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

　　“岁岁，我中午不回来吃饭了，不用等我！”

　　驼色风衣随着步伐扬起，一坨白色棉花糖跟在身后坠着带子咬，黑脸小咪在两腿绕圈打转，还殷勤摊开肚皮开小摩托。

　　林霁风抓起电脑包就向外跑。

　　“棉花糖不要追着爹爹跑，等下摔跤了。”

　　“花卷不要躺在路中间，等会给你踩着了。”

　　“林小厚！你又不吃早饭！”

　　锅里太阳蛋还在滋滋作响，粉色蕾丝围裙绑在健硕的倒三角身材上显得无比违和。

　　明明就没转身，江澈跟后背长眼一般，客厅内一人一狗一猫动向掌握得结结实实。

　　“我起晚了，要来不及了，等会去到就吃。”

　　铲子还握在手里没放下，回转过身一个吻迎面而来。

　　嘴唇上还留有未干的水痕，唇间满是柠檬薄荷味，舌尖相触没两分钟，人就已经留到玄关穿鞋子了。

　　留下他一人一锅一铲，还有暴露在空气中的舌尖。

　　“我走...唔~”

　　“等会我开车送你，来得及，再亲会儿。”

　　舌头舔着小黑爪子优雅洗脸，Duang大一坨狗就坐在两人身后吐舌头，热油温度尽失已不再发出动静，清晨第一缕阳光投射入户，给拥吻的两人绘出第二世界。

　　“嘶。”

　　热牛奶暖胃，但也同时往伤口上撒了把盐。

　　“都怪你，把我舌头都咬破了，好疼。”

　　林霁风吐着舌尖散气，心里越发笃定，江澈上辈子肯定跟棉花糖是一家的，不然怎么这么喜欢咬人，不！棉花糖比他听话多了。

　　“谁叫你招我，而且你同事的电话来的太不是时候了。”江澈心虚伸手扫了扫鼻尖，红灯亮起，稳稳将车停在斑马线前。

　　拉长安全带，探身越过中控台，啾又一下。

　　“宝贝，我建议你把舌头缩回去。”侧头忘了眼高悬的红灯，抵着他鼻尖说，“我们现在一共有76秒的时间。”

　　唇间伤口还沁出丝丝血迹，好吧，我也把他咬到了。

　　叮——

　　“唔”

　　“唔”

　　手上温度已经被体温烘暖，下衣后背高高掀起带过一阵凉意。

　　两人均被着突如其来的铃声惊住，一个咬舌头，连带着另一个被咬了嘴唇，堪称一阵兵荒马乱。

　　"喂？嗯，嗯，好的好的，我现在在路上，有点堵车，30分内绝对能到。"

　　手还在腰间收紧，林霁风抬头瞪了眼作乱的人，笑嘻嘻的一点悔改模样都没有。

　　[别生气现在就送你过去。]

　　“下班了记得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小呆毛在后脑勺一翘一翘的，半点不符某人在外的冷淡性格。

　　大学毕业后，机缘巧合下被师姐拉入摄影圈，两人一起合办一家工作室。

　　不大，但名称打得足够响。

　　展示墙上满挂大大小小荣誉证书、奖杯，还有中间格格不入的手捏小人，高举手臂大喊加油。

　　“早上好，今天也要加油呀。”

　　似乎成为了一个习惯，不管时间多急，任务多重，上班前跟玻璃柜里小人喊一声加油，成了两年来雷达不动的习惯。

　　“林老师早上好！”

　　“林老师早！”

　　工作室内小助手和场工正调整大灯位置，时间不紧不慢正好卡在最后一分钟。

　　“很是激烈啊，学弟。”

　　楚可不知何时从化妆区绕到了身后，手指落在后脖颈上，凉得人一激灵。

　　“楚可姐，早上好。”长款风衣脱下，露出底下同色系毛衣。

　　“哟呵。”楚可夸张退后一步，死盯着林霁风看，应该说盯着人身后看。

　　袖子卷到半臂，林霁风抬头问出一句，“怎么了？”

　　目光逐渐落在嘴唇上。

　　林霁风反应过来，一手捂住半张脸，“别捂了，一路走过来大家都看见了。”

　　“啧啧啧，你家那位是不做人啊，大早上的。”

　　“不...”

　　“好了，楚姐，别逗了，人都熟了。”

　　刚还一股车尾气扬长而去的人去而复返，半挂在林霁风身上，半点没有被调侃的恼意。

　　“你怎么回来了？”

　　小助提着一兜子咖啡从两人身后冒出，抢着回答，“江老师来慰问家属，顺带给我们带吃的了！”

　　工作室多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两人也从不遮掩。只要江澈出现，只要她们温柔的林老师出现在现场，过不了多久，他那个“青春男大”的男朋友就会出场投喂所有人。

　　“谢谢江哥！”此起彼伏，早就一窝蜂用过去看带子里有啥好吃了。

　　及时过了这么多年，江澈仍旧觉得林霁风这个人常看常新。

　　在家里是无比粘人大胆的，像个放大版花卷，需要时刻挂在人身上。工作时又是专业睿智，不容质咄的。

　　“小蹦去调一下测光位置，放到模特斜侧方，开暖光。”

　　“对，很好，眼神不用看我，可以再柔一点。”

　　黑咖苦得只往鼻腔冲，久违的，突然想起很久没有更新过的大眼。

　　最后一条博停留在两个月前，两人突发奇想，大半夜跑去喀纳斯的vlog。

　　景色很美，但温差冻得两人同样很狼狈。

　　神仙湾晨雾照入第一缕晨光时，整个河谷金光闪闪，是大自然鬼斧神工下无意打翻的调色盘。

　　背景音却与画面极度不符，一声打着哆哆嗦嗦的鼻音从镜头后传来“宝贝，你，啊秋，你冷不冷，我好冷啊 ，你抱抱我呗。”

　　“谁叫你要风度不要温度。”

　　画面转换，自己傻兮兮的拎着一片枯黄的白桦叶跑来，“看，这个叶子好漂亮，回去给你做成书签。”

　　......

　　内容没有特别的创意，只是日常记录。

　　有时候甚至是两人的犯蠢视频，吃到好吃时的夸张表现，晚上睡不着大半夜兴起外出觅食。

　　账号开始的最初目的，仅仅是希望自己在家能够有事干，不要胡思乱想，从林霁风拿到第一笔奖学金起，这场没有尽头的临时起意，踏上旅程。

　　粗糙的剪辑手法，也遮盖不住透过镜头那双眼睛下满溢的爱。

　　[我的产品还是一如既往地甜]

　　[我是老粉，他们在一起很多年了，老甜了。]

　　[我是独生女，求豹豹猫猫更新]

　　[饭饭孩饿]

　　[饭饭孩饿]

　　......

　　您的关注已更新。

　　[图片]

　　林霁风斜靠在台边选片，脸被大大的逻辑猫头挡住，卡通头像也掩不住修长身形下的清冷气息。

　　镜头记录多停留在自己身上，起初江澈不理解，为什么林小厚永远能够在第一时刻记录下多面的自己，以为是职业驱使。

　　直到自己拿起相机，才发现，那是透过镜头记录定格留不住的画面，是爱意装不下时所承装的容器。

　　他镜头下的自己永远鲜活热烈，自己镜头下的他永远自由、沉静，不受世俗侵扰。

　　像一朵终年不凋的蓝雪花。

　　不，

　　他也是可爱、幼稚、蛮不讲理的，仅我可见。

　　“走吧。”

　　交握的手被牢牢牵起，带着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体温。

　　唠着家长里短，回他们共同的家。

　　“江大厨，今天想吃番茄牛腩和菠菜鸡蛋汤。”

　　“啊啊啊啊啊，卷卷和棉花糖，爹爹回来了，快来抱抱。”

　　出门前窗子为防两个调皮蛋只留有一股小缝，室内闷闷带有一股小狗味，哦，还有太阳将毛毛晒得蓬松的味道。

　　茶几侧柜上满当当塞着两小只的零食，林霁风惯常性伸手准备去掏，江澈声音就从卧室传来。

　　“宝贝，今天不能再喂罐罐和肉干了，昨天他两吃多了，连饭都不吃，大半夜刨门你难道忘了吗？”

　　一黑一白两套同款居家服穿在身上，脱去人前舒服，回到家中，慵懒劲就开始往上冒。

　　江澈也不管毛毛会不会站到睡衣上，挤开棉花糖，抱开花卷就往林霁风怀里钻。

　　Duang大个人，应是往人颈窝埋，“你回家还没抱我，究竟是谁的老婆。”

　　林霁风好笑的顺毛摸，“怎么还跟它们争宠，你几岁呀，江小朋友，要不要哥哥给你买糖。”

　　“好呀哥哥。”笑得眼咪咪，丝毫没有被逗的羞涩。

　　九年下来，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试探前进，再到现在的恃宠而骄。林霁风何尝看不出他就是抓准自己吃他这招，只要撒娇，就没有不答应的时候。

　　“咕~”两声沿着身体传来，这个角度，林霁风只能看见江澈笑得一抖一抖的肩膀。

　　瞬间就闹了个大红脸。

　　“岁岁，我饿了。”无意识撒娇，跟剪了指甲的小猫一样，一下下挠在心窝上。

　　怀里一轻，头顶被大手覆住揉了揉，又被轻轻吻过，“家里没有牛腩了，做个虾滑番茄粉丝煲，好么。今晚去超市再买。”

　　“那还要一个蛋炒饭！”

　　“嗯？”江澈歪头靠过去，抬了抬下巴。

　　啵一声直直落在脸颊上，心满意足离开。

　　幼稚鬼，只要加菜就得收利息。

　　既是很多年过去了，这种下班家里有人接，厨房有烟火气，一猫一狗团团围住的感觉，每一次都能让心里满满的。

　　原来，程姨说的家是这样一种感觉。

　　平淡、寻常，却又充实。

　　11点57分，

　　镜片反射着电脑屏幕幽光，一盏小台灯照亮书桌这一方小天地。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起伏，文档上敲下记忆中如有实体的文字。

　　门半掩，林霁风身上披着张毯子，迷糊着眼就走了进来。

　　电脑与自己间挤进个小人，软乎乎，暖融融带着毯子往自己怀里缩。

　　“你怎么还不睡。”半梦半醒连带着嗓子一起变得黏糊。

　　自然跨坐在江澈腿上，双臂仅仅搂住他脖颈，埋在怀里躲避刺眼的光亮。

　　后脑勺又被大手盖住了，小尾指在衣领下一下下扫过。

　　酥麻感从心脏开始传遍全身，身子变得愈发绵软无力。

　　“等会就睡了，怎么醒了，脚脖子都冰凉冰凉的。”

　　“你不在，冷。”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林霁风特别畏寒，夏天这种体质倒是得天独厚，但到了冬天，手脚就冰凉冰凉，好半天才能焐热。

　　身上一轻，自己就被江澈迎面托腿抱了起来，地板在后退，背上就触上了绵软床品。

　　“好了睡觉。”

　　将林霁风箍在怀中，小腿夹住冰凉的脚，将被子塞个严实，一如这么多年一起度过的冬天。

　　床边始终亮着一盏小台灯，

　　相框在光照投射下拉出一道长影，

　　而相框里，是那年被一片片拾起，一年复一年拼贴好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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