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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她爱这世界的繁华,也爱这生活的繁琐。]
十一年后。
洗手池这里有块镜子照人很好看,她照了三遍才走出去。
回到教室,她翻开书,打开投影仪,开始讲课。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了,她站在讲台上对着一众纷纷开始收书的学生说,“那今天就先讲到这里。”
不过两三分钟时间,教室就空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不带停地上完两节课此刻口干舌燥,腰酸腿疼,肚子也有些饿了,她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她站在教学楼前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雨势减小。
罢了,她拿包挡在头上走进了雨中。
刚走两步,有人给她撑了伞,她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头没抬先说了声“谢谢。”
“不谢。”
这声音……她停住手,抬头去看,是罗□□十多岁的罗陆。
男人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脸部轮廓分明,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高定西装,驼色的大衣外套,气质不凡。
“罗叔。”她率先打招呼道。
罗陆点点头,说出的话很简短,“小星希望见你一面。”
她顿住,隔了这么多,再听到叶星的名字,竟产生些陌生感。她第一反应是拒绝,男人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突然喊她,“林欢繁。”
“嗯。”她漠然道。
罗陆不禁从上至下认真地打量了她一遍。
面前的女人穿了一件乳白色大衣,内搭一件碎花连衣裙,白色裤袜,黑色中高跟靴子,纤长的脖颈上戴了一条黑白红格子经典款的围巾。
齐腰的长发。
浓厚的妆容。
他顿了顿,再开口已是不容拒绝:“走吧。”
她是上个礼拜一回国的,回国这件事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回国前给蓝岸大学投去简历,应聘法学专业老师,今天是她第一次来校上课,没想到刚来就被叶星抓着了,躲是躲不过去的,叶星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如果她今天不上车,那么她敢肯定罗陆明天还会来。
既然如此,那么,“好。”
罗陆撑着伞让她先上了车,自己随后绕到驾驶座那边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车子开出学校,然后绕过许多条街道,经过堵车、红绿灯,最终在一处静谧的别墅区停下。
罗陆先下了车,站在车旁对她道,“林小姐,请吧。”
“好。”她抬脚下车。
这是一个两层楼的小别墅,装修简单大方,她匆匆扫视了一眼,得出结论:这不是叶星喜欢的风格。
叶星喜欢温馨一点的房间,这里所有的陈设都过于规整,整体的色调也偏冷淡风,但,想来也正常,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罗陆在楼梯拐角那里等着她,也不催她,等她自己看够了想完了反应过来后不好意思地跟上去。
他们在二楼左转尽头的房间站定,她听见房间里传来阵阵咳嗽声,是那种克制不住的滚滚而来的咳嗽声。罗陆却不急不忙地先敲了一下门,随后才拧开门走进去。
房间里面是黑的,窗帘未拉开,阳光透不进来,只有头顶的小灯泡散发出一点点微弱的亮光。
她感觉自己的心都提了起来,越往里走一步紧张就更多了一分,为了让自己减少这种不确定的紧张感,她率先开口喊人,“叶星。”
“嗯。”床上的人在咳嗽的间歇中应了一声,两秒不到,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想都没想大步走过去,手刚抬起来还没落下就被避开了,“我没事,坐吧。”
她一下不知该如何是好,手僵在半空中无法动弹,身后被推过来一把椅子,伴随着一句“林小姐,请坐”,椅子的边角顶着她的膝盖窝有点疼,她顿了顿,收回手坐了下来。
“罗叔,你先出去吧。”病床上的人吩咐道。
“嗯,有事按铃。”罗陆说,他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她,退了出去。
外面的雨好似下大了,还起了很大的风,玻璃被打得砰砰响,屋子里却安静的吓人,病床上的人偏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坐在椅子上由刚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现在的不安,期间没有一秒钟人是放松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中。她确实没有想过有一天她和叶星单独待在一起,她会有迫不及待想要逃离的想法,但现在她真的迫切想要离开这个房间。
“怎么舍得回来了?”叶星终于转过头来看她,然而只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语气咄咄逼人。
这种问题她没有办法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说她觉得自己终于变好了,可以回来见人了,还是说她一直都想回来,现在回来是因为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纪曜绛应该能够放心了,放心什么她不知道。
“生病了吗?”她犹豫了会儿,问道。
“你不是都听到看到了吗,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还能是什么造成的?”
“……”
她没有说话。
叶星也没有说话,像是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叶星缩进被子里彻底转过了身去。
她看到被子有一处被折了起来,起身把它掖好,动了动嘴轻声道,“我先走了。”
她这句话像是一个导.火线,而叶星则是一个炸弹,一点就炸,炸的彻底,“你走,你走!别再回来了!”
“你不是最擅长不告而别了吗?那你还跟我说什么?你直接走不就好了?!”
她对这些控诉无法反驳,转过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重重的一句,“你真的太自私了。”
她想,是的,这话一点没错,她真的很自私,自私又怯弱,永远只知道考虑自己的感受。
永远只知道考虑自己的感受。
可她这些年并不好过,无数的悲伤,孤独,想念通通砸向她,砸得她遍体鳞伤,伤口溃烂成了去不掉的疤。
这大概就是自私要付出的代价。
叶星,既然都是我的自私造成的,那你们都不要难过。
她很想抱抱叶星,像很多年前一样直白地告诉她,“我很想你。”
但她没有,如今的她浑身冰冷,她的拥抱给不了叶星温暖,反而可能会让人患病。
她轻轻地带上了门。
罗陆一直站在门外,看她出来,也没有多问,只是公式话的口吻道:“我叫人备了车,会直接送你到家。”
“谢谢。”她缓缓吐出这两个字,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罗陆说完就推开她后面的那道门,走了进去。
-
坐上车后头还是很晕,回到家她直接躺上了床,躺了好一会儿眩晕感才减弱,她扒拉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点多。
早餐没吃,中餐因为去了叶星那里也没有吃,肚子饿的都有些痛,然而她实在没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
她躺平用手揉了揉肚子,疼痛感却没有丝毫的缓和。
想了想,还是给外卖打了电话,外卖电话她手机里一大堆,她还是不会做饭,这些年也没有专门去学过,不想学是一回事,更主要的是她不愿意与别人接触,导致她唯一会做的仍旧只有煮面和蛋炒饭。
外卖来的有点晚,外卖小哥不停地道歉,她拿过东西,回了句没关系,
进屋关了门。
饿这么久都饿过气了,一大碗饭菜她只吃了几口就放下没有再动,仰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放空。
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是邮箱的消息。
“身体怎么样了?”
“还好。”想了想又加了句,“不用担心。”
打完这些字,她把手机扔到了一边,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了罐啤酒,靠坐在沙发上扶手对着林栀梅的遗像喝了起来。
“奶奶,你要不要尝一口。”她把啤酒罐举在半空中,轻声问道。
奶奶望着她笑。
“啊,不喝啊,那我自己一个人喝好了。”她也笑了笑,仰头灌了一大口,她的酒量还是很差,喝完一罐啤酒脸涨得通红。
“不知道沈弈怎么样了?我回来还没有去看过他呢。”她忽然自言自语道,想到什么伸手拿过沙发上的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备注为“小弈”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她完全忘记了对方很有可能已经换掉号码。
十一年过去了。
这想来就漫长的岁月,你怎么能够要求一个人一直用同一个号码,你怎么奢求一个人如此专情。
半分钟过去都没有人接,她挂断,要是平常她肯定就停下来了,可今晚大概是在酒精作用下,她不死心地又打了一个。
这回通了,不过没有人说话。
她也不在意,反而因为终于打通了而很开心,眯着眼睛笑了笑,温柔喊道:“小弈啊。”
“……”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声,但有极其细小的某种难以形容的声音传来,像是急促的呼吸声,又像是呜咽声。
她顿了顿,缓慢地再一次道,“小弈啊,我回来了。”
对方仍是不说话,只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字来。
欢繁没听清,她正欲说些死其他的话。
电话却“啪”的一声被挂断了,再打过去已经关机。
她揉了揉太阳穴,头昏脑涨的,有些难受,扶着墙进了房间倒在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嘭嘭嘭的,想不去在意都难,更何况她这些年睡眠很浅,任何一点小声音都能让她惊醒。
闭了闭眼睛,她爬起来毫无防备地打开了门。
然后,一瞬间完全清醒过来。
门外的男人带着一身寒气而来,身上被雨水全部淋湿,衣服嗒嗒地滴着水,头发的水滑过锋利的脸颊然后落进黑色大衣里。
四目相对,男人看过来的目光太过冷,淬了冰一样,她毫无招架之力。
“小、小弈。”她张了张嘴,却只是叫出对方的名字。
男人还是沉默地牢牢盯着她。
“……我、我去给你拿条毛巾。”她慌张地转过身,不小心撞到沙发扶手,疼的她哆嗦了一下,她忍着疼佯装平静大步进了卫生间。
扯过一条毛巾捏在手里却没有立刻走出去。
她拿着毛巾蹲下来,也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刚刚她因为喝醉都干了些什么。
她当然知道既然选择了回蓝岸市见到沈弈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她并没有想过要主动联系沈弈。每个人都有自己既定的生活轨迹,十一年前她那样瞒着所有的人安静地离开,一去十一年后她回来了,那么她的回来也应该是安静的,没有资格去打扰任何人。
外面突然响起男人的咳嗽声,她一惊,站起来拧开门出去,看到他用手掩着唇试图减小声音,闻声直直看来。
她递过毛巾,“先擦一擦。”
沈弈没接,只是一错不错看着她,眼神冷漠。
她恍然,当年对她百依百顺,乖巧听话的男生早在时光的流逝中变成眼前这个浑身透着清冷的陌生男人了。
抿了抿唇,她踮起脚想把毛巾盖在他的头上。
男人僵了一瞬,条件反射就微微弯下腰,她愣了愣,认真地用毛巾给他擦起头发。
沈弈还是太高了,弯了点腰也比她高很多,她只能一直踮着脚去够他的头发,两个人隔得很近,她一抬头就能碰到他的下巴,气氛有点尴尬,她尽力让自己心无旁骛。
“结婚了吗?”沈弈突然开口。
时隔多年不见,她没有想到再见沈弈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没有。”答案她脱口而出,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她出去这么多年别说结婚连恋爱都没有谈过一次。
没有谈恋爱不是因为俞越。
出国的前两年她经常会想到俞越,她清楚明白自己和俞越不可能,但她不能控制自己的想法,她因此备受煎熬。但某一个晚上她做了一个关于俞越的梦,梦里是他们初三毕业回校填志愿的那一天,俞越在篮球场上打篮球,她站在教学楼四楼,目光所处只有男生跳动的身影。
她没有出声喊俞越,男生应该是赢了,笑着跳起来跟其他人击掌,然后抱着篮球离开了。
她就站在那里,看着俞越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离开。
醒来时突然就放下了,毫无预兆地。
她终于解脱掉束缚,不用因一个人悲为一个人忧。
她落得一身轻松和自由。
她没有谈恋爱,是因为她再没有遇到一个她喜欢的人。
不知道沈弈是信了还是没信,男人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仍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像是在确认她这个人的真实性。
她也不再多说什么,男人的头发大半都干了,只有头顶她怎么踮脚都擦不到,只好叫男人再弯点腰。
“小弈,能不能把头再低下来一点?”
沈弈站着没动,垂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看她皱了点眉头。
半晌。
男人眼波流转,继而弯下腰,俯下身,毫不犹豫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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