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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你可真会逃啊,大田柳。”
巨大且悠长的鸣笛声在半空中回响,昭告一艘游轮正离开港湾。
降谷零一时摸不着头脑,他最后一刻的印象还是眼前的静与守,这会儿又是唱得哪一出……
还是说他其实是在梦里?那这艘船的细节和摇晃感也未免太逼真了。
按周围的环境来看这里毫无疑问是个酒吧,加上摇晃的幅度微弱到几乎可以不计,看来还是艘大型游轮,降谷零环顾一圈,自己明明这么大一个活人站在眼前,这几个人却视而不见,一眼也不舍得瞥给他,这可太不对劲了。
除去那个坐在吧台边的染了红头发、脖子上有纹身的男人,旁边还站了好几个风格相似的家伙,他们都盯着降谷身后地上的不知什么东西,有个人的视线明显是被降谷挡住了,却也没有抬起头看一眼。
“喂!快回答老大的话!”有踢打的声音。
这应该是梦境,所以他们才看不见我。降谷零这么想着,转身回头看向地面。
地上躺着一个男人……男孩。身材矮小,黑色长发盖住眼睛,只看脏乱的衣物就知道对方在被丢到地上之前肯定被狠狠打过一顿,裤子上有些许血迹,边缘发黑,有干掉的血块凝固后落下碎屑,大体算是惨不忍睹。
是什么人?报复还是欺凌?作为一个没人能看见的幽灵,降谷零蹲在那人面前试图撩开对方的头发看看他的真容,没想到手指被阻隔在离对方只有几毫米的位置,再想靠近就不行了。
碰不到?
降谷零当即转身走向那个疑似混混头目的红发男,伸手对着这家伙的头顶心就是一巴掌,毫无疑问也没能成功,还因为用力拍击而发出了一声脆响,场面多少有些好笑。
地上的人此时大力咳起嗽来。降谷零警惕地望过去,对方蜷缩着身子咳得浑身都在颤,好半天才止住。
那红发男从头到尾都没察觉到他,哪怕眼前横着一只手掌也依旧瞪大眼睛盯着地上那人,乃至周围站着的小弟也是一样。
“老子在问你话呢!别给我他妈装死!”那人突然大喊起来,整个仓库都环绕着这句话的尾音。
“怎么,还想咳…咳咳——”那嗓音听起来还很年轻,有没有成年都很难说,但是很沙哑,只吐出这么几个字都能令对方止不住的再度咳起来,“要我替他还钱?说过啦,咳咳……我没钱。”
“妈的你说没有就没有吗!老子借出去的两千万也可以说没有就没有吗!!”
那年轻人早几天前还反驳自己不叫大田柳,但现在已经默认了这个称呼,这群人本来也没指望要他拿出钱来,早就有另一位公子哥愿意为他一掷千金,甚至不要求完好无损,只要他们把人活着带过去。
降谷零眼看着红发男握起拳头冲了过去,他本能地伸手去拦,但不论如何都没法触碰到这两人,有好几回还随着对方的后仰的动作被大力推开。
那人一边踢打一边说:“小子,不论你他妈到底当没当担保人,老子的钱,都得拿你这条狗命来赔!听明白了吗!”
降谷零这才明白地上挨揍的这位是被人被骗去当了担保人,还债的人逃了,这位大田柳却被推出来顶锅。
沉重的力道踢在他挡住胸腹的右手上,可是手臂也有骨裂的迹象,难忍的疼痛逼迫他爬起来阻断对方的殴打,只是前天左侧大腿曾被铁棍砸伤,分不清有没有伤到筋骨,总之只要一使劲就会刺痛,可他根本没有时间养伤,现在要想爬起来倒还用得上这条腿呢。
没等大田柳真的拖着半残的腿站起来,那红发男“好心”地揪着他的手臂把他提到半空,猝不及防被拽住痛点,受了伤的手根本撑不住成年人的体重,撕裂感即刻从手臂窜到肩上,化作一声惨叫。
“小柳弟弟,怎么不继续忍着了?”那红发男当然是故意的,他这么踹都没踹出一声求饶,上一回听见还是他敲了这家伙大腿的时候呢,这一声简直叫他身心愉悦,“本大爷可太喜欢你发出这样的声音了!”
这年轻人只发出一声就闭上了嘴,可还是面露痛苦、满头都是汗。
大田柳想使自己站直好分担一些手臂的痛苦,可对方也抓着他的手顺势向上抬起,不过是任由疼痛在引导本能做无用功罢了,于是:“哈、哈哈……我听说喜欢听别人惨叫……的人,都是那方面有问题,才会从呃啊!”
大腿处的剧痛逼迫他闭上了嘴,因为正在嘴贱的缘故才会让对方再度得逞,那里的伤从来没有愈合,疼痛从四面八方来,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灵光了。
降谷零已经从愤怒到深感无力,无论他使多大的劲或者发出多大的声音都没法改变现状,没有任何人注意或是感受到他,好像他其实不在那,而是深入了什么高科技的沉浸式电影院。
可为什么偏偏是他?是什么人将他带到这里来?
“反正…你也不能杀我咳咳、咳……我可值钱了……是吧?”
这句话有些耳熟,降谷零心中警铃大作,却一时想不起这句话的出处。
“除了杀了你,老子有无数种办法折磨你。”
大田柳只发出一声嗤笑。
红发男又愤怒地踹了一脚,于是那人就再也没有声音了,他愤然骂了几句,最后大约是没了兴趣,才终于把大田柳扔到地上,命令两个手下把人拖进酒吧后头的房间里,降谷零尽管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也没法放任对方被丢在阴暗的隔间里,于是趁门没关上的时候挤了进去。
那群人可没那么好心把他带到床上,年轻人在门口的地毯上原地翻了个身,还是习惯性用了右手,又大约是压到了左腿,于是连带着左手也抖了抖,最后缓慢地把两只手置在身侧的地板上,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怪了……到底是哪里在疼啊?”
身上的衣服还是在酒馆打工时穿的马甲衬衫,此时已经脏乱到不能看了,他本想用点力坐起来,好歹别躺在地上,奈何实在是使不出多余的力气,身上好几处只要一动就疼得厉害,他也不想跟自己较劲。
只是怎么会进入这一段梦里?奇怪啊,明明自己应该已经失去这样的力量了,自从大田老师去世之后就……不对,好像不止?算了。为了让梦能顺利做下去,他在梦幻境里会完全遵守游戏规则,任何超出“当时”的记忆都不会保留,实际上他在完全失去能力之前只启用过一次梦幻境,而且因为当时太过年幼,具体细节也早就记不清了。
说不定自己实际上已经垂垂老矣,是临终回光返照时突然恢复了能力?大田柳躺在地板上胡思乱想,这也说不通,哪有人临死前带别人回顾自己挨打的记忆的?
借着自己瞳色的便利,他在黑暗中悄悄看向对方,金发帅哥诶,看上去像外国人,按刚才的表现来看应该也算心地善良。
于是这家伙又悄悄挪开视线。
大田柳与那个红发纹身男不一样,他确实是看得见这个人的,在某一刻就突然意识到自己并非处于现实,但这是毕竟只是过去的幻象,又不是穿越时空,把虚假的梦境搞得一团糟并没有意义,所以不曾开口提示对方,不管现在能做到多好,哪怕是尽善尽美,也没法改变真正的现实——所以没有意义。
大田柳在黑暗中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最后下结论:最好是回光返照,要是,呃,要是他在这之后其实活下来了,结果把某个熟人拉进了幻象里……大概就完蛋了。
别吧?仔细想想自己也不是没干过这样的傻事,意外把隔壁邻居家的儿子拖进幻象,在梦里和那小孩玩了好几晚,那家人不出一周就连夜搬走了,大田老师知道之后骂了他好一顿。
“那个……抱歉了,”降谷零被突然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大田柳并没有发现,“这里应该是回忆性质的梦幻境,你就算咳咳咳……就算能改变现状,也没有任何意义。”
梦幻境?降谷零眯起眼,那气势颇像波本:“是你把我带来这里的?”
怪了,这人怎么看上去不像好人啊。
他慢吞吞地回答:“嗯,没错。”
“你叫大田柳?”
这次却没有回答了,于是降谷零蹲下身试着再一次去触碰对方,柔软的发丝带着潮气和油腻,很显然已经被抓来有一段时间了。
大田柳有些疑惑:“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你说这里是梦幻境……是你的回忆吗?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我的没错,我觉得你应该认识我才对,不然怎么偏偏是这段记忆……我觉得自己是绝对不会把这一段记忆告诉任何人的,你对‘我’来说应该意义非凡。”
“说是这么说,却选择用这种最直观也最残忍的方式展示?”
“谁知道呢,梦幻境与其他幻境不同,是不能由我自己掌控的。”大田柳小声嘀咕,但那个我还是把你带进来了,说不准他只是没办法亲口说出来,“你叫什么?”
降谷零毫不犹豫:“安室透。”
“呃、诶?降谷零?”
降谷零目光一凝:“你怎么知道!”
地上那位又沉默了,半晌才发出声来:“你在逗我?”
降谷零开始分析:“你认识我,却不知道我长什么样,知道安室透是假名,却怀疑我是不是本人……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真名的?”
越是分析,降谷零心中越是不安,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但此时怎么也想不明白。
大田柳这会儿正挣扎着起身,爬起来的动作颇为不小心,到处牵扯伤口疼得他发出嘶哇的气音来,等试着站起来的时候,还是降谷零扶了一把才成功站直,因为身高相差太大,降谷差一点用力过猛把他拽起来。
手指与手臂触碰的瞬间,那人似乎浑身都紧张了起来,随后才放松身体,任由对方拽着自己没有受伤的手臂站了起来。
“我还是不太信,嘶……”站起的时候还是用了力,大腿立刻就将“别挨老子”的信息以疼痛的方式反馈给他,另一条腿其实也并不完好,大田柳只好靠在墙上靠狭窄的窗口透进来的微光摸索灯具开关,“虽然一直知道我们大田家的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但是活生生打破次元壁倒也太离谱了。”
对了,他是姓大田来着,还有,打破次元壁又是什么意思?降谷零心中的不安正一步步升高。
“咔哒”。
在黑暗中待久了,灯光显得太过刺眼,而刘海刚才被对方掀开去,油腻的发丝像是被抹了发胶一样乖巧且有些滑稽地卷在额头,大田柳只好扭头眯起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完全睁开。
那份呼之欲出的答案在此刻给了降谷零一记重锤——大田柳拥有一双几乎分不清虹膜和瞳孔的纯黑色眼睛。
大田柳则毫无意识,瞪着那双漆黑的眸子凑向降谷:“真是本人啊……”
“……静?”
“啊嘞,你知道我的名字,不对!你认识我啊?”
那张脸颇有肉感,看上去就显得年幼,只是灰头土脸的又有好几道擦伤,可是降谷感觉自己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轮船在他刚到来的时候就已经离开码头,没有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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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完了,大概。
打破次元壁是一个蛮现代的词,静静仔与中年人零零的代沟+1(什么嘞!)
静仔的一千零一个名字,下一章应该会揭晓他为什么叫自己“静冈静”,是很可爱很别扭的小朋友故事。
遂求评论,给各位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