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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毒3:罢工
向岚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我知道曾经的向岚已经随着平靖公主的死,被一起埋葬在了天音山。向岚醒来后说了三句非常重要的话,我妈的死与向峻有关;向峻要下毒杀我;不能让向峻知道我已经恢复了神志。
周俊驰担忧地看着向岚,你身体好些了吗,我再找医师来给你看看。
不行。向岚立即打断周俊驰的话,他喘了几口粗气,手指攥紧了被单。向峻消息很灵,他什么都知道。向岚的身子又抖了一下,周俊驰把他轻揽在怀里。是谁解了我的毒。向岚警惕地问,我和周俊驰还没来得及把谎话编出来,向岚又急切地说,杀了他。周俊驰被向岚的眼神和语气惊得一怔,像是根本想不到向岚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如果当真要杀了这个人,恐怕会引起向峻更大的怀疑。反倒不如,把他和向峻一起骗过去。帮你解毒的人尚不知道你已恢复了神志;他之前说过,你可能会留下后遗症。骗过他们,知道内情和真相的也只有我们三人而已。我暂且稳住向岚。
向岚低着头似在犹豫,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向岚立即又倒回到床上。周俊驰去开门,周府的管家来报说,顾公子已经醒了,因府上还有要紧事等着处理,他先回去了,请两位少爷不必忧心。
待管家走后,向岚睁开了眼睛,顾怀风也来了?
是我让他来的,昨晚我们守了你一夜。小风解毒的事情只有我们三人知晓,在旁人眼里,昨日小风只是因向岚昏迷前来探望他而已。
向岚闭着眼沉默了一会说,我醒来的事情可以告诉顾怀风,我有事让他帮忙。
好,我找机会安排你们见面。你既然没有决定下一步如何行事,便安心休养。我们对外只说你余毒未清、还未苏醒。我说完这话就和周俊驰告辞,却又被向岚叫住。他大概想让我们二人多陪他一段时间。我解释道,我自昨日进城还未回府上,眼下要回府上和父亲交代此事。我会说向峻欲加害于你,你现在尚未脱离危险。你意下如何。
向岚缓慢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又看向我和周俊驰,我父亲还没回来吗。
应该就是这两日的事了。其实我不明白向峻到底因何事冒着风险对你和公主动手,他该如何对向将军解释,向将军会相信他吗。周俊驰所问也是我的疑惑,难道向峻的势力已经到了向将军都忌惮的地步了吗,这是不可能的。
又或许他们二人有共同的秘密呢。向岚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我在周家用了午饭后回了王府,府里熙熙攘攘,比往日热闹不少。我在人群中发现了王陆,把他叫到面前来问话。王陆先是有些惊讶我一个人回了府上,而后他向我解释了府里的情形。原来那郝连云果然不服小风在祭司殿的地位在他之上,于是向父亲要了五场比试的机会。如果他能在五场比试中胜三场,那么他就要坐定王府的祭司之位,而小风则要做他的副祭司。父亲同意了。
在我离府的这段时间里,小风和郝连云已经先后进行了两场比试,分别是经书的背诵和祭祀礼仪的考核,二人各胜一局。王陆说其实郝连云根本比不上小风,若不是季春的人从中作梗,郝连云在祭祀礼仪上也赢不了小风。
经书背诵的比试规则是两者依次交替背诵,若有人在两盏茶内都无法接出下一句,则判定为负。这一场无法作弊,在二人连续进行了四个时辰的背诵后小风获胜。而第二场祭祀仪式的比试胜负由府上的各部主管投票决定。因小风平时与府上众人交情甚浅,其中几位主管又是季春的熟人,他们自然不想看到小风取胜,所以胜利的天平倒向了郝连云。
今日比的是什么。我问王陆。
比的是作画。看在规定时间内,谁完成的祭祀作品最多。小祭司来迟了半个时辰,郝连云一直等小祭司到了才开始动笔作画。看目前的状况,该是小祭司稳赢了。我点了点头,对郝连云也有了一些好感。
还剩下两场比的是什么。
这五场比试中,小祭司选了经书背诵和作画;郝连云选了祭祀礼仪和琴艺;还有一场听说是王爷钦定的,比的是象棋。这场比过以后是琴艺,又要以府上各部主管的投票决定胜负,我看他们非要比满五场才能定出胜负了。喏,是小祭司胜了。我往王陆手指的方向一望,果然有下人在甘露亭中举着比试结果转了一圈。我隔着人群看了小风一眼,他面露倦色,揉着眼睛走出了甘露亭,我决定先去见父亲再去看望他。
父亲询问了天音山上的情况,我如实相报。从父亲的神情中,我推测他对向峻的行动并不知晓。你做的对,王府里的医师你也可以带去为向岚诊治。听完我的叙述,父亲从一厚摞公文中抬起头说。
看事情交代得差不多了,我转身欲走,父亲喊住我。季夏,如今你三位兄长都不在府上,你也当多关心一下府上的事务。不求你出力,但至少要心里清楚。还有,抽空多关心一下你两个弟弟,你不在的时候,他们一直吵着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心道季冬的思念或许有几分真心,但季秋实属又是闲得皮痒了。我随口提议让季秋一道去私塾上课。父亲低着头说,他不愿意去,你去同他谈谈,能去私塾正经读书是最好的。于是这桩差事又揽到了我身上。
从父亲的书房出来以后,我回了一趟无名庭院,后前往祭司殿。殿内安静如常,我径自进了小风的会贤阁,房间里没有人。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案上,坐在一旁等他。大约过了一刻钟,沐浴更衣后的小风推门走了进来。
少爷,你怎么来了。小风面露喜色,用搭在肩上的毛巾随意擦了一下湿漉漉头发。他刚才忙着和郝连云的比试,大约都没有注意到我回了府上。
来给你送东西。这原本是为你继任仪式准备的贺礼。不过听说你和郝连云下一场要比琴艺,于是这礼物就提前送出手了。我掀开裹在古琴上的墨绿色绸布,小风走上前,抚摸着琴头上我刻下的顾字,轻飘飘地望向我。
可能没有你上一把琴精致……我摸了摸鼻子,毕竟这也是我第一次做琴。
不是,你给的是最好的,小风立刻说。只不过……能不能把你刻字的笔刀借我用一用。
嗯?可以,吃晚饭时你到我那里去拿吧。下一场比试是什么时候。
后天。小风把古琴用绸布重新包好,放在桌案中央。少爷你大概也知道,下一场比试是投票定胜负,我恐怕没有什么胜算。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最后胜出的人一定是你。今日我不离府了,明日你同我一起去周家一趟探望向岚。小风点了点头。因担心隔墙有耳,我们并未把此事展开来说。
我见小风的长发未干,便捡了毛巾替他重新擦。又磨磨蹭蹭地给他挽了个发髻,不如他的手艺,倒也凑合可看。之后小风专心地调试琴音,我在一旁随意翻看书籍。快到晚饭的时间,我叫上他回我院子里吃饭。
刚走到祭司殿门口,郝连云又走了过来。他见我也在,脾气稍微收敛了一些。口气依旧不满道,顾怀风,你们王府这祭司殿里一个下人也没有,我这几日都快把能蹭的饭蹭遍了,再出去蹭饭可不合适了。你快给我想想办法,总不能让我饿死了吧。
后厨里有米有菜,你有手有脚,不能自己做吗?小风白了他一眼。
我不会啊。郝连云理直气壮地说。
我提醒你,如果你做了府上的副祭司,首先要学的就是厨艺。幽王府的祭司殿里不养外人。小风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你说什么?郝连云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他怎么也想不到,从王宫调到王府,就连饭菜都要自己做了。
我认为你的听力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我不再重复第二遍了。小风说完话便往外走,郝连云原本要拉他的手腕,现在却只能抱到他的大腿了。那画面实在有几分滑稽,郝连云双手拉着小风祭司长袍的下摆,整个人跪在地上,脸贴在小风的小腿上。小风只得停下脚步,冷冷地问,你要干什么。
已经丢人到这种地步,郝连云干脆也不要脸了,他双眼一闭说道,你今天就管我一顿饭吧!我明天一定自己想办法!
松手。小风阴着脸,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这样吧,让他晚上和王陆一起吃,顺便和王陆学炒菜做饭。我给郝连云递了个眼色,提醒他见好就收,不要再拉着小风的衣服了。郝连云也算机灵,马上撒了手,站起来说,谢谢四少爷,谢谢四少爷。小风见我替他求情,不再说什么,把袍子抖了抖走了。
郝连云又对我作揖表示感谢,接着说四少爷你没外面传闻的那么……,嗯,你和传闻中不一样。挺好的,挺好相处的。所以,你和顾怀风是什么关系?
我勾了一下嘴角,看了他一眼,和你没关系。郝连云捂了嘴巴,对我讪笑。我没理他,紧走了两步,跟上了小风。
因父亲下午的一席话,吃饭的时候,我让王陆把季秋和季冬都叫了过来。小风和王陆陆陆续续做了五菜一汤和两道甜品,在他们做饭期间,郝连云一直在他们身后眼巴巴地看着。饭做好以后,王陆从锅里单独盛了两个盘子出来。郝连云后来才知道,他和王陆要在后厨所在的那个院子吃饭,而且只有两盘菜。不过看到小风严厉的眼神,他不敢再提出要求,只能灰溜溜地捧着碗和王陆蹲在洗菜的池子边上吃饭了。
我找机会和季秋聊了去私塾的事情。他不愿意去私塾,是因为私塾里没有他的熟人。据我了解,季秋不爱和王室子弟来往,他的朋友多是高官的子侄。这些人自然没有到私塾学习的资格。可季秋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如果没人陪他做点读书以外的事情,他恐怕在私塾里也待不住。
我左思右想又拿了个主意,你若是不愿去私塾,就把先生叫到府上来,总之不要让父亲觉得你在不务正业地鬼混,这样我也算有个交待。我随手给季冬夹了一个鸡腿,季冬笑着和我说谢谢。
我哪有鬼混。季秋小声嘟囔,夹走一大块清蒸鲈鱼。待吃完那一大块鱼肉以后,季秋抬起头说,那好吧,请先生到府上来吧。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解决了,后来季冬和季秋用了同一位教书先生,课业不能算好,也不能算差,马马虎虎过了父亲的眼。
季冬一直都惦记着我和小风种的那颗桃核,吃过晚饭后站在花园里问。他一问我才注意到,过了没半年,这桃核也当真发了芽、长了枝叶了。季冬看见了更高兴,问过王陆以后,他又亲自给这株植物浇了水。
你个小男孩,怎么还喜欢花花草草的。季秋听见我们的对话,走过来故意埋汰季冬。季冬不说话,只是专注地给花园里的蔬菜和瓜果都浇了水。
依我看,我们五少爷玩的玩意也有点幼稚了。我认真地说,我确实觉得千机锁和飞行棋对于季秋来说已经过于简单了。有些时候越简单的东西越好玩,可是简单的东西玩多了,真的好吗。
四哥,你能不能不这么偏心。季秋气鼓鼓地说。为了弥补心中的不平,季秋拿走了晚饭剩下的全部甜品,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来我这里做客,不论是谁都不带下人,因为如果他们带了人来,也会被马师傅拦在外面。久而久之,季秋和季冬来我这里都让下人在门口候着,或者干脆就不带人了。
季冬怕惹了季秋不开心,抬头看我的眼色。没事。我摸了摸季冬的头。
第二日,我和小风从府上带了三个医师前去周府给向岚看病。我们在暗中偷梁换柱,让三人给另一个病人号了脉,于是切完脉后,他们都惋惜地摇了摇头。这消息就这样传回了幽王府,也传给了向峻。
等外人都走了,周俊驰带我和小风进了府上的密室,向岚正坐在里面,已经倒好了四杯热茶。看来你已经没事了,小风坐在向岚的对面,我和周俊驰一左一右在向岚身边落座。
大抵无碍,只不过还要装模作样一段时间。在我正式“苏醒”之前,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向岚竟然用了“请”这个字,我直觉这件事情不简单。
我瞥了小风一眼,小风挑了一下眉毛。别,听你这么说我有点害怕。
我还是先从我知道的事情讲起吧,向岚欲言又止。你们一定也在怀疑我妈的死因,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她绝不是死于急症。因为向峻所说的发病时间是个谎言,那个时候,我和我妈在一起。那晚我们秉烛夜谈,妈提到了平成公主,她说她好像发现了关于平成公主的线索。后来我太困了,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直到府上的吵嚷声把我惊醒。我怎么也想不到,因为一时的贪睡,再见到妈时,她竟然就成了一具尸体。向岚的眼眶发红,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整个人都在发抖。周俊驰搂住了他的肩膀。
你怀疑平靖公主的死和平成公主有关。事实上,祖父派父亲和向将军去寻平成公主,有没有得到音信,恐怕这事情只有他们五人知晓。而随着祖父的逝世,这件事似乎也被深埋在了地下,再无人提及。如果真像我们设想的那样,平成公主本人,甚至是她的后人都被父亲和向将军设计陷害而死。那么跟随他们远行的向峻和季春一定知道此事的蛛丝马迹,或者内情,亦或许正是出谋划策的人。再试想若是平靖公主知道此事会作何反应,那是她的亲妹妹,她一手带大的亲妹妹。我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等一下,你想让我假扮平成公主去诈向峻?小风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点崩坏的表情。就像是被乌鸦淋了一头的鸟屎。
——《季夏札记,解危(一)》
沈愿再一次来到辰火宫与狂风下棋,这一次宫殿里燃起了四个大火盆。入冬后,沙漠里夜晚极为寒冷,特别是辰火宫的地界。狂风多年来早已习惯了,但他知道沈愿不习惯,于是他才特地差人提前准备了四个火盆驱寒。
“前日一别,算来已有三月,沈殿长棋艺日渐精湛,狂风佩服。”早些时候,狂风听手下来报,说阿鼻殿的沈愿递了拜帖。他还在担心沈愿又来找他要人,没想到沈愿竟是专程来与他下棋的。狂风更没有想到的是,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沈愿已经今非昔比。这样的刻苦和恒心,令狂风动容。
“和宫主相比,还是相差甚远。”沈愿轻叹了一口气,他今日已经输了两局。
“沈殿长不必气馁。若是沈殿长愿意,尽可以来我辰火宫切磋。只要狂风有空,必定奉陪。”狂风给沈愿倒了一杯铁边红。
“多谢宫主。”沈愿接过茶,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细口小瓶,“这里是三粒归元补气还魂丹。沈愿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丹药就送给宫主,聊表心意了。”
狂风知道沈愿擅长炼丹制药,亦听闻过归元补气还魂丹的功效,当下心中一惊。众人皆道阿鼻殿的殿长性格孤僻,难以相处;心性歹毒,渺视人命,却不知他对待棋友倒十分客气和大方。狂风接过瓶子道谢,在他看来,眼前这个缩着脖子、双手捧着茶杯啜饮的男子还透着几分懵懂和可爱。他只是过分沉迷医术,不屑与人相处罢了。
“天冷了,沈殿长要注意保暖,我这辰火宫阴冷潮湿,似乎与你不配。”狂风摇了摇铃铛,把宫殿里的守卫找来,去给沈愿取了一张毛毯。这毛毯是西域来的,价值不菲,是前几年别人送给狂风的礼物。狂风身体强健、修为深厚,自然是用不上。
沈愿裹着毛毯,又同狂风下了一局棋。他还是输了,但也收获颇丰。狂风见沈愿很喜欢这张毛毯,于是随手送给了他。沈愿收了礼物很是开心,并和狂风约了下个月一起下棋的时间。沈愿回阿鼻殿的时候,顾夏还在沉睡。沈愿烧起了火盆后才给顾夏喂了药,把他叫醒。
“回来了。”顾夏伸了一个懒腰,他的手脚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为了不落下后遗症,沈愿一直不让他下床活动。
沈愿裹着毛毯在顾夏身边坐下来,“我回来的路上从唐之那儿顺了四个包子,你填肚子吧。”
顾夏伸手去抓,又被沈愿拦住,“算了,我再喂你两天。赶上天冷,留了后遗症,有你受的。”
沈愿把包子塞进顾夏的嘴里,顾夏细嚼慢咽吃下一个包子,“看来,你的战况不佳。”
“确实不佳,输了三局,一局比一局惨。你吃完包子,我和你细说。”沈愿又把一个包子塞进顾夏的嘴里。
“你现在说吧。”顾夏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沈愿把三局棋详细说与顾夏,顾夏闭目沉思,有好几次沈愿都以为他要睡过去了。
“怎么样?依你看我和狂风之间的差距有多少?我若是想战胜他还需要多久的时间?”沈愿急不可待。
顾夏沉默了一会,“不好说。不知他是否已尽全力。”
“那假如他尽力了呢?”沈愿自觉最后一局已经输得够痛快了。
顾夏侧过头,用一双盲眼看着沈愿,“少则半载,多则两年;或者你赢不了他。”
“啊?有这么大差距吗?那你呢?你能赢他吗?”沈愿转念一想,自己赢不了狂风;自己的实验品赢了狂风,岂不是更有面子。
“我?不能。”顾夏摇了摇头,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赢不了狂风。”沈愿冷哼一声。
“我的沈先生,你看那狂风今年贵庚?”
“大概三十二、三罢,地宫有规矩,各宫殿的掌事不得超过三十六岁,他应在三十至三十六之间。”沈愿闷声说,顺便回忆了一下狂风大概是四年前当上辰火宫宫主的。
“你看我今年多大?”顾夏侧过身子,面朝沈愿。
“你,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一个,也就十六、七岁。”沈愿答了话才恍然大悟,原来实验品还是个孩子。
“沈先生猜错了,我已经十八了。”十八岁,顾夏的神情忽然冷了下来。沈愿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更加肯定这个小东西不是省油的灯。顾夏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继续回答沈愿的问题,“若是想要在短时间内赢下狂风,并非完全没有办法。只要足够了解这个人和他下棋的路数,对我来说,三个月就够了。”
“对你来说三个月,对我来说就需要至少半年,这是什么道理。”沈愿小声嘟囔。
顾夏没理他,起身打坐。自从沈愿发现顾夏的觉知退化以后,他逐步减少了药量。现在顾夏每次清醒的时间都可以在保持六个时辰左右,这样做虽然不能帮他找回失去的味觉和嗅觉,但起码顾夏其他的觉知已经不再退化了。顾夏清醒的时候主要做两件事,指导沈愿下棋和打坐练功。
沈愿打了个哈欠,“马上就是年关的盘点了,虽说阿鼻殿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生意,但该做的盘点和总结一样都少不得。唐之那个草包每年连自己宫里的事情都算不清楚,还得拉上我盘账目。到时候回来晚,没有解药,你就多睡一会儿吧。”
“要过年了。”顾夏冷不丁地说,
“我可不喜欢过年,阿鼻殿是白宫三殿最穷的宫殿,人最少、又少有外派的活计,每年的收入都比不上人家唇枪殿的一个零头。过年对于我们来说,只是过去眼红罢了。”沈愿只觉得去宫殿里坐一晚,耽误了他宝贵的时间呢。
“可若是阿鼻殿真罢了工,这地下宫殿也转不动了。就拿奴隶身上的这个铁环来说,没有你们阿鼻殿的灵药,谁也卸不下来。”顾夏腕上的铁环早已被沈愿除去了。因为来沈愿这里的实验品,还没有活着走出去的先例,这铁环带着也无甚意义了。
“罢工,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好主意呢!”沈愿一拍大腿,“说得好!我阿鼻殿就在新岁前后的三日里罢工了。”
沈愿的罢工并不是说说而已,在往上交完年度账目的盘点后,他向阿鼻殿的人宣布,两日后全殿将进入新岁休息日,休息日共计三天。在这三天里,阿鼻殿的所有人都不再接受其他任何一宫殿的指派,并且不接收任何病人和预约。正当所有人都在疑惑上头竟然会下达这样的命令时,沈愿又告诉大家,这是他临时的决定。人群立即骚动起来,既然不是沙漠王的决定,沈愿的决定……会不会过于离谱了。
“这些人不是一直看不起咱们阿鼻殿吗?我倒要看看我们全殿关门,罢工三日,他们会如何?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是我沈愿的命令!我说不许接受指派就是不许!他们有任何问题就到正殿找我沈愿。你们若是私自违抗我的命令,欢迎到我这里来做实验品,听清楚了没有!都给我有点骨气!特别是你,唐之!”
唐之的身子抖了一下,怎么就被突然点名了,他连忙弓了身子道,“是,殿长大人,我这全年无休的,也想找个假来放放。您放心,我指定两耳不闻窗外事,谁都不理,一心补觉。”
“很好,看见了吗?大家都要学习唐之的态度,硬气起来,让其他人认识到我们的重要性,给阿鼻殿挣回一些颜面。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下午我会把正式的告示发给你们,你们收到后即刻张贴,不得有误。”沈愿拿捏着殿长大人的气势说。
回房以后,沈愿得意洋洋地把草拟的告示读给了顾夏。顾夏替他改了两处语病,并斟酌了两处措辞。在确认顾夏的版本更为稳妥后,沈愿派唐之把告示分发了下去。
“这样不会出事吧?沈愿哪根筋不对劲儿了。”唐之把告示发到战小星的时候问,
“没准这还真是一次让阿鼻殿扬眉吐气的机会呢。”战小星把告示贴在自己的房门上。
“你确定?”唐之一脸的难以置信,
“就算是出事,也不关咱们的事,他们最多去找沈愿的麻烦。”战小星用食指关节敲了敲告示上的字——若对阿鼻殿闭殿有疑者找殿长沈愿。
“真是闲的没事。”唐之无语道,他贴告示的时候根本没看。
沈愿的麻烦很快就来了,因为阿鼻殿闭殿,整个地下宫殿的伤者和病患都没有人诊治了,甚至连寻常的供药也断了,连几个宫殿的掌事想在年关开点补药都不得其法。他们平时谁也没把阿鼻殿放在眼里,谁想到这个宫殿关了一日,他们吃东西都硌牙了。
最先受不了的是巳木宫的宫主猎鹰,他手下刚好有几个受伤的杀手,加上他前一阵练功遇到了瓶颈,正想凭借归元补气还魂丹更上一层楼。结果沈愿倒好,不声不响地关门了。在猎鹰眼里,这事情亲自通知到了他才是通知;那贴在阿鼻殿诸宫门口的告示都是废纸。猎鹰派了手下三个机灵的杀手去阿鼻殿找沈愿,沈愿治不治别人另说,至少要给他的手下治伤,并送上三粒归元补气还魂丹。
三个巳木宫的杀手到沈愿门外的时候,沈愿正坐在顾夏面前下棋。
“沈殿长,巳木宫杀手求见。”沈愿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却故意装作听不见,继续自己和自己下棋。
“沈殿长,我们宫主交代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您。”门口的高喊声再一次传来。这人说话时动了内力,声音特别刺耳,沈愿堵了一下耳朵,依旧默不作声。
巳木宫的杀手已走到门前,其中一人拍门道,“沈殿长,我们就在此处说话了。巳木宫内有伤者四人,皆需及时救治;另外我们宫主有意求得三粒归元补气还魂丹。不知沈殿长可愿割爱?”沈愿听到这话翻了一个白眼,黑五宫内他最讨厌的掌事就是猎鹰,这个人无利不起早,若不是贪图自己的归元补气还魂丹,怎么会派人专程过来拜访。
正巧了,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把沈愿的屋门给吹开了,三个巳木宫的杀手借机不客气地走了进来。然而他们一进门,屏风后面便飞出了三颗黑色的棋子,速度和力度都不容小觑。他们连忙侧身躲过,而棋子似乎并不是完全冲着他们来的,只是打在他们身后的门框上。棋子在木制的门框上留下三道深深的凹痕。
“沈殿长这是做什么,我们面对面坐下来聊一聊?”巳木宫的杀手将地上的棋子揣入怀中,试探性地向屏风后面走去。等他们谨慎地绕过屏风,却发现这后面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一张棋盘和一局残棋。
“眼下怎么办?”三人小声合计,
“以这暗器的功力,沈愿并不如传言那般不堪一击。他这里面的毒物多得很,万一碰到了就得不偿失了。既然没见到他的人,我们也算不上办事不力,先回去通报宫主。”语毕他们便撤出了沈愿的房间。
床铺之下,沈愿和顾夏贴在一起。沈愿看着顾夏的手说,“看来你的手已经完全恢复了。”
“还差一点准头。”顾夏曲了曲手指,
“刚刚好。若是太准,恐怕就露馅了。”沈愿伸手推开了床铺,二人从秘道里爬了出来。
巳木宫的人回到宫里报告情况,竟听闻辰火宫的宫主狂风造访,正在与猎鹰攀谈。狂风不是一个爱走关系的人,怎么会无端端来巳木宫拜访。狂风待的时间不长,很快就走了。而猎鹰见过狂风后心情大好。
“禀宫主,我们在沈愿那里吃了闭门羹。”
“哦?”猎鹰把桌上的绿色瓷瓶藏进袖子里。
“是这样的,我们恭恭敬敬地去了阿鼻殿拜访,只不过这沈愿一直闭门不出,后来我们进了沈愿的宫殿,竟被三颗棋子做成的暗器袭击。于是我们又进了沈愿的房间里一探究竟,却一个人也没有发现。听说沈愿惯会用毒,我们不敢随意动他房中的药品,便先回来报告了。”
“棋子?”猎鹰看向自己的手下。
“是这个,宫主。”看懂眼色的杀手连忙双手把棋子奉上。
猎鹰用两只手指夹着棋子看了一眼,“棋子完好无损,这棋子可有撞到其他物件。”
“有,打在门框上。留下一道半厘米宽,一厘米深的凹痕。”
猎鹰的脸色一变,作为暗器的棋子完好无损,而被攻击的物体却留下了这样的痕迹。这功力不深,也绝不浅了。听说沈愿从前生活一场大病,内力涣散,难道是谣言。猎鹰沉默了一会,“不必再去找他了,或许是有人暗中助他。”
“什么人?”
“刚走的人。”猎鹰冷笑一声,“狂风一向孤傲,何时来过我巳木宫,刚刚却来向我送殷勤,将三粒归元补气还魂丹给了我。这丹药只沈愿一人可得,想必定是沈愿所赠。看来这二人关系匪浅。”
“恭喜宫主喜获灵药。”三人连忙道喜。
阿鼻殿内,战小星和唐之则因为担心沈愿而找上了门。一进门战小星就发现了留在门框上的痕迹。唐之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用手摸了摸凹痕,“从里面打出来的?是沈愿的手笔?”
“不是。”战小星摇了摇头,
“你怎么这么肯定?”
“沈愿曾经大病一场,我跟着师父给他切过脉。他身子虚弱,根基不稳,根本不可能有这么深厚的内力。你以为沈愿为什么痴迷炼丹,他只是想借此弥补他身子上的不足。”战小星又环顾四周,看来这些不速之客并没有乱动沈愿的东西。
“不是沈愿?那能是谁?沈愿的屋子里也没有别人啊。”唐之突然惊呼一声,“还真有别人。”
“什么人?”
“他的实验品,我没见过,但我听过他的实验。这人沉睡的时候呢,就和死人差不多,吃了沈愿的解药能活过来,又和活人差不多。”唐之简单地说,而战小星已经绕过了屏风。唐之原本不敢进沈愿的房间,只是战小星在这里,他有了底气,便跟着战小星溜进来了。可惜屏风后面空无一人。
“这去哪儿了?不会给人带走了吧。”唐之吞了吞口水。
“不会,现场哪有一点挣扎和打斗的痕迹,多半是来人并没有寻到沈愿、空手而归了。”战小星耸了耸鼻翼。
“闻出什么了?”唐之也吸了吸鼻子,
“食物、伤药、草药,很多种味道,这人在这里已经很久了。”战小星转过身子来看棋盘上的残局,“你说沈愿现在人在哪儿?”
“他?他如果没被人拉走,肯定在泡澡呗……”唐之也瞥见了棋局,“这……沈愿自己和自己下的?黑子比白子高明不少啊……”
“走,去找沈愿。”战小星身子一晃就到了门口,他轻功极好,只是不轻易示人。
“啊?看他泡澡?”唐之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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