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明月高悬

　　十二月底，学校举行了以年级为单位的元旦晚会，紧接着的就是元旦长达三天的假期。

　　三十一号晚上，学校放假，圣诞刚过，现在大街小巷还残留着节日的余韵。

　　林轩去学校旁边的商店里买了热奶茶，家里的司机将他送到致远，他让司机呆在车里避风，自己却站在校门口等待着易明月。

　　不一会儿，人来了。

　　易明月一看到他，就加快了步伐，二人一会面，林轩领人上车，随后把温热的奶茶递给易明月。

　　“趁热喝，七分糖。”

　　二人一人捧着一杯奶茶，安静地喝着，寒气被驱散，身子从里到外暖了起来，他俩开始讨论游玩流程。

　　司机从家里过来时，林轩的手机也捎上了，现在他翻找着手机上的旅游手册。

　　“H省的冰雪大世界怎么样？”

　　“太远了，可以等寒假再去，找一个临省的地方吧？”

　　“省内的J市元旦刚好有文化节，我们可以去逛逛夜市，看看表演。”

　　易明月随着对方手指滑动，快速看着一张张文化节盛况，最后点了头：“可以。”

　　二人脑袋凑在一起，共同看着手机里的夜市导览图。

　　林轩先问出发时间：“挺近的，就现在出发吧？”

　　易明月点头，林轩让司机前往文化节地点。

　　林轩又说：“现在过去刚好赶上饭点，文化节附近应该会有很多小吃街，刚好可以品尝品尝。”

　　说着，他语气中带上几分新奇与期待，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似乎在遇到易明月之后就开始变得多彩起来。

　　若是之前，这种假期他会照着学习计划宅家学习或者去市图书馆学整整三天，可现在，他可以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去从未去过的地方。

　　易明月又点头，为防一直是林轩单方面输出，他也商量到：“你吃烤串吗？J市的烧烤挺有名。”

　　林轩对于吃没有偏好，于是点了头，“可以的，我没问题。对了，吃完饭可以先逛逛夜市消食，文化节在J市大学城那边也有设点，那些大学生可会做一些小玩意拿来卖了，便宜又有趣。”

　　他说着从网上各种攻略中看到的建议。

　　易明月赞同他的提议，并且补充到：“买吃的可以不去大学城，在那边买东西普遍讲不了价。”

　　比如一份草莓十五块钱，在别的地方卖可能成交价只有十块钱，并且还要检查每颗草莓的品相、成熟程度、甜度等。

　　在大学城附近则百分之九十都是原价十五块钱，并且他们只看最上面一层的颜值，就算里面放几颗烂的，一半人也只会选择忍气吞声。

　　林轩倒是没想这么细，闻言狠狠点头：“是的，我就不会讲价，或者说我不太了解物价，每次买东西都不知道是比市场价高了还是低了。”

　　他消费欲望不是很强，平时又不怎么出门，自然不了解物价。

　　易明月将左手放在林轩右大腿上轻轻拍了拍：“放心，有我呢，我超会讲价的。”

　　他故意带着些夸张的语气在里面，为浑身融化的冰山再添了几分童真，让人恍然，原来看似成熟的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林轩捏捏对方搭在自己腿上的大手的指节，捏紧后左右晃了晃，“那你可要替我讲价呀，这样能省出不少钱呢！多亏了有你，我的小福星。”

　　易明月耳廓上爬上绯红，不过在黑暗中完美藏匿。

　　他继续话题：“那我们吃完烧烤散完步去哪？”

　　林轩不把流程规划完心里不得劲，易明月也依着他。

　　林轩给出两种方案：“晚上有表演，散步时就往那边散，如果赶上了表演就看表演，没赶上就去就近的娱乐场地吧？”

　　易明月点点头，轻声说好。

　　讨论到此结束，林轩又把所有商量好的流程记在代办事项里，几点几分做什么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等到了地方，林轩让司机也去转转，等他发消息通知了再汇合，司机大手微微OK。

　　林轩和易明月随着人群进入了小吃街。

　　暮色笼街，红灯摇曳，暖黄的光晕泼洒在紧紧排列的小摊上，炭火炸裂、铁板滋滋作响，滚烫的油滴溅起，裹着孜然与辣椒的香气，林轩站定，各来了两串。

　　到手后，他把手中的袋子往易明月面前一递，“你想先吃哪根？”

　　易明月用食指指尖虚指了根烤面筋，林轩用纸包住竹签，抽出面筋递给对方。

　　手指交错间，皮肤的触碰带动心灵深处的麻意。只一瞬，又迅速分开。

　　摊主们吆喝声此起彼伏，人流如织，游客攥着刚出炉的糖画，糖丝在灯下传递着琥珀色的甜意。

　　周围说话声嘈杂，林轩不得不凑近易明月耳朵，提高音量问：“这个糖画我还没吃过呢！你要不要来一份？”

　　喷洒在耳朵的热气使易明月缩了缩脖子，他压下怪异感，也对着林轩的耳朵说道：“可以的！”

　　林轩揉着酥麻的耳朵挤进人群。

　　易明月说了，去大学城的摊贩不争不抢，要排队，一般的摊贩那就得又争又抢，还不一定能抢得过大爷大妈和熊孩子。

　　林轩艰难地挤进中心区。

　　糖画拿到手后，他怕被人挤坏了，就高高举起东西，又艰难地挤了出来，途中还被不知道谁踩了两脚。

　　二人举着糖画慢慢散步，眼睛不停地在路两边的摊点看来看去。

　　路上有的游客口中吃着，眼睛还在不断寻觅下一个觅食点；还有三五成桌的，缩在小摊后背风的矮桌四周嗦粉，水汽氤氲，模糊了眉眼，却挡不住眼里的笑意。

　　小街烟火喧嚣，游客笑意盎然。

　　过了几条街，再穿过十条巷子，就是大学城了，左右摊点几乎将人行横道占满，这边比先前的小吃街安静许多，购物速度也快一些。

　　林轩和易明月又买了些甜点边走边吃，时不时驻足观赏小摊上琳琅满目的小东西，五十一只的白毛蓝眼猫崽、三元一盆的精美多肉、纯手工编制的手链、钩织的小娃娃、手织围巾、手工模型、十元自画像……

　　“易明月，快来快来！”

　　易明月放下手中的月亮状流麻，走到了林轩身边，“怎么了？”

　　林轩：“让这位姐姐给你画个自画像啦，你就坐这里摆个造型然后不动就好了。”

　　他说完，见易明月还在犹豫，语气中带上了自己没有察觉到的软，像手中刚吃完的棉花糖：“好不好？”

　　易明月点头说好，随后自己坐到凳子上，不动了。

　　林轩看他端正坐着，也没提出动作上的意见，只是说：“易明月你笑一下。”

　　说着，他先笑了一下，给易明月一个示范。

　　易明月看着他闪亮的笑容，自己的家嘴角忍不住勾起，眼底确实装了些笑意。

　　林轩一看他笑，就迅速掏出手机定格住了这难得的笑容。

　　易明月看着他冷不丁掏出的手机，愣着眨了眨眼。

　　林轩提醒他：“易明月你的笑没啦！快快快再笑一个——姐姐你就把他现在这个样子画出来就好。”等笑容再次出现在易明月脸上，林轩告知负责画画的姐姐可以开始画了。

　　十分钟后，画像出炉，林轩拿着反复品鉴，易明月看他盯着自己的画像看那么久，有些不好意思，就也凑过去。

　　林轩咳了一声，小心翼翼收起画像，付了钱。

　　女生听到钱到账的声音，顿时胳膊不酸了，心不累了，感觉世界都变美妙了，祝福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小弟弟，你和你旁边的小帅哥是朋友吗？你们看起来关系很铁哦，祝你们友谊长存！过几年考大学可以考虑来这边哦，城市文化丰富、学校包容度也很高！”

　　林轩认真道谢：“谢谢姐姐的祝福，不过我们两个的目标大学是国人梦寐以求的那两所呢！”

　　女生听完，连忙改话术：“不好意思，那祝你们得偿所愿，考上top学校！”

　　林轩这才点点头：“那就借姐姐吉言了，也祝姐姐学业有成！”

　　二人又逛了逛，买了些看中的小玩意儿，然后去有表演的地方。

　　“烟花游船……还有抽奖活动，幸运儿可以获得J市精美文创产品一份。”

　　林轩读着手中的宣传手册，同易明月前往游船。

　　“林轩，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那边的卫生间。”

　　林轩点头，“不着急啊，你慢点。”

　　他目送易明月消失在眼花缭乱的灯光中。

　　等人家再过来，林轩看着他提着的两个盒子，问：“这是什么？”

　　易明月指了一下来的方向：“两个大学生的实践作用，说填问卷就送。”

　　他递给林轩一份：“我说能不能给我朋友一份，那个哥哥本来说不行，然后另一个人说填两份问卷就可以。”

　　他玩得很开心，话就变多了起来。

　　烟花秀要开始了，二人过去抢占较好的观看位置。

　　举办方本要在零点准时燃放烟花，被“影响居民休息”为由拒了，于是就定在了晚上八点。

　　游船上高悬着巨大的夜光时钟，最后十秒，大家齐声倒数。

　　“十！”

　　林轩喊完，见易明月被人群挤远了，连忙过去捞人。

　　“六！”

　　他好不容易挤到易明月身边，周围人声太大，他也顾不得自己不喜欢大声说话的习惯了，扯着嗓子喊：“易明月！抓住我的手！”

　　“五！”

　　易明月看着越过几层人，递到自己眼前的修长手指，手背上还因不小心蹭过旁人衣服上尖锐的装饰而划了道口子。

　　他紧握这只手。

　　“四！”

　　下一秒，一股大力自这只手传来，二人穿过熙攘的人群，终于再次相遇。

　　“三！”

　　“易明月！元旦快乐！新年快乐！”

　　林轩彻底打开了声音，嘴唇凑在易明月耳边，人群一推，嘴唇与柔软的耳垂触碰，温热的唇将热意传给被寒风吹凉的柔软。

　　“二！”

　　易明月被人群感染，此刻也顾不上那点别扭，心中的热意与人群的激情混杂在一起，他扭过头对着林轩。

　　“林轩！新年快乐！”

　　林轩的唇划过易明月的耳垂、脸颊、下巴，后者稍仰起头，堪堪避开，最后一吻落在了脖子上。

　　二人在拥挤的人群中被迫紧紧相拥。

　　“一！”

　　最后一声倒数过后，紧接着的是一声破空的锐响，一团火星猛冲向高空！

　　下一秒，金红猛地炸开，巨大烟花在天空中层层绽放，万千光芒出现、伸展、绽放、定格，在消失之前，另一道金黄的烟花接替着炸开。

　　棵棵火树金花拔地而起，将深如墨色的天空织起璀璨的金饰。

　　细碎的火光碎成漫天星辰，伴随着烟花绽放的是游船上次第点起的红灯笼，和喜气洋洋的歌舞表演。

　　金焰凌空兆丰稔，红灯舞影贺新元。

　　欣赏了会歌舞表演，林轩攥着易明月的手腕，在人群中悄然离去。

　　走出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林轩仍未松开手，只是这样易明月的手不好伸进口袋，在冷空气中被冻得通红。

　　林轩注意到之后，手指下滑，将冰冷的手紧握在手心，试图用自己火热的体温捂热，同时攥着那只手放进自己的口袋。

　　“我，咳，我们找一个地方停下来挑电影吧。”

　　自从刚刚激情的互贺新年的对话后，二人之间一直笼罩着异样的沉默。

　　这时再说话，林轩刚开口时发现嗓子哑了，他咳了声才清晰说出话来。

　　易明月手指蜷了蜷，说了声：“好。”

　　他俩进了一家奶茶店，顺便点了杯热奶茶，然后在旁边的沙发上查看电影。

　　这时二人的手才分开，林轩手上全是二人参杂在一起的汗液，手的温度极高，刚暴露在空气中甚至还能看到冒出的白烟。

　　晚上大多电影院恐怖片和爱情片较多，二人最后选择了恐怖片，然后在网上买好了票。

　　奶茶好了，二人边喝边根据导航走去电影院。

　　“易明月，你怕鬼吗？”

　　“国产恐怖片里一般没有鬼。”

　　“哦，好的。”

　　过了会儿，林轩回过味儿来，易明月还没有回答他到底怕不怕鬼。

　　刚要再问，又反应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不怕，那就是怕的意思了？

　　他做好了准备，在易明月害怕得尖叫时，镇定地将人纳入自己安心的怀抱的准备。

　　事实真是这样吗？

　　恰恰相反。

　　影院里，林轩被吓得一颤一颤，不扑进易明月怀里是他最后的倔强。

　　他不怕鬼，只是容易被吓到，就像你低头认真写作业时，突然一张脸伸到你面前的那种吓。

　　易明月饶有兴致地看着颤抖的林轩，然后在对方看过来之前，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移回荧幕。

　　“林轩，我有点害怕。”

　　易明月用靠近林轩的那只手拄着脑袋，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林轩，开口。

　　林轩终于想起了看电影之前自己做好的准备，尽管自己还在害怕，他仍尽量止住颤抖，大气地用胳膊将人搂入自己怀抱。

　　他拍拍怀中人的脑袋，安慰道：“不怕不怕，有我呢。”

　　易明月呼吸急促，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怎么，他将脸埋在林轩胸口，一手覆盖在林轩轻拍他脑袋的手上，一手穿过林轩肩颈，搂住脖子。

　　“嗯，有你我就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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