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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施小计
翌日，柳大川找个由头把柳条和细爹支开，只留了柳叶一个在房里。柳叶也看出来了他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因此上便坐到床头，问道：“爷，你有事要交代啊？”
柳大川“嗯”了一声，面对年纪尚幼、一脸懵懂的二女儿，有些不知从何说起，思忖片刻，终于开口道：“我看那常家大郎近日来倒是与我们屋里十分亲密，帮了我们许多，你可知是为什哩？”
柳叶被他这没来由的一句弄得一怔，心想还能为什么？难道不就是因为他和我们投缘，再加上他一个公子哥财大气粗、人傻钱多吗？还能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啊？于是便满心疑惑地问道：“那爷话是为什哩？“
柳大川迟疑道：“我这几日细观察了，只怕是……他们常家有意于你姐姐也话不准嘞。”
此言一出，柳叶惊讶得下巴差点没掉地上，接着就捧腹大笑起来：“怎么可能！渠才几大子哦！我姐姐才几大子哦！爷你也太会开玩笑了啵！”
柳大川无奈地板起脸，伸手去刮她鼻子：“哪个跟你开玩笑？细伢子晓得什哩！渠转年都十四了，已经可以说亲了。”
“那姐姐才十二啊！”
“早些子定下来，等女崽子长大了再完婚，不是很寻常的事啊？”
这下子柳叶笑不出来了，柳大川那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她这才惊觉，这里是古代，十岁出头的年纪在她这个现代人看来还是小屁孩，可在这里的人们心中，就已经可以谈婚论嫁了！
她这段时间每日忙碌，再加之心里只把常富贵当作个小孩子看待，从未细想过这个问题，柳大川的这一番话，却让她不得不去想了。
常富贵喜欢上了柳条吗？柳叶把与常富贵相处时的情形一一在脑里过了一遍。
他好像每次面对她们姐妹的时候都喜欢脸红，有时说话支支吾吾的透着傻气。而且，他几乎从不敢跟柳条说话，也不敢多看柳条一眼，只跟柳叶说话，难道……是因为面对心上人害羞紧张的缘故？……
这一细想可不得了，柳叶竟是越想越觉得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自家姐姐那么的温柔漂亮，容貌气质出众，要说那情窦初开的常富贵会看上她，却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啊！这……柳叶满头的黑线，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二岁，可真是挑战她的三观啊……
柳大川见她半晌不说话，满脸的难以置信，不由得在心里叹气。饶是柳叶再怎么冰雪聪明，毕竟还是年纪太小了，哪里会懂得这些小儿女情，事？
柳大川这番对柳叶的评价，算是只说对了一半。柳叶年纪可不能算小了，加上上辈子的，可比他的年纪还大呢！
不过话说回来，上一世的柳叶幼年痛失亲人，从小只靠自己摸爬滚打，活得艰辛，何曾有过青春、有过谈情说爱的闲情逸致？一直到她离世，可还是个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的老处女，因此对那些“小儿女情，事”倒真是一窍不通的。
捡起自己碎了一地的三观，柳叶收拾收拾心情，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接着说正事：“那爷你的意思是话，我屋里婆婆不肯分家，是把如意算盘打到了我姐姐跟常家的头上了？”
柳大川点头，自家二女儿反应还是很快的：“除了这个，我再想不到别的。”
“原来是这样啊……”柳叶皱眉沉思，片刻便眉开眼笑道，“这个好办啊，交给我来！”
“你打算怎么办？”柳大川毕竟有些不放心。
柳叶笑道：“这可真是巧了，昨日富贵哥哥临走的时候，我想着总让渠这样跑来跑去我们心里过意不去，况且近日我们便要分家，渠一个外人时常往来多有不便，我便跟渠约定，等我们家分好以后再邀请渠来。”
柳大川连连点头：“本该如此。”
柳叶凑近他耳边，神秘兮兮地接着道：“等下子我便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番……”
柳大川听得眉头微皱：“这不该牵扯你小姑姑……”
柳叶不高兴了，鼓起腮帮子：“爷啊，你不要忘了，你这腿是为了哪个才受的伤？当初小姑姑那样声泪俱下地话日后会报答你，可结果嘞？山贼来的时候渠还不是自己第一个逃跑，跑得比兔子还快些？渠心里可还记得你这个二哥哥啵？到如今，你还要去维护渠啊？再话了，我这方法也谈不上什哩牵扯不牵扯的，对渠哪里有半分的影响？”
柳大川无言以对，只好苦笑着去掐柳叶粉嘟嘟的小脸蛋：“你这张嘴诶！日日就晓得来堵你屋里爷！”
柳叶笑了，过去抱着柳大川的胳膊蹭啊蹭：“爷诶，你就看我的吧！这个家保准分得成！”
打定了主意，柳叶从柳大川房里出来后，就径直去了柳小妹的房里。柳小妹正坐在床上做针线，见柳叶来了，很有些意外：“柳叶，你找我有事啊？”
柳叶两眼泪汪汪的，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小姑姑，我……我有些子事想跟你话……”
柳小妹满心狐疑地让她进来坐了：“有什哩事你话，怎么哭了？”
柳叶一坐下，忽然再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抽抽嗒嗒地道：“小姑姑，除了你，我也不晓得要去求哪个了……”
柳小妹很是吃惊，道：“有什哩你好生子话，做什哩这个样子？”
柳叶拿袖子抹一把眼泪，有些犹豫地开了口：“不晓得小姑姑听没听话我爷要分家的事？”
柳小妹点点头：“听你屋里婆婆话了。”
柳叶忽然激动地抓了柳小妹的袖子：“小姑姑啊！这家不能分啊！我爷渠怪婆婆山贼来的时候丢下渠，心里堵了气，所以要分家，可是……可是……这家可分不得啊！这事哪里是由得渠赌气的？”
柳小妹听到她说“山贼来的时候丢下渠”，脸上神色明显不自然，抽了抽袖子却没抽动。
柳叶偷眼看她表情，继续道：“你想想啊，我爷脚废了，我娘跟妹子病得起不来，屋里头下得地的总共就我跟姐姐老弟三个细伢子，我爷脚这样，也坐不得馆了，我们还欠了那么一屁股的债，没有收入，不是坐着等死啊？”
柳小妹瞪大了眼睛：“你们……欠了一屁股的债？”
柳叶抽泣道：“事都话开了，我也不瞒你，这段时日请郎中看病抓药的银子，全都是那府城常记的常大公子先垫付的，一共好几百两啊！叫我们怎么还得起哦！”
“什哩啊？”柳小妹惊得差点要跳起来，“好几百两！？怎么那么多？”
柳叶道：“渠请的那些都是府城最最有名的郎中，诊金自然贵，抓的药也都是些子名贵药材，什哩百年的灵芝啊千年的人参啊……”
她随口胡诌，只管把自己知道的名贵药材都一一列举一遍，“这些都还罢了，最要命的却是上次来的那个女郎中。寻遍整个奚洲府，坐堂看病的女郎中也就那么一个，人家原是专门给府城的官家太太小姐看病的，出一次诊、也不管有病没病，哪怕只是请个平安脉，就要收六十两的诊金。光是请渠也就算了，可为了请到渠来跑一趟我们这乡下，我们又欠了常家一个大人情，那也是要还的。七七八八加在一起，可不就有好几百两吗。”
说到这里，柳叶又悲从中来，哭得更凶了。
柳小妹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头上都冒了冷汗，颤声问道：“那常大公子……渠不是与你们姊妹极好的吗？渠屋里那么有钱，帮你们请郎中抓药，还好意思要你们还钱？”
柳叶苦笑道：“原本渠是跟我们好的，可自从上次相约去逛庙会，二姑姑一家把人家得罪了，人家现在都不想跟我们有什哩往来。这次还是我写信给渠，再三恳求渠帮忙在府城请郎中，还再四保证会尽快还钱，渠这才肯帮忙的。可是小姑姑你想啊，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在府城认识的有钱人一共就只有渠一个，那时我走投无路，一心想去府城给我爷娘请最好的郎中，不求渠，我又可以去求哪个？”
柳小妹觉得柳叶这一大段一大段的爆料信息量实在有些大，简直让她消化不过来，她又问道：“怎么你二姑姑一家得罪了常大公子？”
柳叶心里偷笑，面上凄苦：“可不是嘛！上回常大公子送我们去二姑姑屋里，顺便一起呷饭，席间二姑姑跟表嫂嫂一个劲地跟人家常大公子夸芳芳姐姐，芳芳姐姐还给人家抛媚眼……”
“什哩啊？你芳芳姐姐不是许了人家了吗？渠也同席了？”
“岂止同席，后来二姑姑跟表嫂嫂还硬要芳芳姐姐跟我们同去逛庙会嘞……常大公子因此发了好大的脾气，私底下对我跟姐姐话，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人都太不识礼数不懂规矩，渠高攀不起，日后最好就少往来……”
柳叶撅着小嘴很是委屈，“小姑姑你话，这事怨得了我跟我姐姐吗？渠却要跟我们发脾气，我们心里也不好受，便也对渠话了几句不好听的，冲撞了渠，最后只好不欢而散。因此上，这次欠渠的这些钱，若是不能早日还上，只怕要生出好多事端来……”
柳小妹深吸一口气，这还得了？好几百两的债，还得罪了府城常记，就这样还不想分家？这是要他们一大家子一起来给他们背债啊！
柳叶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表情，心中暗暗冷笑，嘴上依然叫苦不迭道：“我爷那个人，小姑姑你也不是不晓得，渠决定了的事，哪里有我这个做女的话事的份？我姐姐老弟想得少，也不帮我，就只听我爷的……呜呜……”
柳小妹心里有事，有些不耐烦听她在这里絮絮叨叨地哭诉，只敷衍劝道：“你再跟你爷好生子话。”
柳叶道：“怎么没有话？那也要渠听我话才可以啊！我看这屋里头，我爷最疼爱小姑姑，前阵子为了救小姑姑摔断了脚，小姑姑跪着保证会报答我爷，我都是亲眼看见的，因此上心里明白，小姑姑同我爷感情自然是不一般的。”
这一番话说得柳小妹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大为尴尬，柳叶看在眼里，也不说破，只继续道：“我便想着，若是小姑姑去劝劝渠，兴许渠还能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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