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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四十四)
我心里惯常念幺齐并非池中物,叫她青眼有加的男子,即便无势,也不一定无为,这个策凌,是个难得的能独当一面的奇才也未可知。
白鸽儿又道:“我们福晋白瞎了这么好的姑娘!成吉思汗传了这许多代,嫡裔?蒙古遍地都是嫡裔!我们格格却说,她中意此人,只说与福晋晓得罢了,原不成望外家出力,她自有打算!”她果然自有打算就好,她的打算原比别的人完满。
又听真杏叹道:“幺齐格格原不是这样忤逆的,这会子倒铁了心,也是造化!”我就更觉着这个喀尔喀策凌不简单,这样的死心塌地,搁别人身上或者是痴迷于小情小爱,幺齐则不会,她是头一个果敢理智的人:我又想起她挥刀的瞬间,恐怕八阿哥都没有想到那一层。她好歹救下了锡兰,又开脱了我们。我感情上不能理解她对于乌纳钦各的舍弃,但正因为如此,理智上佩服得五体投地。
康熙的这次亲征很快成行,我在忐忑中听说大军出了城。之后的每一天,我都不断地祈求上天保佑我的八阿哥。八阿哥以上皇子倾巢而出,从留下监国的太子处,又难以探听到有效的战报,九阿哥十阿哥也被指派了后勤补给的实务,无暇顾及我,只九阿哥略约安慰了几句。
男人们的事,一向是不容女人置喙的,从来我们只有坐在绣房里担惊受怕的份儿。
到了五六月间,府里来了一例四福晋乌喇那拉氏的拜帖。
没有听说四阿哥大婚,却冒出来一位四福晋,待问时,郭罗玛姆只说:“那原是四阿哥从征前请求完婚,因前方战事吃紧,并没有大操大办,一切从简了。”
我又问道:“这位四福晋是哪家的姑娘呢?”
郭罗玛姆说:“是费扬古大人的幼女。”我十分着急,便落实了问:“她额娘可是穆尔祜家的格格?”
郭罗玛姆一怔,顿了会子,才答道:“正是呢!”说着喟叹一声,又咕哝了一句:“说起来也算是故人!”囫囵着,我却听得清楚。
再细问,她又是一惊,忽而发觉我长大了似的,说道:“噢,故人嘛,都是早年间的交情了。”穆尔祜有个外孙费扬古,灭三藩的时候就是效力于郭罗玛法帐下的,说两家是积年的世交,不是说不过去。但郭罗玛姆这话,倒有些避重就轻的意味。
原来这个穆尔祜,还有个女婿,也叫费扬古。
这么说这四福晋正是八阿哥所说的那拉家的姑娘。
我于是对她百般好奇,究竟是甚么样的女子,要叫一位阿哥说出“害怕欠了她”的话。
因此她来那日,小轿抬进二门,我就掀帘子迎出去了,先出来一个丫头,就是极标致的人物,先向我屈膝行了礼,方打开轿帘,从里头落落地走出一位美人,着秋香色对襟小褂儿,蜜合色百褶裙;鬓间斜插一枝碧玺雕的双头牡丹。向我点头一笑,我待要行礼,她料定了一般先出手扶住了。别的另说,却有十二分的笃定从容。
让进屋里坐下,真杏上了茶。略约说了几句,我正揣测她的来意,她便说道:“前儿四阿哥写来家书,交办事务,其中有几件,是托了我转交姑娘的。”
说着跟来的丫头捧上来与我:是一张未封的对折梨花笺,和一个缀着青金石的如意荷包儿。
我随手翻开来,是八阿哥两行潦草的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看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一联合情合理,但这首诗接着的四句,却是十分不妙的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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