本最低，风险最小的工具。
　　但他没有马上用，他还在犹豫，他清楚，一个短信就能改变黎娅男的接下来的人生，他不知道这个改变对她是福还是祸。
　　可是很快，他就发出了第一条短信：“S市一中”。那是在欢迎他回来的聚餐上，黎娅男居然缺席！虽然韩梅受她之托向他解释说是工作赶进度，黎娅男稍后也打来电话亲自解释，可是他执拗地认为黎娅男已经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连最后的机会也不给他了，所以不等聚会结束，他就将一直放在身上的卡装进手机，趁上厕所的机会将第一条信息发出去了。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以为会接到黎娅男的电话或是听到她的消息。可是完全不是他想像的，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第二条信息的发出是在隔了两个星期，他已经确认他之前的信息要么是没有到达卓穆然手机上，要么是卓穆然不以为然，他也想过算了，甚至打算把那张卡扔掉。可是那天他居然在大厦听到了两个卓越的员工的对话：
　　“知道吗？听说卓总要给这个大厦冠名‘爱你’！”
　　“‘爱你’？！什么名字啊？以前的大楼不是都是冠的区名吗？应该是B区卓越吧？”
　　“按惯例是，可是这次是卓总亲自提议的，他们制作部的人也在奇怪呢。”
　　说话的人走远了，听话的肖慈明却气炸了，“爱你”应该是“爱黎”吧？看来他的短信根本没有动摇他。肖慈明深埋在心里三年的对黎娅男的爱在一刹那转化成恨，他又发出了第二条信息：“S市一中，黎娅男。P县，周小娇。”
　　这两条信息是他将要离开S市时得到的。
　　他得到将会提前回T市的消息后，逐渐将手中的工作交给了他亲自物色培训的店经理。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在店里已经无事可做，于是他放了自己一天假，去逛逛S市。
　　第一站他就选在了S市一中。正值暑假，学校的门卫也只有一个，并没有问他，他镇静地走了进去。学校很安静。校园很大，有些建筑比较陈旧，但有些显然建成时间不长，后来他看了学校宣传栏上的介绍，S市升国重的时间不过五年，那些新建筑应该是为了升国重而突击建成的。他在宣传栏里还见到了黎娅男的照片。是在历年来S市一中重点大学校友榜里。H大不是什么人都能考上的。放眼看去，在S市几十年的历史上，黎娅男是第三人，而且是唯一的女生。所以每年高考前到十一都会被放在校园的宣传栏里作为后来者的榜样。
　　这张照片应该是高中时期的，与现在的黎娅男相比更稚气些，但眉眼间却满是与她那张清秀的脸庞不相符的忧郁和倔强。他久久地凝视着这个让他爱恨交织的女孩子，内心对她的渴望让他觉得心快冲出胸腔了。
　　或许是他站得太久，引起了来往的学校家属的注意。一个抱着婴儿的中年妇女在他身边转悠了几圈，发现他紧盯着看的照片后，主动上前来搭讪，“你认识这个黎娅男？”
　　肖慈明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含糊地回答，“嗯。”
　　可就是这声含糊的答应，也让来人兴奋起来。肖慈明来自小山村，他非常清楚与纯朴矛盾共处的是他们传播小道消息的爱好。
　　中年妇女是学校某位老师的保姆，恰好来自黎娅男的老家P县，那里离S市有几百公里。肖慈明知道现在生源紧张，很多重点中学不惜重金四处挖学生，黎娅男应该是这样被挖来的吧？可是照妇女的话说，黎娅男会选择独自一人到这么远的地方上高中是另有隐情。这让肖慈明由先前对她的敷衍，开始重视起来。妇女在这个知识氛围浓厚的地方做着保姆，平时难得有人这样听她说话，于是将所知不余遗力地，甚至说到兴起可能还添油加醋地向肖慈明一吐为快。两个小时后，在她怀里的婴儿啼哭得声嘶力竭之后，她的讲述才结束。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却留下了目瞪口呆，如五雷轰顶般的肖慈明。刚刚听来的关于黎娅男的事与之前他所知道的相差甚远。他不知道是怎么走出S市一中的，回到住处，他连午饭也忘了吃，脑海里反反复复想着刚才那位妇女所讲的话。最后，他决定马上动身到P县去，他还记得那位妇女反复提到的一个名字：周小娇，那应该是黎娅男母亲的名字。
　　“你到P县，只要问周小娇，十个有九个半都知道。”这是那个妇女为了佐证自己所说而反复说的话。
　　到达P县已是傍晚，他车站附近找了一家宾馆住下，说是宾馆却是家庭式的，老板娘很是健谈，于是肖慈明试着向她打听，果然一听到周小娇这个名字，她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周小娇？你问这个女人？我们这里都叫她周小妖！是个厉害的角色。”
　　肖慈明第二天就返回了S市，宾馆的老板娘所说与S市一中那位妇女所说的基本一致。他对黎娅男本来已经渐渐压抑下来的情感又开始喷发。之前的黎娅男曾经让他觉得有些自卑，或者说是她的优秀让他还有些怯场，可是知道了这一切，他觉得她配他刚刚好，他会包容她的一切，虽然这一切是她不可控制的。可是像卓家这种讲求门第的世家应该是容不下她的。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回到T市。回来却还是有些胆怯，毕竟之前在他先给黎娅男冷脸，借着五一假期散心，也是为了给自己更多的时间准备好，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却正好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一幕。
　　这激起了他的斗志。他肖慈明能从一个小山村的乡下娃在这个大都市里站稳脚跟，并不是凭运气。
　　于是他义无反顾地实施他的计划：他要在黎娅男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明白，谁才是她最终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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