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今朝醉,今朝欢

作者:人间渡栖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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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旭烈(一)


      如所有拙劣的穿越小说一样,天将亮时,伴着身后第一抹曙光,神奇救兵出现了。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领着二十几人来迎我们的薛神医,说不出话来。原来他们早就等在森林边缘,昨夜看到明日发出的信号便连夜寻来。只是为何要搞这么大的阵仗,他们原本是打算防范什么?
      虽是盛夏但这东北密林里的早晨还是寒气逼人,早就在崖下冻僵的我,披着虎皮坐在不通风的车厢里。身旁是双目紧闭,薄唇无色的明日。直到我被从崖底拉上来时,他还紧紧的攥着我的手腕,只是人早已昏迷过去。我不敢想像是怎样的信念支撑着他一直不放开手。看着自己手腕上久久不散的淤血再看看他苍白的脸,心里无限错杂。缓缓地,车厢里的暖气将我解冻,我开始打起了寒战,只觉全身发麻,脸也不自然的烧了起来。
      “郡主,老夫给你准备了点驱寒的药汤。”薛神医拉开了厚厚的布帘。
      我道了声感谢,接过放在一边。他的准备还真是充分,居然特意将药汤带到了这荒山野岭里。
      “郡主还是趁热喝了才好。”
      “哦?”我挑起眉,不以为然。“说到药汤,明日的解药准备得怎么样了?我还赶着回建康,希望尽快让明日脱离危险。”
      “赶着回建康?”他重复我的话,眼里闪过一丝阴鹜。未待我分析他便开始支支唔唔说起一堆医药专业的文言文,听得我似懂非懂。大意是我必须亲自去趟郡主府,至于明日的毒能否解,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他言语里似乎并不十分在意明日的毒,我心里有些不快。低头闷闷地喝了口药汤,顿时身体轻盈了许多。而他一直注视着我喝完,才开始检视明日的伤口。我有些不忍看到如此苍白的明日,强压下心里的疼痛,侧过头,稍稍掀开了窗帘。自我们脱险到现在已是许久,队伍为何还不出发?只见外面的随从们小声嘀咕着蒙语,忙得不可开交,似乎在崖上布置着什么。随便唤来一个问了几句,我浅显的蒙语却不足以沟通,半天不得要领。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下薛老头,他摇头晃脑半天,用几句语焉不详的话打发了我。
      心中愈发不安,打定主意,一旦明日醒来就尽快离开,好尽快回去阻止君遥。思及此处,我将视线调向沉睡中的人,认真考虑是否现在就将他给摇醒。
      最终,我还是任他惨白无辜地睡了一路,直到我们到达草原边缘的一个小镇。

      队伍抵达时正是夜里,一行人没有投宿客栈,而是在一处宽敞的民家院落前停了下来。掀开车厢帘,发现黑漆漆的院落里没有一丝人气,莫非是事先就准备好的空屋?马车一停,二十几人便有条不紊地各自行动着,只能听到错落的脚步声。有两个人拿了竹板过来,合力将明日抬下了车,我本想跟上,半路被薛老头拦住,示意我跟他过去。
      黑暗中我看不清园里的景象,只看到一个又一个分辨不清的黑影,仿佛赶在夜路上看连绵的小山,心中有不知前路何方的不安。几个转弯之后我们才来到一栋房前。薛老头上前一推,随着“吱呀”一声,一个黑洞洞的房间睁开了眼,望着我。
      “我们要在这住很久?”我站在门口不动,莫名有些迟疑。
      “这要看情况,郡主请先安心住下。”
      “看什么情况?我明天就可以随你去郡主府拿药。”
      “郡主贸然进草原有危险,还是等云侍卫醒来再议吧。”
      危险?海山的仇家?这就是他们一直小心翼翼的原因?
      “明日什么时候会醒?他还会醒吧?”想起了我中毒时的沉睡,我隐隐不安。
      “他只是失血过多,需要调养,郡主不必担心。”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不得已迈进了房门,谁知前脚才踏入,后脚就有两个高大的侍卫守在门外寸步不离。整个架势怪异得说不清是保护还是监禁。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如门神一般,不让我离开半步,亦不做任何解释。没有明日的消息,薛老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心里有火烧了起来。明日生死未卜,我千里迢迢赶来,却被滞留在这里。
      君遥的事更是分分秒秒都在蚕食着我的意志。待到诏告天下一切就都覆水难收了。圣旨能拖多久?半个月?我根本赶不及回建康,只盼望能借用沈家的商业网先递个消息。这个偏远的小镇可有沈家的商号?等他们联络到沈醉又会是什么时候?
      想着没有边际的事,焦躁地在房中踱来踱去,从门到床十步,从床到门也是十步。终于我握了握拳倏然打开房门。
      “让开,我要找云旭烈!”
      他们并没有理我,甚至都没有看我,只是同时侧了一步,用高大的身体挡住了我的去路。我眯起了眼,想要硬闯,可惜自己三脚猫的功夫未待施展就轻易地被甩回屋内。那股霸道的力量让我撞翻了门口的桌子,狼狈地跌坐在地上。门砰得关上,我只感到手掌又麻又痛,低头一看有血混着泥土渐渐涌出,一时心里恨意翻涌。多想效仿海山快意地抽他们几鞭,可惜我只能愤愤看着颤抖的门板。
      他们这是软禁我无疑。可是为了什么?焦躁的心情使我根本无法理出头绪,心里全是那道催命的圣旨。我不管软禁是善意还是恶意,每日吃得饱饱地,打算攒足力气直接冲出去把明日摇醒速战速决。
      海山照旧会夜夜入梦,现在我对自己看到的片段早已麻木,因为里面除了明日还是明日。甚至我曾经在梦中看到明日阴鹜地坐在床前盯着我的睡颜,醒来时冷汗汗湿了床被……
      是夜我准备好一切,站在门边,伸长了手轻轻推开房门。趁左边人不明所以地探头进来的当口,将匕首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梗直脖子,做出手势示意右边人不要轻举妄动。我费力地挟持着高大的人质缓缓来到前院。这招师承海山的伎俩比我想像的要难得多,我只走到大门口体力就快支撑不住,而追兵已经围了几层。
      “小朝你做什么?”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有丝欣喜,循声望去,看到明日好整以暇地站在我五步开外。
      原来他已经醒了,而且还有力气走动,那为什么要任薛老头把我关起来,我眯起眼睛赌气道:“云侍卫看来身体无恙?”
      “你想做什么告诉我,先放开他。”他丝毫没有惊讶于我的态度,这倒是让我惊讶了。如此一来我不得不怀疑此事他也有份参与。
      我拉长了声音:“本想一走了之,现在倒是有几分想听你的解释了。”
      “走去哪?外面很危险。”他毫无心机地又上前了两步。
      我扬起下巴,盯着他的眼睛,清晰地说:“我不管,准备马车,我们这就去郡主府,把你的问题解决了我就回建康。”
      “现在还不行……”他站到我面前,猝不及防地,长手覆上了我拿着匕首的手……
      他手的温度比君遥高出许多,却一样带着电,电得我心陡然一颤。我居然会对他的碰触有感觉?惊讶于自己的反映,我反射性地甩开他。挡在身前的门卫立刻捉住机会,顺利脱身并利落地反拧过我的胳膊,瞬间我失去了所有优势。
      几乎同时,明日用蒙语大声命令:“放开她!”
      于是我还没来得及喊痛就恢复了自由。摩挲着自己的胳膊,手里的匕首攥得死紧。今夜的他一袭白色织锦短衫配淡色长靴,没有束髻,一根银带缚在额头正中,任长发不羁于背后。这是梦中旭烈的打扮,之我而言,无限陌生。
      我们几乎已经贴身而立,我不想后退示弱,只是扬起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为什么软禁我?”
      “不是软禁,只是我们需要在这多待些时日。”
      “多待?你的毒怎么办?”
      他突然顿住,不再出声,垂下了眸子,俊脸半掩于夜色中。
      我听到人群默默散去的脚步,听到一两只夏蝉孤寂的鸣叫,听到自己剧烈起伏的呼吸,甚至听到他错乱的心跳,就是听不到他的回答。
      这可是他无话可说的默认?现在的他身上根本没有毒?想起自从我答应随他回草原以来他那别扭的表现:我每问及他伤势的语焉不详,夜半篝火前的欲语还休,不经意捕捉到的眼神中的愧疚错杂……
      终于一句对不起轻轻地从他口中飘出,悬停于我头顶,顷刻狠狠地砸在我毫无防备的心口……
      脑中的一幕幕轰然倒塌,我的心彻底冰凉,人在不知觉中开始发抖。
      他骗了我。
      他。骗。了。我。
      那声音回荡在耳际,越来越大,仿佛巨大的古钟在我耳边敲打,震得我耳膜生疼,我只能捂住双耳蹲在地上……眼前精致的皮靴一动,他一把拉起我,揽过我的腰,眨眼间带我就回到了我的房内。
      我费尽力气才走出的几百步,他顷刻之间就让我归于原点。我恨透了男人们仗着身体优势随便决定我的去留,狠狠地一把推开他,将心里忍受不了的压力吼出:“你根本没有中毒。明日,你骗我?云旭烈,你骗我!”
      他被我推了一个踉跄,血,霎时在他胸口处晕染开来。
      我努力不去想那是因为我而受的伤,只是用力的盯着他的薄唇,心底某处还有些希望他会反驳,可是他却只是愧疚地看着我,身侧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就是不肯开口。
      余光看到门外又死死地堵上了两个高大的身影,我重又被彻底囚禁……
      终于我忍受不了他还属于明日的眼神,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冷冷地说:“你在崖上救了我,算我们扯平。放我走,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作出什么。”
      稀薄的空气中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这个我以为单纯如阳光的少年居然一直在骗我。我曾经把他看成走进我生命的光亮,而结果,是我飞蛾扑火。原来我身边的每个人都带着精致的面具来接近我,怀着不同的目的。君遥如此,他亦如此。
      上次被君遥捅的一刀还没有结痂又迎来了他的,我实在说不清楚哪一刀比较疼。君遥曾无数次地提醒过我明日接近我是有目的的,我究竟是被什么迷惑了:他的美色,他的遭遇,他对海山的感情?我到底是欠了他什么,让我总是如此暗暗地心疼着?
      而他看透了一切,并聪明地利用了这一切,生生将我从建康骗到草原,从君遥身边骗到可能永远失去爱情和自由的境地。
      除了愚蠢我想不到更好的词形容我这草原之行!
      “放还是不放?”
      “放,但不是现在,你安心住几日可好?”
      “什么时候?”
      “也许等外面不那么危险……”
      “知道危险还骗我回来?”
      “那怎么办?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你总有一天要回来,海山!”他的声音突然不再愧疚。那声海山从他的肺腑唤出,说不尽的凄苦。
      这就是导火索,他的海山要嫁给别人,我悲哀闭眼。终于承认,他不是明日,他是云旭烈,蒙古郡主的青梅竹马。是我错得太离谱,我心里的那个单纯的明日,根本是不存在的……
      “第一千零一次告诉你,我不是海山。她死了,她在被你喂下毒后就死了!”我第一次残忍地揭开他的伤口,只有这样才能逼他正视现实。
      他被我的话震退了几步,背撞到了在门上,后脑抵在门板上,无力地半仰着头。许久之后,他缓慢而坚定开口:“你是海山,你只是忘记了,你最近不是在一点点地想起吗?你是,我会证明你是!”
      我看着他有些踉跄地迈出门槛,看着他从外面紧紧地掩上房门,希望和力气都缓缓从身体里流出,逝去。

      悲哀的是正如他所说,我确实在一点点地想起。
      被软禁的日子里,我几乎没日没夜的昏睡,于是关于海山的梦占据了我的全部。梦境多是破碎而黑暗的。今日难得的,我看到了泛着浓郁草香的夏日午后的原野,不远处一弯小溪在阳光下荡漾着碎金。水中央一黑一白两匹骏马正耳鬓厮磨,用尾巴互相洒着水,不时发出重重的鼻息。
      坐在低矮的榆树下,我缓缓开口:“额吉的病更重了,我想她快死了。”那口气里的平静几乎冷漠。
      “薛神医说会好起来的。”躺在旁边的明日口中衔着根草,眯着眼,懒懒出声。
      “她死了,我就会回草原了。”
      “别总说死,那是对她的不敬。”
      我冷笑:“人总会死的,为什么不能说。她死了,她就算解脱了,剩下我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
      “别再用什么我还有阿爸之类的鬼话哄我,他只关心牛羊和奴隶,才不会在乎一个女儿。”
      突然他吐掉口中的草,潇洒起身,背对着我,十指冲我摆了摆,半侧头,“上来吧~”
      从小到大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霸道地让他背我,这已经成了习惯。不玩白不玩,我拍拍手站起身来,可突然想起了额吉,想起她今早抚着我的头发虚弱感叹:海儿长大了,马上就要及笄了。
      心中一沉,我扁扁嘴道:“还玩小时候的游戏,幼稚!”
      他无奈转身,本是扬着的薄唇在看清我的脸后抿成一线,定定看着我的眼角。片刻之后,他有些无措地说:“你别难过,等她走了,你还有我,我陪你回草原。”
      “真的?你保证永远听我的?”我的声音里有鼻音,听起来有些娇憨不像平时的自己。
      “保证。”
      看着他轻快地眨眨眼睛,我有点不安,回草原后不知有多少人会欺负我,他要是不保护我,我拿他可是毫无办法。
      “怎么保证?”我扬起脸撇着嘴。
      他的表情凝固,琥珀般的眸子里升起陌生的情绪,我歪着头打量着不一样的他,就这样傻乎乎地看着他的俊颜在眼前放大。
      在他火热的唇碰上我的那一瞬间,天旋地转……
      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仿佛心都要跳出来,全身酥麻,皮肤敏感极了,连风吹过都会引起我一阵轻颤。觉得自己的身体轻了许多,若不是他的胳膊弯在我的腰间,我大概已经飞上了天。
      他轻轻地吮着我的唇瓣,那阵痒意一直蔓延,一直蔓延,直到心底。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放开了我的唇,吻上我的眼角,哑着声音说:“我保证。所以别哭了,也别再说什么死。”
      他的温柔扑面而来,我的心陡然一颤。原来我以为我可以冷漠地接受额吉即将离开的现实,其实早已有泪决堤,他看在眼里,才将我的泪吻去……
      云淡风舒。
      可惜在回家的路上,他就食言。任我百般反对,他还是抱着我同乘一骑,手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腰。悄悄缩了缩,让背靠进他硬硬的胸膛,偏过头扬起下巴看着他下颌的曲线,嘴角有笑荡漾开来,心底某处又痒了起来……
      那阵痒意一直在撩拨我,终于我睁开了眼,满室阳光。
      ……
      几分钟后我才真正从那甜蜜惊醒,我梦到了海山的初吻,那感觉真实得另令我心动,一如那日明日触碰我的手……
      我的灵魂居然有海山的感觉!震撼让我从床上跳了起来,落地便是一阵眩晕。
      我浑身冰冷,这是第几日了,我为何这么久都没有想过君遥?明明每日都有好好吃饭休息,我又怎么会如此虚弱?我的灵魂和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心底越来越痒,就好像曾经我屈服于香囊的药瘾时一般。
      瞬间,一道灵光劈中了我,手中的动作骤停。为了证实心中所想,我缓缓走到桌边拿起茶壶,送到嘴边,轻抿。
      果然,痒意渐渐消失,通体舒畅。
      我定定地看着前方,目光没有焦点,倏地,我用尽浑身的力气将壶摔在门上。
      云旭烈,你给我下毒!!

      瓷器碎裂的刺耳声音让门外的人一惊,他们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轻易开门。而此时的我毫不介意,只是用力克制着气得发抖的身体。
      这就是为什么我越来越多地想起海山,这就是他证明我是海山的办法。他让我的神经越来越脆弱,让潜意识代替一切思考。我不是变成了海山,我是变成了白痴!
      从在醉风苑开始我的衣食就是由他打点,从建康到这的一路上,他不停地给我喝着各种饮料,不停地问我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原来如此!
      只因我有一个香囊,所以思维成了定式,以为薛神医的毒品一定是香的,我忘了,现代的毒品根本该是无色无味!他们谋划了许久,绝对不仅仅是把海山带回草原这么简单。
      我闭上了眼,明日啊明日,你直到现在还在骗我……
      我的拳头早已没有了力量,难以握紧,只能紧咬双唇。终于,一丝血腥在口中荡开,一点一点,缓缓扩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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