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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狐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
日历翻了两页。从三月一日到四月三十日,整整两个月,萨菲真的没再回来过。
他不会回来了。
我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爸妈不在家,电视机放映着聒噪的综艺节目,手边的书看了两页就没兴趣继续翻了,趴在沙发里走神。
他的衣服什么的都没拿走,连他最喜欢的那件黑色皮大衣也还挂在衣橱里。
他不会回来拿了。
我摆弄着怀里的短毛小狐狸,它眯着媚眼对着我笑,我把脑袋枕它身上,脸埋进它软软的后背里。
我难道要让那扇窗锈掉么……
翻个身仰面朝天,烦躁极了。
我该怎么办?
愚人节那天,我被整得很惨,王云晴和高崇曦的小儿科整蛊手段当然被我一一破解,小丑玩具盒、橡皮蛇什么的,我还在他俩买的夹饼里各塞了一片树叶,从厕所门口的树上摘的,等他们吃下去后才告诉他们,这俩货当晚在厕所吐了半节课。温诺的就难办了,他平常的恶作剧我都招架不住,更何况是他精心准备的连环套餐呢。
可是,我的跳跳糖始终没用上。
温诺把我的无精打采看在眼里,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告诉他跟表哥大吵了一架,于是他很开心。可看我这么衰,他也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开着车带我到处玩,用尽浑身解数逗我开心。
我的确很开心,可每逢夜晚,看着漆黑一片空无一人的家,久违的孤寂又袭上心头,像一块厚重乌云,牢牢占据着我的心,不让我呼吸,不让我好受。
我在自己家楼下一次次徘徊,不想回家,不想再独自抗争那寂寥的黑暗。我竟然又想起他的吻,他靠近我时滚烫灼人的呼吸,他的肌理蹭在我肌肤上的触感……
我该怎么办呢。
我半夜醒来,常抱着自己缩在黑暗里,迷惑着不知身在何处。
我开始害怕。我不敢承认某个事实。
可那个事实越来越逼近我,它矗立在我眼前,逼迫我不得不迎视它,看清它,也弄清楚我自己。
我……无法想象没有他的生活。
最可怕的就是习惯,我习惯了他陪着我、照顾我、安静听我倾诉、微笑着看我玩耍。就像我最亲最近的兄长,我不能忍受他放任自己堕落的样子,我不能接受他陷身黑暗的泥淖。
我怕他永远变成那个样子,那样我就再也唤不回他。
这样不可以。
就算我不爱他,我也不允许他不爱自己!何况,我也爱他,即使不是他想要的那种爱,那难道就不值得珍惜么?
我下定了决心。
五月一日劳动节,学校放了三天假,我取出稿费,在假期第一天凌晨就登上了去往香港的飞机。
手机短信里还存着他的地址,详细到我可以直接上门找到他。其实我早该察觉到的,他每一个简单的语句、每一个隐忍的眼神,那背后深藏的孤独、落寞和……渴望。
如果没有你,我对这世界毫无兴趣。
这句话无数次在我脑海中回响,就算我陷入黑甜乡,也还是一遍遍在我耳边诉说,告诉我,他的爱意,他的绝望,他叩响我的心扉,我却紧紧关闭大门,他进不去,只能安静地、沉默着等在门外。
我告诉自己,他会找到爱他的人,他会碰见一个与他相配的女子的。
可是,真会有这么一个人吗?如果,他的心扉也像我这般,除了早已认定的那个人再也不肯向任何人敞开,那该怎么办呢?
我再明白不过了,那种认定,坚信不疑。
如果,他像我爱着温诺一样爱着我,这种事,这诡异的关系,真是命运的作弄,无比滑稽,无比讽刺,无比凄凉。
我不禁笑出声来了,笑得眼泪滑落眼角,笑得心酸苦涩难以言喻。
出发前,温诺问我去找谁,他银眸牢牢锁定我,刀刃那样容不得分毫假装。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下巴微扬,银眸半眯,轻笑着为我抚顺被风吹乱的头发,靠在我耳边柔声道:“郭明嘉,你是不是想劈腿?”
我摇头。
他指尖顺着我脸颊的弧线滑下来,托起我下巴直视我的眼睛,这么审视了几秒,才满意地露出淡淡笑容,亲吻我的耳垂,在我耳边发出沙哑性感的声音:“亲爱的,留下来,我们已经太久没有单独相处了,不是么?”
我轻声道:“可我必须去。”
他霍然松开手,我一把扯住他的手,制止他欲转身离去的步伐。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我,眼中翻涌着愤怒。
“温诺,我不想骗你,可我真的非去不可。”我凑近抱着他的腰,抬头认真地望着他,“我爱的是你,你看得出来的,是不是?”
他默然不语。
我闭上眼,埋头进他胸膛里,喃喃道:“我想好了,我要嫁给你。”
他身体倏然僵住,却又在下一秒抱紧我,捧起我的脸,想要从我眼中辨别这话的可信度。素来深不可测的眼眸,那时却也慌乱得像个刚刚得到朝思暮想的糖果的孩子。
我微笑着迎视他,话音轻轻的,如那天轻悠的微风:“你能等到这学期结束么?再两个月就放暑假了,六月底是我生日,我想举办十六岁的生日会。然后,”看着他笑一笑,“你来安排好了,是订婚,还是跟你回血界。”
“你决定了?”他终于肯露出真正的笑容,拇指摩挲着我的唇瓣,眼眸一层层转浓,里面的感情几乎要流溢出来。在我点头后,倏然俯下身,结结实实吻住我的唇。
我们在车边拥吻许久,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光芒倾洒天帷,谁也不想放开谁。
“亲爱的,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你早就想好了对不对?”他抚着我染上红潮的唇,那一刻,他的眼中只有我,再也容不下其他的。
我点头,喘匀了气息,直视着他道:“我要你把我变成吸血鬼。”
他蹙着眉,仰天低叹道:“是啊,这一天迟早要到来的。”说罢望向我,抚着我的发,“其实不管你同不同意,我终究会自私地带你进入血族黑暗世界的大门。亲爱的,好好享受最后的阳光和温暖吧,在你生日那天夜晚,我将带你到我的世界。”
我头点到一半,他俯身,把我抱得满怀。
那般紧密,骨血相连,似乎连灵魂也融为一体。
北方的五月草长莺飞,气候凉爽,正是生气蓬勃的好季节,香港则有点炎热了。我简单穿着一件灰色连衣裙和外套,背着小书包,于上午十点走出香港机场。
天色阴沉沉的,可能要下雨了。
立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门外,看着完全陌生的城市、人潮和车流,我站在那儿呆愣了会儿,才沿着公路迈开步子。
见了他,我该说什么呢?
他又会以怎样的神容面对我呢?萨菲罗斯的冷静沉默,还是萨菲罗斯的乖张冷漠?
我看着地图,沿着道路步行前往,漫游一般,希望这小小的拖延,能让我混乱的心稳定下来。没想到路远得很,我转了几次公交车,转来转去,差点迷了路。
说是迷路,其实也算是刻意不想确认正确的路线吧。
不过,我最终还是走对了方向。因为,我看见了他。
天色渐晚,黄昏却没有晚霞,灰沉沉的天空和淅沥沥的阴雨。我在公交车里,透过窗看外面行色匆匆的人和车,闪耀着灯光的招牌急速飞过。忽然,他就这么闯进我的视野,如一只黑色幽灵,一下子拉走了我的目光。
天色昏暗,阴雨连绵。他立在公路另一侧,仰头注视着对面一块巨大的招牌,目光幽暗空洞。雨水顺着他脸庞滑落,洇湿了他单薄的衣衫。不知他站在那儿多久了,长发湿漉漉的,睫毛沾满水汽。
他对面的招牌,贴着巨大的《最终幻想7》的海报。海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暖色系为底,游戏中的主角聚在一起,笑容满面,充满斗志,神采飞扬;一部分是漫天火焰,片翼天使孤身一人立在火海中,笑容冰冷,眼神狠戾。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灰败的无望,只能将它粉碎,将它摧毁。
多么孤单,身遭全是火焰。
他看着自己,在想些什么呢?
惊鸿一瞥,又很快渐行渐远。
从最后一辆公交车下来,天全黑了。
我又走了一段路,最后找到了萨菲罗斯的公寓楼。
公寓楼实在很普通,位于郊区,位置偏僻,附近也没什么人家,楼下停了几辆破旧的汽车,楼上只有几个窗户亮着灯,可里面也看不见人影。有种整幢楼都孤零零立在荒山野岭的感觉。
我在楼下彷徨许久,本想等他回家,然而等了半天,不知从哪儿晃晃悠悠来了两个酒鬼,扯着嗓子大吼大叫,酒气冲天,夜深了,又没有路灯,我有点胆怯,上了楼想先找到他的房间。
没想到是亮着灯的房间之一。
他家里有人?地址错了?
我犹豫着,楼梯间又响起酒鬼们的咆哮声,忙敲门。
很快门就开了,一股撩人花香伴着妩媚的女声飘荡而来:“哟~今天回来得好早呢~~”
门一开,她傻了,我也傻了。
我不知她为什么发愣,我发愣只有一个理由——
这女孩长得可真是太美了!!!
狭长凤眸,点金黑瞳,柔唇妖艳似鲜花开放,肌肤娇嫩如蚕丝编织。松松挽起的殷红长发,薄薄衣衫下火辣辣的妖娆身段。她的风华,简直能黯淡世界上所有的存在。
别说目前为止我见过最美的美人雪沫了,就连雪沫×10都没法跟这位美女比!天底下,估计也就Peppe那妖孽能与之一较高低了。
但是,绝对是个危险人物。不知为何,我就是能闻到她勾人艳香底下的血腥味。
“请问,你是?”酥到骨子里的柔美嗓音。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找错门了还是……金屋藏娇?
她见我发着呆不说话,柔若无骨的身子往门边一靠,掩唇娇媚而笑:“啊~真讨厌,小妹妹不要只盯着人家看嘛~你是来找人的么?”
我正困窘着,不经意抬头看见屋里某样东西,目光凝住了,喃喃道:“看来没找错。”
她疑惑地歪歪脑袋,顺着我的视线看去。
暖黄色灯光流淌一室,屋内摆设简洁得不像有人在住,客厅里别说电视,连沙发也没有,只有一张软椅一张木桌,桌子中央摆着一个手捏的小片翼天使。
“嗯——?莫非……”她转回脸,双眼闪亮亮地盯着我,“你就是银练的心头宠儿?啊~这么小的小妹妹啊,嘻嘻~银练他不会有恋童癖吧~”说着对我抛了个媚眼,伸手要来拉我。
我干脆利落地后退一步。
她手僵在半空,讶异地看着我,施施然将手收了回去,轻抚红唇:“哟……真是个第六感强到可怕的孩子呢,你是野兽么?”
我正要说话,她忽然凤眸一厉,唇角勾起淡淡的冷笑。
“哟,大美人!正巧哥哥这有酒,一起来乐呵乐呵吧!”
“嘿嘿……巧极了,咱们一人一个,谁也不寂寞……来来来……”
那两个酒鬼……
美女弯唇一笑,刹那间风情万种成世上最艳丽的花朵!
我后背一寒!
“讨~厌~人家只对美男子有兴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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