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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真多
陆子白洗完澡,披着滕九皋的浴衣,站在门口。
他出不了这道门,不是因为不想出,而是因为不能出。
门坏了,卡死了。
“遐哥儿,你等着,实在不行我就拿灵力强拆,我一定把你弄出来!你放心!”
门外乒乒乓乓轰轰隆隆······
“咔嚓——!”
一声脆响传来,门框猛地一颤。
陆子白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哐哐哐”几声沉闷撞击。
紧接着,一只手破门而入。
不对,那不是伸进来的,而是拆进来的。
“可以了!”滕九皋气喘吁吁地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某种骄傲。
陆子白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经缺了一半的浴室门,点了点头。几根断裂的木头还在嘎吱嘎吱地晃。
他侧身走出浴室,将一张写满推测的‘血书’和一件脏衣服递了过去,语气平静:“纸收好,衣服拿去烧了。”
滕九皋将衣服交给小远,自己则收起那张纸,带着陆子白走到梳妆台前,按着他的肩让他坐下。
滕九皋动手替他梳头,陆子白望着镜中倒影,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和滕九皋发了会儿呆。
“我脸上的伤……很明显吗?”陆子白忽然问。
“还好。”滕九皋语气温和,“我这有祛疤的药膏,一会儿给你涂上。”
听着,陆子白又抬起头去看对方,这才发现滕九皋换了个发型:长发被高高束起,额前整齐干净。
“换发型了?”陆子白问。
滕九皋摸了摸头发,声音低了些:“头发之前断了,剪完太短,不适应,只能这样……反正我马上就及冠了,提前适应。”
陆子白轻轻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盯着镜子,忽然开口:“我问你。”
“嗯?”
“你之前……都做了什么?牧野说的六天,是指什么?”
滕九皋放下梳子,拿起毛巾为他轻轻擦头发:“家里的事,不重要。”
“你为什么救我?”陆子白的目光一动不动,“这件事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你完了,观衡宗也保不住。”
“我会处理。”滕九皋没有多解释,把毛巾放下,便起身准备离开。
“我出去一趟,有点事。”
“你回来!”陆子白猛地转头吼了一句。
……
夜半三更,滕九皋出了院门,却迟迟未归。
到底是什么事要他走这么久?他又在逃避什么?
屋内一片安静,女弟子已入睡,陆子白独自坐在屋中,心烦意乱地在房里来回踱步,始终无法安下心来。
这屋子不大,面积甚至有些局促,可布置却极尽精致奢华,细节之处又透出几分温馨。一看便知,是有人常年在此起居。
正中央的檀木桌上,静静摆着一只瓷瓶,器型普通,釉色也略显粗糙。陆子白随手翻过瓶底,只见底部歪歪扭扭刻着两个字:滕闺?
他皱了皱眉,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写的。
再看四壁,墙上挂着一幅幅装裱精致的画作,多为古代名家之作,哪怕隔着些距离,也能看出其不凡。
角落里的衣橱半掩着,几件宽大的外袍垂在衣架上,用料讲究;而梳妆台上,则整齐陈列着发簪、耳坠与些许瓶瓶罐罐,每一件都透露出主人的讲究。
无疑,这是滕九皋的房间。
一个活得张扬又细腻的人,住着这样一间屋子,不令人意外。
···
天色微亮,女弟子从榻上醒来,揉着眼睛,一转头,便看见陆子白披着滕九皋的斗篷,在屋里来回踱步。她吓了一跳,赶紧出了门,不一会儿便抱着一套整齐的衣服回来。
“给恁准备滴。”她笑着递过来。
陆子白接过衣服,道了声谢。
“谢我干啥?是滕公子和霏儿大哥准备的。”女弟子摆摆手。
陆子白抿着嘴,露出一点淡笑。
见她准备离开,陆子白却忽然站到了门口,拦住去路。他神情复杂,终究还是问出了憋了一晚的问题:“滕九皋到底遇到什么了?牧野说的六天是什么?还有……你们救我,其他人知不知道?”
女弟子一怔,脸上的笑意顿时变得尴尬:“能有什么事?恁俩一起出去调皮,肯定得受点惩罚嘛,真没什么……”
“没什么?”陆子白冷笑了一声。
他这才回想起,比武会那天滕九皋浑身是伤,一副被折磨得连站都站不稳的模样。那不是调皮的后果。
“要真没事,他就不会被我打到吐血。”他咬牙道。
女弟子沉默片刻,只低声说:“陆公子,俺真没啥可说的,只要恁知道,滕公子是真心待恁的就够了。”
说着她想绕开陆子白,结果陆子白顿时心生不满,手一挥,用灵力锁上了全屋的门窗,女弟子的修为没他高,完全走不出去。
“你说,要不不让你走!”
“好,陆公子,那俺就告诉恁吧。希望恁可以平静的听完。”
陆子白让女弟子坐下,自己则靠在门边,静静地听。
“俺其实早就想告诉恁了,就是滕公子不让所有人说···”
在陆子白和滕九皋从引江县回来那日,滕竞在宗门里和所有人吵了一架。那时,她说:“你们要再护着滕九皋,毁的可不是我”
话外之意便是:“请依律处理滕九皋”
石德渊为人实在、大方,人缘极好。他的死,全宗上下都在为其牵挂。
为了平息众怒,也为了不失公信,滕伯礼和沈棠别无选择,只得按照宗规,对滕九皋施以水刑。
所谓水刑:是先在身上割开五十道伤口,再关入一个封死的窄铁笼。每两分钟,整个笼子会被沉入湖底,在水中滞留两分钟后再被拉起。反复浸泡,直至灵识尽散。
而这一刑罚,滕九皋撑了整整六天。
那女弟子还说,滕洵为了救滕九皋,带着桃儿划船来到滕九皋受刑的湖中心,说要让桃儿帮滕九皋打开笼子,放松一会。
结果可想而知,滕洵也被发现,被家里人打了二十大板,桃儿则被禁足在家,不准出门。
受刑的地方就在宗门的湖心,所有人都能看到滕九皋挣扎、昏迷、失控……滕九皋也就在光天化日之下,狼狈地被人看了六天。
六天后,滕九皋被捞上来,按规矩在湖边躺了两夜,最终是靠着意志力醒了过来。
结果呢,他有罪,其他人不想放过他。他身体稍有好转,便被送到石德渊墓前跪着,一跪就跪了一个月。
···
“他一直跪道比武会前?”陆子白问。
“没有···”
“她们说……石德渊给滕竞小姐托梦,说滕公子并非故意,还望宗门网开一面。这会,他才被允许休息几日。可就算如此……他每天修炼完,还是自愿回去跪着。一直跪到比武会那天。”
陆子白嘴唇发抖,喉头哽住,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也更痛恨自己比武会那天一剑劈在滕九皋身上的狠劲。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陆子白咬着牙问。
那女弟子抿嘴一笑:“俺早就想说了,只是……觉得轮不到俺说。”
陆子白眉头紧锁,看着她:“我不认识你,你是……”
“陆公子,俺确实没和恁打过照面,可俺……一直都不太喜欢恁。”
“???”陆子白一下懵了。
那女弟子语气平缓地说:“当年在能干村,滕公子给恁写了那么多信,后来全都没回音。俺本以为,恁不喜欢他,是想婉拒他……可后头,恁又跟他出去捣乱,俺就有点不懂了。”
“我不是故意不回的!”陆子白突然提高了声音,“我那时候……”
“在引江县,恁俩什么都没做,南疆那些流言蜚语,怎么就都让它传开了?”
“我解释了啊!”陆子白失控般吼道,“可没人信我啊!”
“滕公子重伤刚醒,恁就烧纸咒他,这实在······”
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
那女弟子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也压得更低了:“陆公子,俺只是个外人,掺和不了啥。但俺看着滕公子……他那性子,表面不在乎,但心软得不行。若恁真不喜欢他,还请放过他,别再走近了。俺今日肯帮着救恁,不是帮谁,而是不想让案子冤着谁。这事俺们宗门会查清的,恁放心。”
她顿了顿,转身离开:“没别的事,俺得走了,宗门里还有活。”
“走什么走?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跟我说清楚!”
“陆公子”那女生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俺尊重恁,希望恁也能尊重俺。”
女弟子打开门,正好撞见滕九皋。他站定在门口,神情淡然,似乎已在外头听了许久。
屋内的两人顿时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而滕九皋抬了抬眼皮,露出一个带笑的表情,手里还端着一大堆热气腾腾的早餐:“遐哥儿,给你准备了点吃的。希望合你胃口,我特地让霏儿单独做的。”
他将早餐一一摆上桌,随后在一旁静静坐下,笑眯眯地看着陆子白,又转头看了眼那位女弟子。
“刘师妹,”他慢声说道,“吃完再回去,可以吗?”
······
刘师妹和陆子白小口吃着饭,显然,这普通的早餐已经变成了一场鸿门宴。
“别老看我啊,”滕九皋一边笑,一边装作无辜地眨眼,“看得我都快害羞了……你们继续吃。”
陆子白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可一瞥见刘师妹紧蹙的眉头,终究还是闭了嘴。
滕九皋慢悠悠地将茶盏放下,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语气温和:“不好意思啊,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抱歉啊。有些事,可能你们……都误会了。”
……然后呢?滕九皋怎么突然又不说话了?
现场陷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尴尬,仿佛时间静止,空气凝固。屋内无人咀嚼,甚至没有人呼吸。
滕九皋依旧笑眯眯地,手托着下巴,目光落在对面的两人身上,一动不动,像一尊等人忏悔的佛像。
被那双眼盯久了实在叫人发毛,陆子白只得不自在地垂下头。
有话快说啊!!!!!!!!!!!!!!!!!!!
刘师妹见势不妙,噌地站起身来:“内个,告辞。”
她走得飞快,仿佛这间屋子再多待一秒钟都会窒息。
也没准滕九皋是在等一个能与陆子白单独相处的空间?
……嗯,也不是。
因为他还是一言不发。
粥已经凉透,表面浮起一层薄薄的皮。陆子白实在忍不住了,小声道:“你……有什么事吗?”
“……”
“那你能别一直看我了吗?”
“没问题。” 滕九皋终于出声,答得干脆。
又过了好一会儿······
“遐哥儿。”他忽然开口。
“滕淇。”陆子白几乎是同时出声。
两人对视一眼。
“你先说。”陆子白道。
“我……还是你先说吧。”滕九皋的语气有点虚。
“其实……我想知道……”陆子白迟疑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算了。”
两人相顾无言,屋里只剩下凉粥和尴尬。
天色微亮,滕九皋忽然开口:“对了,还有一件事,我现在必须告诉你。”
陆子白转头看他。
“你被我救回来这件事,除了我、霏儿和刘师妹,没人知道。拜托你,一定要帮我保密。你放心,日后我一定会还你自由。可眼下,最紧要的是不让其他人发现你的行踪。还请你这几日,只在我院里活动。白天滕府人不多,你尽可以安心。”
陆子白点头:“好,多谢。”
。。。又是迷一般的寂静。
“哥!出来!走啦!”滕洵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门内,滕九皋立刻站起身,匆匆朝门口走去,却在开门前忽然一顿:“待会我会让霏儿留下来,他带你在院子里转转,熟悉一下环境。我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用,不必客气。还有——”
他回头看了眼陆子白,声音压得更低些:“现在先去里屋避避。我那弟弟妹妹们嘴巴上都没个把门的,别让他们看见你。”
门外,滕洵还在催:“滕淇!快出来啊你!磨蹭什么呢!”
陆子白点点头,转身进了里屋。
“吱呀”一声,门开了,滕九皋走了出去。
“你今天真他娘的慢!”滕洵不满地抱怨。
“又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滕九皋装出一副长兄如父的口吻训斥道。
“慢还不让人说了?哼,不知道前几天是谁骂我是懒猪来着!”他撇嘴接着哼哼,“你才属猪!你全家都是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滕九皋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中还夹杂着几声夸张的尖刺的拖长音,仿佛被捅到了笑穴似的:“你刚才说啥?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全家都是猪!”滕洵叉着腰,声音响亮,满脸骄傲。
“……”
门内的陆子白没绷住,嘴角一抽,终于憋不住低笑出声。
果不其然,外头瞬间炸了锅。
“你才是猪!!!”滕九皋的小妹滕润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尖叫出声,破锣嗓子一开,震得院子都差点翻了天。
“滕淇你快打他!”滕润还在旁边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行了行了,”滕九皋一边笑着,一边柔声打断,“赶紧的,去宗门吧,别耽误了时辰。还有你!”
他把头转向滕润:“别老直呼我大名,叫我大哥!”
“可娘也叫你滕淇啊,凭什么我们就不行?”滕九皋的小弟滕澈也一脸不服。
……
“那怎么能一样呢?”
滕九皋一边嘴上敷衍着解释,一边领着弟妹们往外走,声音也渐渐远去。
只留陆子白一人待在那小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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