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是除妖天才的我如今是条咸鱼

　　“找字。”唐沉一本接着一本的翻。偶尔在其中的一两本中稍微停顿，随即就把那一两本书放在另外一边。
　　师孚走过去，拿起被唐沉筛选过的书，略微翻了一翻，他就发现其中的窍门。那些书上，或多或少都被画上了横线，横线下有寥寥几笔的备注，像是一边看书一边随手写上的疑问。另外一边，没有被筛选出来的书上则是光洁如新，一个字都没有写。
　　略微看明白之后，师孚站到书架的另外一侧，和唐沉两人一左一右，开始翻书。
　　夜色如墨，寂静得能滴出水来。
　　刷刷，刷刷。书页翻动的响了很久才停止。
　　整面墙的书都被翻过了一遍，筛选出来的书大概有一人多高。唐沉又开始细细的看那些书，师孚也看。
　　被划线备注的，都是些晦涩难懂的东西，大多是关于妖怪语焉不详的记载。谢溟在下面写字，似乎是在猜测那些妖怪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
　　但是越翻到后面，师孚越心惊。划线备注的内容逐渐朝着某一个方向聚集，或是猜测形状，或是猜测出现的地方。
　　师孚看着其中频频出现的字，不禁讶然：“名名以前看这么多关于龙的记载干什么？”
　　唐沉看着手中的书，沉默了一会，回答：“因为龙鳞。”
　　“龙鳞？”
　　“他的手里，有一片龙鳞。”
　　“什么？”师孚愣了一下，像是不明白唐沉在说些什么，“什么龙鳞？”
　　唐沉又沉默了一下。看师孚一无所知的反应，谢无名显然没有把拥有龙鳞碎片的事情告诉他。
　　“唐沉——”师孚板着脸，突然压过来，“你和名名，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唐沉沉默。
　　师孚瞪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算了，如果是名名不想要告诉我，那么你也不必告诉我了。”
　　“我想，他不是不想告诉你。”唐沉说，“是还没有找到机会告诉你。”
　　唐沉放下手中的书，慢慢环顾四周，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起伏：“我曾经把谢溟视为偶像。”
　　师孚点点头。这事他知道，不仅是唐沉，其实当时很多小朋友都视谢溟为偶像。天才嘛，总是闪闪发光，惹人注意的。
　　“所以我了解过关于他的很多事情。他的住所，他的喜好，他驱使的妖怪……但是临山的这个旧居我是今天才知道的。关于谢溟的信息，有一段时间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空白。”
　　“你的意思是？”
　　“谢溟死前的那几年。那几年，他几乎不出现在人前，也不怎么出席活动，他的行动成谜。”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这里是名名出事前的旧居，那么这里可能就会有名名失忆的线索。”师孚明白过来。
　　十年前谢溟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失忆。
　　“那这和你说的龙鳞有什么关系？”师孚问。
　　“龙鳞拥有增强妖力的力量，谢溟掌握着那块龙鳞。后来龙鳞裂成了碎片，他受伤失忆。”
　　“龙鳞……这东西一听就是有很多人要抢着要的样子。名名以前难道是在研究怎么利用龙鳞让妖怪变强吗？”师孚沉吟，“可是名名以前是天才啊，强大到无人能及的变态啊，他都难么强了，还需要再借助龙鳞的力量去增强妖怪吗？而且这种行为，也不符合名名以前的人设啊……”
　　“我想，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唐沉摇摇头，将其中一本书摊开到师孚的面前。
　　书中有一段话被划了横线。那是一个小故事，讲诉有个普通人，在一个雷雨天，在一块巨石下发现了一条白色的鱼，他把那条鱼吃了，只觉得味道鲜美，没想到第二天，有仙人从天而降，对他破口大骂，说他吃了龙子，于是从天降下一道雷，将那个误食了龙子的普通人劈死了。
　　唐沉指了指巨石两个字。他又摊开另外一本书，同样是有关龙的小故事。唐沉依然是在关于发现龙的地点上点了点，“这些故事，乍一看只是关于龙的小传说，但是无一例外，都有一个共同点，都出现了地点。”
　　“你的意思是——名名不仅是拥有龙鳞，他还在试图找出龙？”师孚震惊。
　　唐沉沉默地看着那些书本上划出的断落。那么多本书，每一本都只专注于同一个内容。
　　发现传说中的龙，多么惊世骇俗的想法。放眼整个除妖圈，没有一个人会大胆到产生这样的想法。那太荒诞，太过天方夜谭。谢溟简直就是疯了。
　　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一切非常的合理。
　　只是想象一下谢溟带着神龙出现的样子，就觉得理所当然。仿佛在那个人身边，出现什么样让人震惊的妖怪都不足为奇。
　　“名名这可真是……”师孚呐呐的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纠结着叹了口气，“永远能做出让人震惊掉下巴的事情。”
　　“他要找龙这件事情，谢家不可能不知情。”唐沉说，他走到门口，看着山下沉沉的夜色，“这座建造在山上的小屋，还有谢无名后来几乎不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行为，都在告诉我们同一件事情。”
　　“——谢家在排除外界的干扰因素，让他可以一心一意的做事情。”
　　“据说名名因为天赋异禀，十分得谢家老爷子的青睐，他的饮食起居都是谢家老爷子安排的。能安排这样的房子，并且推掉一切活动的，想来也只有谢家老爷子可以。”
　　“谢溟的死讯，也是谢老爷子亲自发出的。”唐沉沉声说道。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这座位于山顶的小屋孤零零的亮着灯。那灯光，似乎连院子里的杂草都穿透不过去。或许在从前，这是一个雅致的仿佛世外桃源般的清净地，如今也已经被抛弃了。就像谢无名被谢家抛弃了。
　　苍凉的心情蔓延。
　　唐沉长久没有话说，只是无意识咬了咬牙关，只觉得胸腔中血液在翻腾——谢溟的死和谢家脱不了干系！
　　谢溟呆在这个地方，阅遍群书，一呆就是三年。三年之中，到底有没有真的找到龙，现在谁也不知道了。但是，三年之后，谢溟就永远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这次带走名名的是——”师孚的口气已经不再犹疑，“谢家的人。”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谢家要带走名名干什么？他们发现他没有死，所以就来带走他了。但是他现在这点灵力，还能为谢家做什么呢？”
　　谢家在圈里是出了名的能者居之。换句话说，就是无能者无用。
　　谢溟对谢家而言，是要小心供奉起来的天才。
　　但是谢无名对于谢家，就是一个废人而已。
　　一个废人，要带回去干什么？
　　谢无名身上还有什么剩余的价值，值得被谢家利用吗？
　　“我们要尽快找到名名，他在谢家手里，总让我觉得很危险。”师孚觉得谢家像是一片吃人的海。只要掉进去，连骨头都不会剩下。曾经谢无名脱了层皮，才远离谢家这个泥潭。如今这泥潭潭阴魂不散，想将谢无名剩下的一点血肉也吞噬干净。
　　“谢溟和龙的事情，谢家知道的人应该不多。谢无名的事情，谢家知道的人更少。两者结合，如今对谢无名出手的，我只想到一个人。”唐沉说，“谢晋。”
　　“谢晋！”师孚跳起来，“对对对，我怎么没有想到。”
　　唐沉拿出手机，快速拨了一个号码：“涵哥，我想知道谢晋最近的行踪。对，越快越好。”
　　挂了电话，两人匆匆下山。
　　不管谢家要带谢无名回去干什么，都没有什么好事。
　　他们要带谢无名回来，越快越好！
　　————
　　谢无名只觉得头部昏昏沉沉，全身上下肌肉都酸痛不已，然而手脚变得冰凉无比，身体也畏冷。
　　应该是发烧了。他迷迷糊糊地想。
　　眼皮似乎有千斤重，怎么也无法睁开。模模糊糊之间，他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手腕，冰凉的手指顺着手腕往上游走，最后停留在手臂上方，靠近内侧的位置，在那里不轻不重的按压。
　　按压了一会，那双手就离开了。
　　谢无名隐约看见一个人影轮廓，却看不清样貌表情。
　　紧接着，就有一把勺子塞进了自己嘴里，勺子上是些烂糊状的食物，混合在一起，实在说不出是个什么味道。那人喂食物的动作也没有显得多细致温柔，一勺接着一勺，冰冷冷地仿佛机械。
　　谢无名吞咽下食物，脑子还没清醒几分钟，只觉得眼皮越发沉重，在他还没有察觉到睡意的时候，就已经沉沉睡去了。
　　就这样醒醒睡睡，不知道过了几天。脑袋昏沉的感觉才总算消退下去了一些。
　　这一天，他醒来，只觉得浑身还是酸软无力，但总算脑袋能维持清醒。他躺在床上，慢慢转头打量自己所在的房间。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天花板正中央一盏白色的日光灯。没有窗，也没有其他家具，除了自己躺着的这张床，这是一个空空荡荡的房间。
　　房间不算大，放了一张床，也就留出床四周不足一米的空位。
　　谢无名躺了一会，只觉得胸口发闷，一口气顺不上来，他忍不住咳嗽一声，没想到咳嗽牵动肌肉，咳嗽声音还没有发出来，一阵剧痛先袭过来。
　　“唉哟。”谢无名抬手，想要捂住胸口。
　　手抬到一半，再也无法移动半分。他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上了束缚带，束缚带绑在床的四角上，他的手脚都被限制了活动。
　　谢无名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腕，左手腕上的镯子还在。
　　“还好。”谢无名松了一口气。要是把镯子弄丢了，指不定唐沉要怎么生气呢。
　　四周没有窗户，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更加不知道自己被绑来有几天了。
　　谢无名叹了一口气。
　　四肢被束缚，又身受重伤。如今自己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自己突然从会所里消失，也不知道唐沉和师孚会不会着急。他想象着唐沉平时那张表情冷淡的脸，一时倒也想象不出唐沉着急是个什么样子。倒是师孚，叉腰跺脚，横眉瞪眼，形象生动，跃然在脑中。
　　“回去又得被一顿唠叨。”想起师孚机关枪似的责备，谢无名就是一阵头疼。
　　盯着白色天花板看了半晌，谢无名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不由闭上了眼睛。
　　过了不知多久，只听见铁门打开的声音，随后是脚步声响起。
　　谢无名慢慢睁开眼睛，扭头。
　　来人一脚一顿，端着一盘子药物和食物，站在那里没有动，凹陷在眼窝中的眼珠动了一下，眼中蛰伏着暗淡的光。他头发散乱，眼窝凹陷，下巴冒着胡茬，衬衫皱皱巴巴，完全没有之前看到的一丝不苟的都市精英气质。
　　谢无名不由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失恋了？”
　　来人听闻，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阴恻恻的盯着谢无名。
　　谢无名坦然躺在床上，任由来人盯了一会儿，幽幽开口道：“就算你在我脸上盯出一个洞来，我也开不出一朵花来。”
　　然后又说，“你不会真的失恋了吧？”
　　来人不发一语，转身就走，连带着药品和食物一并端走。
　　“诶，等——”
　　“碰——”
　　谢无名的声音和铁门关上的声音撞在一起，硬生生撞了回来。谢无名叹了口气，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道：“我只是想说，留下吃的，我肚子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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