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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遇劫
记忆,即使从未被记起但都已在脑中留下了印记。
眼神无意的瞥见,耳边飘过的碎语,心中一时的念起,所获的经验,所藏的秘密,皆是记忆。陆烟轻窥探着凰女的一生,曲折合离,由天入地。
对陆烟轻而言,若是她死了,附于她身上的凰女散识也只是再次飘落入三界而已,而她自己呢?她只是一个凡人,魂魄一旦破碎,又如何能同仙神的神识一样再被找回聚炼。
即使知道世上终有一日会再无陆烟轻,可要她这般坠入轮回,她不甘心!
陆烟轻将凰女脑中的一切深深记下并分析理清,每一句不经意的对话或都能成为打破她悲剧命运的玄机。
“她还是没有醒来吗?”满脸疲惫的白鹿在白色的琉璃榻边坐下,替她轻轻掖实被角,锐利冰寒的眸子柔和了下来。陆烟轻昏迷着在等魂魄归入凡体,而在白鹿的眼中却像是在熟睡,心中竟也有一丝不忍不愿将她惊醒。
“上仙,反正只要这凡人体内的凰女散识还在即可,不如...就将她的记忆消去吧。”如豆小心翼翼地建议道:“她没了关于你的记忆,便决说不出什么能拖累你的话。”这可是小仙侍想了半天得出的万全之策。
“如豆,我累了,你先退下吧。不,等等... ”
小仙侍听得转机欣喜得停住脚步。
“去将我命素练女带来的人间食物热好了端上来,备着。”
如豆愤然别过身去,长袖挥到了矮桌上摆放的精致窄瓶。瓶子转了半圈还来不及发出声响,银光便缠上瓶身,稳稳无声地将它摆回了桌面。
白鹿侧身躺下,同倚在一个枕上,静静地看着她。看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他知道已没有多少时间了。
天帝只给了白鹿仙人三十日的时间,三十日后便是彀成历完凡间的劫数返还天庭之日,天帝要他在那时将周天炉内凰女的散识交由彀成看管。
天帝从来未曾真正地相信过一个人,正如他不信白鹿会全无帮助凰女复活之心,纵使白鹿已在众仙面前亲口确认。自然,他更不会相信彀成。
战神被遣入凡间本就是受了天帝之令,要他历经生生世世去了解凡人的种种,为日后天庭造福人界做好准备。
乍一听倒颇有力捧战神之意,但群神都知这是为了自彀成手中名正言顺地卸去兵权。
如今彀成返还天庭在即,青龙却身受重伤,天帝不得不防。既然不能将实权交还于彀成,为堵悠悠之口,由他看管凰女散识是最好不过的任务,既体现出天帝的重视,又实是一个虚职。
天帝要白鹿交出散识,天后则要他与流霞一起将凰女的散识固炼,陆烟轻看似左右都无法避开即将到来的厄运。天庭辰光甚慢,但这三十日的期限却像是烈火燎原,紧追在白鹿的身后。
白鹿头痛欲裂,天庭医仙头一回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也会抱恙。“烟轻…”他轻轻唤一句,头痛稍稍减缓了一些。
“我只是一个附体罢了,早晚会魂飞魄散,不劳白鹿仙人如此惦记。” 白色琉璃榻上的人听见呼唤微微睁开眼,冷漠而清晰地说道。
她的苏醒是那么突然,不带有一丝混沌迷离的状态,仿佛早已脱离昏迷。
白鹿的瞳孔振颤着,猛然从榻上坐起,想要靠近却还是后退留出了一些距离,怕陆烟轻会心生抵触。
“我已经耽搁仙人的计划太久,如今只差取出我身上的散识凰女便能复活,不知你何时会将我脱炼?”
白鹿咬紧牙关,喉结上下滚动,却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脸色惨白,忽然解开白衣,一道剑痕自背部割透胜雪的胸腹。陆烟轻忙将视线移开,看见他的伤痕终究心中不忍。
白鹿抓过她的手按在狰狞的伤口上,那是一道与她身上一模一样的伤痕。“无论你相信与否,烟轻,我从未想要撇下你。无奈天庭时局过于凶险,我没有足够的信心能够保全你。这是你我共度生死的证据,我永远不会用仙术抹去!”
“这也是青龙的罪证!可为何你从来没有向天帝展示去揭露他真正的面目?你不顾平玄关弟子的惨死将这伤痕藏着掖着,现在又露出来向我倾诉衷心,不觉得太卑鄙太好笑了吗?”
白鹿被陆烟轻的改变怔住了,她不再是那个歪脖子树下满脸娇羞、愿意与他并肩冲锋陷阵的女孩儿,她话语如刃,字字要夺了他的性命。可白鹿清楚,这是他应受的刑罚。
“鹤应山一事远比你想得复杂,我承认其中是有私心与谋划,可我发誓我从未想要伤害你!况且若我一早就感应出你体内凰女的术力,自会将你尽快收入炉中,又怎会与你…”白鹿语噎,脑中闪过一幕幕邂逅的画面。
“那现在你知道了…你准备拿我怎么办?”
陆烟轻听见自己问出的话,垂下眼来,脑中一懵。她自己希望白鹿怎么办?剧烈跳动的心跳像是在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他的气息是那么熟悉,他的冷眸如炬,融化成水,只要她一回视就会决堤。
溯草花塘边,如豆慌忙捡起跌落在廊上的玉筷,幸好没有被上仙发现。他踮起脚掩入镂窗后,往宫室内瞧去…
白鹿鼓起勇气握上她的双手,陆烟轻试着用力抽回,岂料他整个人顺势覆了上来。双手被压在了身下,运劲催掌却使不出一丝术力。
他落下的吻极为温柔仿佛唇瓣在触抚着珍贵的宝物,毫不强势却令人挣脱不得。陆烟轻惊慌失措,他的气息像极了一匹微凉、轻盈的薄纱拢在了脸上。
她闭牢双眼,屏住呼吸,抿紧嘴唇,侧着脸一动不敢动。薄纱从脸上缓缓拂过,在她颈上的凿痕处停留。
白鹿长长的太息声中夹杂着低颤:“烟轻,对不起…我…我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有极凉的液体滴落,陆烟轻脖颈处的筋脉一跳。他的舌尖苦涩地止住液体的滚落,呼出的鼻息漫入颈下,白鹿静静枕在她的锁骨上,一阵阵的头疼与心痛就要将他撕扯开。
“烟轻…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奢求原谅,只希望这一次为你尽出全力…”
“可凰女…”
陆烟轻刚说出三个字,白鹿似等候已久,在此时即刻出声打断道:“为了掩住她的气息,我已将你体内的散识封住,这会使你无法使出术力。给我三十日,待了结天庭之事后,我会随你去人间。”
去人间?!陆烟轻猛地低头看向伏在身前的白鹿,正对上他两行未干的泪痕。
“对,我们一起去人间。我不会再将你一人留下。”
“不,不可以…”陆烟轻是对自己说着。她已不是曾经那会被情感轻易冲昏头脑的人,若是连深埋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都交了出去,便真的再难承受得起。
更何况还有三界的牵扯、天庭的危险、白鹿想尽力掩藏的疲惫与不安…在她的眼里都看得甚是清晰。
“不要怕,都交给我,这一次换我来证明。好吗?”
陆烟轻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没有宝座上的威严,全失淡漠与寒凉,那么脆弱却又那么坚定地在给予自己力量。“白鹿…”
“错了。”他淡淡一笑,双眼弯成月牙渗着皎洁的光。“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戌尽欢。”
“真的吗?”这一句问话梗在了陆烟轻的喉间没有问出口,她已在自己的心中下了答案。
“你…你明知这是错!会害了他,更害苦你自己。”
“违心不得便是无从选择,我只能将错就错。“
与凰女的对话在陆烟轻心中忆起,只是这一回她成了那个无法违心的人。
勿论因果循环,纵使际遇难猜。就求这一刻不计往昔伤心事,忘了心中的犹疑与不安,不去求任何的结局,只希望能用力回握他的手,趁一切还没有变得更坏…
陆烟轻眼中噙泪,环上戌尽欢的脖颈,将自己掷入他同样热烈回应的拥抱中。本以为已经失去一切,然而当强撑着筑起的壁垒被击破,原来还有他的臂膀能够倚靠。
“尽欢,忘了欲心尽,欢愉止。自此后你我无忧无虑,尽欢人间,可好?”
她怎会知道这些?白鹿一愣,默默看着怀中复又脸颊羞红的陆烟轻,随后伸出一指抵在她的额上,横抹一点。
“原来你把我晾在炉外,就是为了去记这些?我真不希望你知道太多纠葛之事。”他没有使上半分仙术,双臂将陆烟轻揽得更紧,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若你有一日想消去我对你的记忆,那便是为你自己判下酷刑。因为你脑中属于我的印记,会是我的代替,生生世世都跟随着你。”陆烟轻微微一笑,仰起头来承住他的温柔。
如豆将玉筷狠狠啃在齿间,扭过头不再看屋内的浓情蜜意。谁知一转头却见云溯草间盈盈绽开淡紫色的花朵,如一对对轻灵神秘的翅膀。
云萤被似有若无的花香吸引,聚拢在花塘上绕着花朵纷飞,登时清寂的花塘似有了生命一般。淡紫的光辉绚丽而柔和,将冰冷的素白色的宫室映得温柔而缱绻。
小仙侍在苍溯宫对着这塘池水照料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溯草花!以往只听闻白鹿仙人在幼时种植下的溯草花与仙心相通且清雅无比,但自天魔大战后便枯萎了,再无绽放过。
可这女子在天庭一醒来,溯草花便相继绽放,她到底对上仙的仙心做了什么?又是如何做到的…为什么他如豆不行?!
小仙侍瞅了一眼碗中的食物,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嘴还没合拢就忙吐了出来。呸…呸呸!这女子修炼的术法果然不简单!
如豆五官拧作一团,龇着牙深吸一口气再次将肉放入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运出蜡烛护法,看来他誓要夺回白鹿的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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