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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枕
温闲许像一缕游魂,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漂泊了一天,终于明白:若徐漪然不想让她寻见,她花再多时日也是枉然。
眼下只能等徐漪然主动联系她了,横竖对方是知道她在薛府的。
劳累了一整个白昼,晚上睡觉也睡得不安稳。
一连数日,薛槐安见温闲许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心疼得不行,忙命人将碧纱橱里外收拾一新,置备了更软厚的被褥,又特意托沈观山寄了一匣安神的香料,半强迫地让温闲许搬回了主卧旁的碧纱橱里。
可惜温闲许有心事,沈观山配的香料半点也没派上用场,回碧纱橱的第一晚,温闲许又做了噩梦。
冬青再次出现在了温闲许的梦中,少女言笑晏晏地拉着她的手,忽而一阵大风袭来,竟将冬青刮上了天空,她寻找不见,自己却也卷入狂风中。
场景下一秒切换到了一艘简陋的渔船上,一柄剑指着她的咽喉,有人冷冷逼问道:“说!你混进京城究竟想做什么?”
温闲许不肯开口,江面顷刻风浪大作,船只剧烈摇晃,好像下一刻就要把她甩入水中……
“醒醒、醒醒!”
推搡的力道透过梦境传来,她眉头皱得更紧,直到额上传来沁凉的湿意,温闲许瑟缩了一下,才迷迷糊糊地醒转。
窗外雨声淅沥,屋内乌漆墨黑。一道瘦削的身影站在温闲许床边,双手晃着她的身体,俨然是方才梦中波涛汹涌的“元凶”。
“什么人?”她动作快如闪电,转眼间把人拖到身下,指尖精准点住来人胸前几处大穴。
身下立即传来熟悉的痛呼:“疼疼疼……是我!”
温闲许动作一顿:“薛槐安?”
他大半夜不睡觉,站在她床边干什么?
薛槐安轻哼一声:“你以为我想来?你又是喊叫又是挣动,吵得我睡不着。而且你发烧了,自己没察觉么?”
经薛槐安一说,温闲许才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确实烫得惊人,余光瞥见刚刚随着自己动作掉下来的湿润手帕,才知道薛槐安是来照顾她的。
她心虚地给薛槐安解开穴位:“大半夜床边站着个人,任谁都会被吓到吧,对不起嘛……”
薛槐安皱着眉头自己发麻的手腕,这才意识到二人的姿势非常尴尬,方才为制住他,温闲许正跨坐于他腰间。温闲许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慌忙缩到床内侧,与墙壁挨得紧紧的。
两人一时无话,雨声更加清晰。夜雨是从子时开始下的,刚刚暂歇,现在又有变大的趋势。一道白光闪过,温闲许下意识地蜷入被褥中,对上薛槐安惊讶的眼神,才后知后觉生出几分不好意思。
她欲盖弥彰地转向墙壁:“我……我要睡觉了,少爷也早些歇息吧。”
薛槐安却没有动,上次与温闲许去儆尤堂时,他就发现温闲许特别害怕打雷下雨,因此今晚被雨声吵醒时才特地来看了温闲许一眼,果见她额头发烫、梦呓不断,才摸黑去浸了手帕给她降温。
又见她好像被梦魇住,才把她叫醒。
此刻温闲许明明怕地蜷在被子里,分明实在逞能,他又岂会乖乖回去?
薛槐安把手帕敷在温闲许的脑门上,又自己的被褥抱来放到了她床上,自己也躺了上去:“今夜刮风打雷,我害怕得睡不着,能和你一起睡吗?”
薛槐安怕打雷吗?自己之前怎么没有发现?
高烧令温闲许的脑子糊成了一团浆糊:“既然你这么害怕,我就大发善心和你一起睡吧,不过……就一晚。”
薛槐安说:“嗯,多谢你好心。”
温闲许觉得薛槐安语气中带着几分得逞的欢快,但一想到薛槐安平日里冷淡的模样,又觉得应当是自己多心了。
她刚刚从噩梦中醒来,此时没有多少睡意,身旁多了个温热的活人,对雷雨的恐惧都被不自在冲淡了不少。
当温闲许又一次翻过身来时,薛槐安冷不丁地开口:“睡不着吗?”
“对不起……我到扰到你睡觉了?”
“哼,刚刚被你一招吓精神了,你在想什么,不妨同我说说?”
温闲许在想什么?冬青、师父、徐漪然,无数个名字像缠绕在一起的线头,稍一拉扯便再难理清。
温闲许沉默了一会,忽然想到还未恭贺薛槐安当上锦衣卫:“恭喜少爷得偿所愿。如今王夫人下狱,薛阳和失了倚仗,想必也不敢再来寻你的麻烦。”
薛槐安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要上任之事了,大半夜不睡觉,闹得我也醒着。幸好我中秋之后才去赴任,否则头一日当值便打瞌睡,岂不让人笑话?”
他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就是因为这件事睡不着?”
温闲许终于低声道出真话:“你我都明白,王生欢不是杀害冬青姐姐的凶手。她虽平日穿金戴银,但我问过她房里的丫鬟,她的首饰里没有双鱼佩。更别说暗中经营什么组织,拿慢性毒药胁迫陈杳了。”
薛槐安沉吟道:“不错,你可怜她?”
“没有。”温闲许摇摇头说,“我只是在想,真凶仍逍遥法外。若他日再害叶葵……或是害我,该如何是好?”
“以你的身手,打败陈杳都不在话下,还怕有人害得了你?”薛槐安犹在不满自己刚才被她一招制住一事,说出来的话气呼呼的,“不过,此事我自会追查到底,不会让冬青她们死得不明不白。”
“此话当真?”温闲许从被窝里探出一只手,“要拉钩。”
薛槐安的小指勾上她的:“好,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是小狗……”
得了薛槐安的承诺,温闲许心头莫名一松,两人把床榻睡得暖烘烘的,困意很快袭来,她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哈欠。
薛槐安将她连人带被轻轻揽入怀中:“早点睡吧,明日我得空,下午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说来奇怪,一向对次子不闻不问的薛懿这两天却频频叫薛槐安过去,温闲许白日里都很少见到他:“薛懿狗贼最近叫你去做什么?”
她困得狠了,把自己心中对薛懿的真实称呼说了出来。
“狗贼?”薛槐安眼神微沉,在她耳畔低声说道:“他把王生欢当作弃子,自然失去了王家的支持,又因对蛊虫事件知情不报,与圣上生了嫌隙,便想借让我联姻来寻求一座新靠山。”
他顿了顿,语气里透出些许邀功的意味:“不过,我都拒绝了。”
薛槐安的温热的气息吐在温闲许耳畔,令她半边身子酥酥麻麻的,意识更加混沌:“哦……”
槐安声音放得更轻,试探道:“你……可曾想过自己的婚事?”
婚事?师父未成婚,漪然姐姐也未成婚,可见成婚并非什么好事。她见过的夫妻寥寥无几,神山上的“双煞”终日打打杀杀,叶葵的父母要靠卖女维持生计,至于薛懿与王生欢……王生欢不是亲自被薛懿送去顶罪了吗?
她呢喃道:“不要……成婚……”
“为何?”
“……”
薛槐安等了一会儿,却见怀中人呼吸渐匀,竟是睡着了。
他无奈地刮了一下温闲许的鼻头:“小骗子,何时才愿同我说实话……”说罢,将她揽紧了些,也沉沉睡去。
*
次日清晨,温闲许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她前半夜被梦魇纠缠,此时睡得正沉,刚想翻身继续睡,却发觉身子被人环住,动弹不得,霎时惊醒。
一睁眼,便对上了薛槐安近在咫尺的睡颜。
薛槐安……怎会在她床上?
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渐渐涌来,昨夜刮风下雨,她半夜发烧做噩梦,是薛槐安叫醒了她,之后……薛槐安向她保证会继续追查冬青的案件,她还和薛槐安拉了勾!
察觉到温闲许退开了一些,薛槐安黏黏糊糊地贴过来,嗓音还带着浓重的睡意:“唔,还早,再睡一会……哪个不长眼的在敲门?”
门外传来“不长眼”的陈杳焦急的呼唤:“无虞姑娘,你醒了吗?少爷带着被褥一起失踪了!你有看见少爷吗?”
陈杳一早练完功,又打扫干净了庭院,却左等右等都不见薛槐安出来,心中焦急。
温闲许连忙推醒身侧的人,用气音说道:“快醒醒!陈杳在找你!”
薛槐安回道:“别吵、别吵,我已经醒了……”
他没有压着声音,陈杳显然听到了。
门外静了一瞬,随即响起陈杳磕巴的声音:“少、少爷在无虞姑娘房里?你们……你们……”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你们”,终是匆匆丢下一句:“快起床吧,我在外头等你们。”随即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温闲许脸上顿时烧了起来,又羞又急地捶了他肩头一记:“谁让你应声的!”
薛槐安睁开眼,一脸无辜:“我还以为在自己床上呢。”
说完,他探了探温闲许的额头,笑眯眯道:“已经不烧了。”
彻底清醒过来的温闲许还不习惯薛槐安亲昵的举动,“啪”地一下打走了他的手。又想到薛槐安毕竟也是出于好意,而且昨天留下来也是经过她同意的:“不好意思,我……我从没有与人这么亲密过,一时紧张才……”
“没事没事,你打我还打得少了吗?”虽然挨了打,薛槐安却笑得舒展,“今日倒是奇怪,陈杳从不会特意来叫我起床的。”
由于自幼体弱,薛槐安时常因药效睡到日上三竿,陈杳向来是静候他自己醒转的,怎么今日还专程叫他起床来了?
很快他的疑惑被解开:“少爷,老爷方才传话,今日府中有贵客到访,请您一同去前厅用午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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