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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 月影重重藏情深
年关将至,京城大雪。
近日来,萧清悠一直跟在若兰身边忙前忙后,挑选京中各大商户送来的样品,款式类别纷繁复杂,险些挑花了眼。
不过忙碌至此也是合理,毕竟这是长公主府立府以来第一次喜迎新年,上到长公主殿下一应穿戴应用,下至阖府上下要添置的红绸飘带都要提前从各大商户中订购。
偶尔,朱常荨也会换身男子常服隐去身份跟她二人一起上街闲逛瞧个热闹,只是瞧的多了便也觉得不过如此。起初的兴致盎然,已然有了些索然无味。
一日,三人在主街上逛着铺面,进到一家布行在雅间选布料时,萧清悠突然小声跟若兰说了什么,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雅间。
朱常荨选了些料子后抬头,却发现二人不在,微讶之后也没说别的,交代了小二选好的布匹,着人打包,便开始慢条斯理喝起茶来。
这雅间的位置极好,临街有窗,抬眸便可将京城主街上的市井繁华一览眼底。
“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她低声轻喃,正独自感慨着太平世道的时候,一辆马车从远处快速奔过,惊扰了主街上的不少百姓商贩。
朱常荨微不可查的蹙起眉,刚想抬手唤暗处的江泽等人查探一二,却在手刚刚抬起时,停在原处。
“怎会……她……”她不可置信的,在脑海里一遍遍闪回方才所见。
那马车疾驰而过,车帘被寒风扬起,车里的女子似乎毫无察觉,焦急担忧的看着车里。车架豪华,看似不像寻常富户,而车里还躺着一位,那稍纵即逝的脸,看着……怎得有些像她?!
朱常荨一时愣住,直到若兰二人重新回到雅间,她才被唤回心神。
“殿下方才……怎得发起了呆?”若兰关切的问道。
“……无事。”
回过神来,朱常荨将方才一幕压在心里,可萧清悠还是能察觉她时不时投来不同寻常的探究眼神。
萧清悠是习武之人,被人如此打量她从一开始便有所察觉,起初倒不在意,几次之后,得了个若兰不在的空档,她壮着胆子私下问道,“长公主……可是有何吩咐?”
这话问的朱常荨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笑了笑,轻摇了摇头。
“真的……无事?”萧清悠不确定的追问,毕竟那眼神不像无事发生啊。
被问得一怔,朱常荨回过神来,自嘲一笑,“倒是没瞒住你这个小机灵。”
明明若兰都没察觉到的异样,没成想却被她发现了。
“方才本宫看到街上有个人,有些……像你长姐。”不知何故,说到那人,她竟有些……犹豫?不,又不像犹豫,倒更像是有些……羞赧。
“长姐?”萧清悠也跟着一顿,“不能吧,长姐并未与我传信要回京。上次长姐才说要在年关前,将锦州城外云峰寨的山匪尽数剿灭,再北上去寻廖将军。此时……长姐应在锦州吧。”
“锦州?”朱常荨回想起她北上辽东巡边,从锦州回京时,在城外就遇到过偷袭军队的悍匪。
她倒是想得周到,自己当时还想着派廖永明着人领兵,清缴山海关外辽东一带的山匪,她半年时间已经将剿匪一事办的如此妥帖了。
“她果然,是难得的将才。”朱常荨想起那人,目光中泛起赞赏。
当然,她若是知道,萧青禾定下剿匪之初,只因云峰寨那群不开眼的山匪拦了她的回京队伍,只怕此时那双水眸中要更为复杂些了。
此事不过是个小插曲,回府路上,朱常荨就将事情淡忘了。
三日后,建威将军萧克金被送回京城不日抵京的消息不胫而走。京城中上到朝中君臣,下到黎民百姓都知晓了此事。
“你长姐要回来了?”长公主府内,朱常荨疑惑问道。
“长姐并未告知。”
见萧清悠蹙着眉,看来她也没收到任何消息。朱常荨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刻意安排此事……幕后那人是何目的?”
一个正三品的武将,非候非爵,怎会有人用他大做文章?
难道是辽阳围城一事,罗一鸣腾出手来要跟她清算了?亦或者……此事是沈阳城所为?
冬日里的下玄月明明暗暗,忐忑不安直至深夜,朱常荨还是睡不着,索性披了件大氅,借着月色,踏着一地雪白独自去了清荷苑小坐。
她和萧清悠一样,一年四季都喜欢在这园中凉亭处坐上一坐。
此时月色并不明亮,她来到园中发现目之所及的雪景中,立了一处身影。
那人背对着她,负手而立,仰望着天上月色,一语不发。
“……清悠?”朱常荨并未提起戒备,反而不确定的小声问了一句。
她心里也有些许怀疑,看身量,这人多半不是萧清悠。可不是清悠,又是谁呢?
那人仍一动不动,仰视,伫立。
仿佛那身影本不是活人,而是雕刻精致的石像。
云层散去,月色洒在一地积雪上,视野更清晰了些。
朱常荨见那人身披一件月白色大氅,露出的衣角被微风吹起,发带随风飘动,看起来恬淡静谧,如画一般。
看清后,朱常荨的脚步立时顿住。
眼前这人身形似是因披了那件大氅的缘故,看着健硕许多,可在她看来,却和那日林间一别的背影层层重叠。
“……你回来了。”
是她,回来了。
是啊,她早知道她要回来了。
毕竟京城里街头玩耍的小儿都知晓,建威将军萧克金不日抵京。
可她还是没想到她已经回来了,而且如此突然的出现在自己的长公主府里。
她又长高许多。
当年初见时明明还是个矮了自己半头的顽劣小儿,如今常年征战倒成了玉树临风的俊秀公子。
那人听她道破身份,从善如流的转过身来,嘴角噙着她惯有的那抹清隽笑意,眼底带笑的望着朱常荨。
当真是她。
萧青禾几步走到她身前,脚下步子生风,一时没压制住心中翻腾,险些将人一把揽在怀里。
可她张开双臂时,朱常荨下意识的轻微躲闪动作,还是让她恢复了半分清明,止住脚步停了动作。
“额,呵呵,是属下……回来了。”她略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显得有些呆愣愣的,似是对方才朱常荨的躲闪不曾察觉半分。
“……嗯。”朱常荨见她故作无事的举动,心底悄然升起一丝丝愧疚意味。可回过神,那抹情绪却又转瞬消散,难以捕捉。
眼见她近在咫尺,她脑海中却尽是往昔画面。
那日在真定府林间一处,她亲自送别。
她道,‘长公主……保重’。
而后,她让清悠带话,‘此去经年,若生,便各自安好,若死,便来生再见’。
原以为此生难再见……
罢了,她平安无事便好。
“属下已将山海关以北的匪寇尽数清缴。”她恭敬行礼,撩袍跪下,如实禀报这半年境况。
“……嗯。”这些,清悠后来都与她说了。
“寨中原有被掳上山去的良家女子,属下一并将其解救,发放了些寨中银钱以作安抚,遣返归乡。”
“……嗯。”这些,她一时好奇问过,清悠也如实说了。
“剿匪时所查之赃款,属下已命人登记造册,尽数充军,账本现已躺在长公主的书案上了。”
“……嗯。”听清悠说,她在书院原只挂了个虚名,终日不好读书,如今是越发出息了。
“……”萧青禾不再说话,微蹙着眉,忍了半天还是微抬起头问道,“长公主……不骂几句?”
这一问,倒是把朱常荨逗笑了,“本宫竟不知,几时叫萧将军瞧出本宫是个疾言厉色,动辄斥骂之人。”
确实,凡是萧青禾不曾口出妄言说些什么成婚嫁娶之类的胡话,她从来都是亲和端庄的。
“是属下妄言,还请长公主赎罪。”萧青禾意识到自己猜错了,赶忙赔罪。
“你如今倒是越发知道分寸了。”只是这副正经模样,倒让她觉得失了些灵气。
“谢长公主夸奖。”
“你这武功越发精进了,本宫的承欢殿防不住你,偌大的长公主府,也防你不住。”朱常荨抬手扶起她。
待她站定这才发觉,自己竟都要略仰些看她。
“属下……等不及明日召见。”
虽然明日下了早朝,她猜定会收到长公主府的传召,但漫漫长夜,她实在不想空等,翻来覆去睡不着,不如来看看她。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能在这里见她一面。
细数起来,林间一别如今已有半年多了。
她咧嘴一笑,看在朱常荨眼里,尽数透着憨傻之气。
“你啊……”
萧青禾闻言一愣,她竟从话里的无奈中听出了些许别的情绪,让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以往不都是自己一句话激得长公主殿下拂袖而去?如今怎的世道变了?
“原先还有些忧心是谁放出你回京的消息,如今见你无恙,想来……那消息是你找人放的?”
“……正是。”萧青禾没想到,自己还在愣神的功夫,长公主已经转了话题,匆忙答道。
见她如此笑意盈盈的同自己说话,萧青禾总觉得有点不真实……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少挨长公主的骂了?
想不明白,萧青禾只能先放下这些疑问,回答眼下问题。
“罗皓阳驻守宣州始终是个隐患,廖将军有意在明年开春后,请旨领兵南下,收复渤海沿岸诸多城镇,属下正好在此时现身,自爆踪迹,届时可为先锋协助廖将军。眼下辽东太平,罗一鸣已在锦州暗中插手剿匪一事,故刻意隐藏也是瞒不住,倒不如现身主动请旨,明面上牵制。拿捏了他膝下独子罗皓阳,罗一鸣自然有所顾忌。”
“这样吗……”朱常荨听她道出这番打算,眸色深了深,良久才道一句,“……也好。”
若是没有那场游园宫宴,廖永明这番打算确实不错。
她眼中划过一丝失落,心里叹道:计划虽好,可这天下……时局多变,终究不是一个廖永明,亦或一个萧青禾便能左右的,即便是她……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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