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侠心

作者:周伟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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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孰是孰非


      刘玉轩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是秦子恒,心中已有七八分不悦,叫道:“刘达!他来干什么?”刘达此时也冲进来,道:“公子,在下已跟他说过,他非要闯进来……”秦子恒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何以采花盗柳,□□女子?”范芊云早认出秦子恒,心中稍定,虽不能动弹言语,却目不转睛看着他。
      刘玉轩冷笑一声,道:“我自有我玩乐,跟你有何关系?”秦子恒正色道:“若是你情我愿,自然与我无关。可你点了这姑娘穴道,又把她的嘴塞住,显是污人贞操,怕她呼喊求救。如此逼良为娼,欺辱女子,我岂能坐视不理?”刘玉轩哼了一声,道:“你真不知这妖女是谁?”秦子恒道:“有话就说,莫要一口一个‘妖女’!”刘玉轩嘲讽道:“她就是魔教教主范雄之女,今早误入我枯木营地,说想见武林盟主,请求他带兵撤退。秦少侠,你爹身为武林盟主,口口声声说正邪不两立。如今魔教妖女落入吾手,我见她生得标致,不过想讨些便宜,再解送给令尊。你却假仁假义,要救这妖女,我看你是想当英雄想疯了吧!”
      秦子恒没有恼怒,只道:“不管她是谁,你这样就是不行!既然她想见我爹,那就交给我处置。”三五步走到床前,解开范芊云穴道,拿走口中棉布,扶她站了起来。范芊云脸上一红,没有说话,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仿佛在说:“谢谢你。”刘玉轩自知武功不如他,被气得不行,道:“你……你!”秦子恒道:“姑娘,请。”轻轻拉住范芊云衣袖,撇下刘玉轩和刘达,带她出了枯木营地,穿过群豪大营,带回自己营中。范芊云一边跟着走,一边从衣袖取出数张信纸,悄悄扔在地上。寒风一吹,纸片扬起,四散各处。
      却说秦、范二人自在梁山泊一别后,转瞬已有年余。此刻陡然再遇,两人都马上认出对方,心中更有千般疑团,想说个清清楚楚。范芊云微微躬身,施礼道:“多谢少侠相救,小女不胜感激。”秦子恒道:“不用这样。我有事要问你。”范芊云道:“少侠请说。”秦子恒道:“你就是白莲教教主之女范雄的女儿吗?”范芊云道:“是的。小女名叫范芊云。”秦子恒厉声道:“我问你:这一年以来,白莲教为何要灭掉金石派全派上下,纵火烧毁点墨派的藏书楼,故意在神农架散播瘟疫,杀死百花帮苏老帮主,在江湖上犯下累累血案!”范芊云大惊失色,急道:“你怎么血口喷人?自宋右使死后,我教上下移师巴蜀,不问世事,安心传教,根本没做过你所说的事!”秦子恒背过身去,踱步叹道:“你虽被称作‘圣姑’,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怎会明白江湖中人的野心和阴谋?”
      范芊云先是脸上一红,随即面色凝重道:“以前的我确实不知,以为我爹他们做的,只是些诵经讲佛、行善积德之事。但那次你的手下杀死宋右使,我再三追问教内元老,已知事情大略。我们白莲教,历来同情贫苦大众,关心民间疾苦,带头对抗横征暴敛、欺压百姓的狗官恶霸,因而被朝廷斥为‘魔教妖人’,受到你们这群所谓‘武林正道’唾弃。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我们再无必要起事。为躲避你们追杀,才来到巴蜀之地,打算过些平静日子,又怎会主动挑衅生事,犯下你所说的累累血案?再说你们有何证据?你们不问是非,血口喷人,罗织罪状扔在我们头上,蛊惑江湖中不明真相的人,还放言要铲平我教、替天行道。我爹和各位堂主,逼于无奈才去应战,终于造下这滔天杀孽……”
      秦子恒听她说得真切,暗自心惊,冷汗涔涔而下,浸湿衣衫。他定了定神,回过身来,又道:“你口口声声说白莲教关心民间疾苦,俨然侠义之士,难道你们当中,就没为非作歹之徒吗?我问你:那个妖妇梅傲霜,为何要在湖南开黑店,卖人肉剥人皮,谋害过路商帮良民,干出这等天理难容之事!”
      范芊云杏眼圆睁,惊道:“梅堂主竟……竟做出这种事?我实在不知道。”又道:“佛家有云:万物皆有灵,众生皆平等。只要一个人有心修行,放下屠刀,我们白莲教都会不计前嫌,包容接纳。久而久之,难免有些心术不正之徒,背负人命官司,为躲官府追捕,混入教派之中,寻求庇护避祸。小女听闻,梅堂主早年是百花帮门人,不知何故与她师父决裂,辗转成为我教之人。恕我直言,倘若梅傲霜真做过这般恶事,家父作为教主,固然有教化无方之过,但你们培育她的‘名门正派’,难道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难道你们当中,就没出过一个武林败类,没错杀一个无辜之人?”
      这番诘问有如晴天霹雳,直击秦子恒心中不愿细想的痛处。他忽然想起苏义妁提过的种种往事,想起山东百姓对唐三姐的爱戴,想起秦天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一个老妇,惊想:“对啊!难道我们就一点错都没有吗?若然这几桩悬案,都不是白莲教干的,那又会是谁干呢?”公事已然问过,余下就是私仇。秦子恒长叹一声,悲戚道:“我最后问你:为何当年你们要派人劫杀我娘,害得我和胞妹自幼便没了娘亲?”
      范芊云心中一凛,她曾追问教内长辈,心知这桩血案确有其事,往后种种怨仇,皆由此而起。她并不清楚真相,只知昔日恶因已无法挽回,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情道:“误杀令堂之事,确实是我们干的。往后种种怨仇,皆由此而起。如果你和令尊决意要报仇,就请取了我性命,一命抵一命。请别再大动干戈,让众多无辜之人牵涉其中,枉自送命了!”说罢闭上双眼,眼角流出两行清泪。
      秦子恒如梦初醒,惊想:“错了!一切都错了!人死不能复生,即便杀了范芊云,我娘也不会活过来。这么多年来,白莲教一直躲着我爹,就是不想打这一仗,结下更深重的仇恨。现在已死了这么多人,什么仇、什么怨,也早该报完了!”轻轻伸出双手,搭在范芊云双臂,把她扶起来,道:“快起来吧!又不是你的错,我不会杀你的。”范芊云转惊为喜,一朵红云飞上俏脸。
      就在此时,一群人闯进营内,手臂负伤的秦天走在最前,秦思君、刘玉轩、董聪、王纶及数个烟火、枯木两派门人跟在后头。众人看见秦子恒与范芊云搂搂抱抱的样子,无不暗自吃惊。刘玉轩阴阳怪气道:“难怪秦少侠要护着这个妖女,原来是别有所图啊!”董聪寻思:“日前辎重队遭魔教偷袭,大批粮草被烧,盟主一直怀疑有内奸,暗中通敌报信,难道……”秦天森然道:“子恒!她是谁?在这干什么!”秦子恒见众人来势汹汹,把范芊云护在自己身侧,左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臂,道:“她是白莲教教主范雄之女,前来我方议和,请求盟主退兵。”
      秦天寻思:“不再叫魔教,倒唤白莲教了!”冷冷道:“那秦少侠意下如何?”秦子恒道:“我方粮草不足,士气低迷,盟主手臂也受了伤。反观白莲教人数虽少,却据险而守,众志成城,恐难击破。我以为,应尽早退兵,以和为贵,往昔仇怨,一笔勾销。”秦天听罢,面色铁青。他近来日思夜想的事,就是到底是谁私通魔教,泄露军情。他不愿相信,自己寄予厚望、精心培养的接班人,在此番征伐中非但缩手缩脚,寸功未立,竟然还背叛自己,着了魔教的美人计。但眼前所见景象,却不由得他不信!
      秦天道:“子恒,把那妖女交给我,我自有发落。你想娶妻生子,为父替你作媒。各门各派的掌门千金、貌美女徒,任你挑选,切不可听信那妖女所言,误了除魔大业!”秦子恒忍无可忍,怒道:“够了!你天天说什么斩妖除魔、正邪不两立,说得连自己都信了吗?白莲教究竟做过什么恶事,值得你大动干戈,滥杀无辜!娘亲已经死了十七年,你已杀过这么多人,什么深仇大恨,也早该报完了!难得白莲教说愿意放下仇怨,和平共处,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欺人太甚?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想匡扶正义,为民除害,而是想着如何连任武林盟主,让人替你卖命吧!”
      此番控诉言之凿凿,大出众人所料。众人千万没想到,向来谨言慎行、待人有礼的秦子恒,竟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愣在原地。范芊云心道:“他是个明辨是非的君子,跟他爹不一样。”秦思君惊想:“哥哥,原来……”秦天气得七窍生烟,道:“你……你在胡说什么!”刘玉轩则幸灾乐祸,寻思:“没想到烟火派竟窝里斗,弄了出儿子打老子。我何不火上浇油,看老子如何应对。要是他徇私护短,失信群豪,这武林盟主之位,还不轮到我们来当!要是他秉公执行,也好看个热闹!”当即道:“董军师,当日在开封誓师出征,盟主说过若有人不听号令,私通外敌,扰乱军心,该当何罪?”
      秦思君听出刘玉轩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董聪为难道:“这……这……”王纶假惺惺道:“秦少侠不过是一时糊涂,被那妖女蛊惑。何不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杀了那妖女,以示正邪不两立。”秦天料到枯木派会弄这一出,自己身为武林盟主,势必要有所表示,但他更不愿相信,自己精心养育成才的儿子,竟如此不谙世事,公然与他作对,害他颜面扫地。秦天强忍怒气,道:“来人!把那妖女带到女营,严加看管,我自有处置;削去秦子恒职务,严加看管,不许他出本营半步!”
      几个烟火门人听令而动,想把范芊云带走。秦子恒铁了心要跟他爹作对到底,拔剑出鞘道:“谁想把芊云带走,先过我这一关!反正按照律例,我不是该死吗?正好来取我性命,我也不想看到诸般杀孽!”众门人听到这话,哪个敢再向前,卷进这场家斗,无端做这冤家?范芊云又惊又喜,寻思:“佛祖保佑!他为了我,为了众多无辜性命,不惜以命相挟,跟他爹作对……”秦思君见势不对,忙劝道:“爹,您筹谋多时,讨伐魔教,不就是想为娘亲报仇吗?如今仗也打了,您也受伤了,魔教委实命不该绝。我想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秦天见一双儿女都在反对自己,一时有些恍惚,已分不清有多少事是为亡妻报仇而做,又有多少事是为争权夺利而做。可他毕竟是个见过风浪的枭雄,当即定了定神,忽顿悟道:“不是命不该绝,而是穷途末路!若非无路可走,魔教怎愿派教主之女前来求和?我们要是退兵,正好着了他们的道,放他们一条生路。待他们东山再起,再犯血案,到时想去征讨,那就难了!”董聪忙附和道:“盟主言之有理。”秦天道:“是非成败,在此一举。退兵之事,休要提起!”众烟火门人道:“是!”
      秦子恒斥道:“穷兵黩武,冥顽不灵!你还要多少人送死,才肯罢手?”董聪忙打圆场道:“盟主息怒!我想少主不过是一时糊涂,才对盟主有所误解。”秦天看了看秦子恒,恨铁不成钢道:“好好看紧他俩。破城之后,再行处置!”哼了一声,拂袖而去。门人应道:“遵命!”刘玉轩、王纶等人见风波平息,也退出营帐,自回本营赌博作乐。秦思君呆呆望向父亲远去背影,又望望秦子恒和范芊云,想起近日种种悬案和血斗,想起哥哥适才掷地有声的诘问,一时不知孰是孰非,怅然退出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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