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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瘪
靖国府门口就是朱雀街,京城里最热闹的地界,里面有一半都是朝廷权贵,多少听说过慕容泽的处事行径。而靖国府又向来低调。
两方可谓南辕北辙,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交集。然而慕容泽却一反常态在靖国府门口等了这么久。
人都有八卦之心。贵族更是不仅有八卦的心,还有八卦的力。他们纷纷派了家仆装作采买东西观测情况。
因此慕容泽此话一出,周围人的耳朵全竖起来了。
齐久安警惕道:“岐王找我有什么事?”
慕容泽无辜:“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她半点不给他面子:“可是我们不熟吧?”万寿节上要不是她反应快,她就要丢工作了。
“好像也是。”慕容泽并不因她的直白而懊恼,“多一起逛逛不就熟了吗?”
她刚要拒绝,他上前一步,低声道:“刚好我知道一些关于皇上的事,路上可说与你听。”
皇上?慕容泽就算说也应当说荀祜的事,怎么又和小皇帝扯上关系了?
她不过略一迟疑,就被慕容泽抓住了空隙,拽住她的袖子走到大街上,指着路边的铺子道:“看上哪个给你买。”
她正后悔方才没在靖国府蹭顿饭再出来,这会儿看摊子上的烧饼,热气腾腾刚出锅,撒了芝麻又大又香,还真有些饿了。
她身上没带银钱,却也没接受慕容泽的接济,怀疑道:“你说的买,不会是抢吧?”
剧情中没太对他这个人着墨,她只知道他小霸王的名头,自然猜测他在民间横着走。还想象了一番他欺男霸女的情景。
慕容泽不爽:“你把我当什么人?”
他是真不高兴了,一挥手把一锭银子丢出去,拿了几个烧饼递到齐久安面前:“吃。”
小贩乐得见牙不见眼。就这锭银子,够他全家几个月的生计了。
他大着胆子帮慕容泽说话:“姑娘可别错怪了岐王殿下,他时常来这几条街转悠,从来都是给多不给少的。而且你是殿下带来的第一个姑娘!”
别管第几个,齐久安只关心前半段。原来又是一个散财童子。和荀祜坐一桌去。
哎!封建。哎!贵族。
慕容泽看齐久安摇头晃脑的,又把烧饼抢回来:“你不吃我吃。”
齐久安被抢了饼才正色道:“你究竟找我来做什么?”
“就是无聊了来找你游市。”慕容泽生就一副贵气,哪怕再随心所欲,仪态也是分毫不差。连当街吃烧饼这种事,也能被他表现出一股闲适自在的气度。
齐久安见他不肯说,没了耐性,转头就要往轿子的方向走。
慕容泽也没拦她:“皇上年幼时害怕雷声。”
齐久安顿住:“你如何得知?”
“暂且保密。”
两人耳语片刻,在周遭人眼里又成了大新闻,一传十十传百,沸沸扬扬。
不过这也都需要时间,回到宫中的齐久安自无从得知。她在思考慕容泽话中的可信度。
十个孩子九个怕打雷。以他的性子,说不好是瞎编的。
但这又是为了什么?她一时想不到慕容泽的目的,先搁置一旁,她有更紧要的事要做。
荀祜在文华殿议政,她在正殿点了灯等他回来。
他一进门,她就坦白:“我今日去找崔翊,遇见了岐王。他要买烧饼给我吃,我没接。”
至于她为什么要向他报备这些事?她也不知道。兴许寻常兄妹都会做吧。
“生人所赠之物,不可轻食。”荀祜边浣手边赞许道,“做得很好。想吃烧饼可以请人进宫。”
她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这几句哄孩子般的夸赞:“这是烧饼的事儿吗?”
荀祜还在浣手,她一把拉过他的手,让他重视起来:“你可知道他想做什么?”
她用的力气太大,荀祜又半分没抵抗,他手上的水被甩到她的脸上。他抽出帕子帮她擦拭干净。有几粒水珠没来得及擦,坠至领口下方。
荀祜顺着往下瞥了一眼:“不知。”
齐久安抬起脸配合他擦:“那就这样不管他?”
她潜意识里总觉得慕容泽是个危险分子。
“我倒是想管,把你关在天枢殿里,谁来别想见你一面,你愿意么?”
荀祜面上还带着笑意,像是在开玩笑。偏偏齐久安莫名比谁都知道,他真干得出这样的事。背上立马起了一层疙瘩。
她放开荀祜的手。
算了。她怎会想得出跟一个疯子讨论另一个疯子在想什么?两个人各有各的疯法。
她原以为这事儿要么就这样过去,要么会过一段时间又浮上来。却没想到第二日,慕容泽就又大张旗鼓地派人来了天枢殿。
殿里的宫人一级戒备,生怕小霸王要明目张胆地刺杀摄政王。但那人却径直去找齐久安。
齐久安看着地面上一堆金银珠宝,陷入了沉思。
别的不说,他出手很大方。一看就和荀祜和小皇帝沾亲带故的。
后来几天,慕容泽总是以各种姿态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就比如她从弘文馆出来,他就等在门口,非要拽着她在宫里晃悠一圈。行到御花园僻静处,他靠着假山,和她说今日的“报酬”。
“慕容澈不是好人,你可别被他们骗过去了。”
慕容澈就是英年早逝的愍帝。此事若是说与旁人听,大概会有平地惊雷的效果。但齐久安已经知道了,她没什么兴趣。
慕容泽以为她不信,自顾自打哑谜:“不过是生有一颗红痣,世人就将他奉为菩萨,真是可笑。贵为天子又如何?自己也被一颗痣困住了,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一边说,一边手上还不闲着,就近挑了一株最名贵的花掐死了。一株价值一百两银子。
“我好心劝你一句,旁人也就罢了,你别在荀祜面前提他的好。不然他背地里不知道要怎么怄气。”
慕容泽这话,倒好像对荀祜很了解似的。
但他没再往下说,把花往水里一抛:“行了,你回去吧。”
他每次邀她出来都是这样,好像就是为了给她演一场独角戏。
但这次齐久安想错了,他的戏是有观众的。皇城里的百姓,宫里无处不在的耳朵,都是他的观众。
民间的谣言愈盛,慢慢传进了宫里——岐王爱慕齐久安。
不出两日,荀祜就一道诏令,把岐王“请”进了天枢殿。
民间甚至还为此开起了赌盘,赌慕容泽这回还能不能全身而退。大部分人都选了能,哪怕赔率奇低。
然而在他们眼里到嘴的鸭子却飞了——慕容泽被软禁了。用的是谋害摄政王的名义,但明眼人都清楚这和齐久安有关。
慕容泽踩了荀祜死穴了!
但软禁的过程却不像说书先生嘴里的那样激烈,什么横刀夺爱,为了美人刀兵相见。都没有。
荀祜开门见山地问:“你想要什么?”
慕容泽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我要你杀了我。很难?”
荀祜把佩剑解下来丢过去:“你若想死,随时都可以。”
“还真是脾气好了。”慕容泽嘟囔,“要是以前,哪还会带着剑鞘丢啊?逼我空手接白刃还差不多。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荀祜摩挲腰间挂着的平安佩:“没装,改性了。”
慕容泽看着牙酸:“信你不如信猛兽吃树叶。行了,就你有玉佩似的。成色又不好,送我我都不要。”
开了几个玩笑以后,他收起了平日里玩闹的神色,忽而正色道:“说正经的,他都死了三年了,你何必遵守和死人的约定?”
荀祜淡淡道:“轻诺必定寡信,你的书该重新读了。”
这是坚决不肯顺他意的意思,那也就休怪他慕容泽无情了。
说起来他和荀祜交情不算深,慕容澈还活着的时候,他们甚至有些相看两厌。
他觉得荀祜与他哥一丘之貉,仁义礼智信背得比谁都熟,心里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荀祜觉得他同室操戈,有悖天伦。
但过了这么些年,死的死散的散,竟然是他俩还活着在这儿闲话。
慕容泽心里感慨:“不杀我,那晚上出去喝杯酒?”
岂料荀祜一句话把他定住:“不了,一会儿你搬去静省堂。”
他脚下一绊:“冷宫?你够狠。”
“我说过让你离她远点。”
荀祜与慕容泽相识近二十年,知道他虽不着边际,但从来不沾女色。民间的流言,荀祜没往心里去。否则也不只是冷宫幽禁这么简单。
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看着慕容泽带齐久安满宫满城地跑,心无芥蒂。
他自小对心爱之物就爱惜得紧,年少时得了一柄宝剑,谁来也不许碰。他那时自认剑术不精,恐难以与宝剑合二为一,故将其束之高阁,待来日学成再启封。
宝剑尚且如此,明月又如何寄存?哪怕造一个四四方方的黑匣子,月光也能从缝隙间透漏出来。
明月不会有错,那么错的就是照到月光的人。
荀祜全然相信自己的理论,毫不留情地将慕容泽软禁在冷宫。一关就是一个月。
小霸王吃了瘪。齐久安知道这个消息后,也没什么反应,还是一切如常,没去问荀祜为什么。荀祜也没有提的意思。
直到一天,夏夜,暴雨,雷声阵阵。
齐久安被一道惊雷吓醒,迷迷糊糊想到慕容泽的话,左右翻了两下没睡着,干脆起身,自己找了一把油纸伞,绕开青杏,去大明宫。
远远看上去,大明宫里一片漆黑。
若旁人来,会以为小皇帝睡了。但她知道一片漆黑才是有问题。这个点,小皇帝一般还在挑灯夜读呢。
她叩响宫门,宫人骂骂咧咧来开门,一抬眼被她吓了一跳:“齐齐齐……齐尚仪?这大雨天的,您怎么来了?”
她有些歉疚:“我来找皇上。”
“皇上?皇上睡下了。”
“没事,我就看一眼。”
齐久安也算大明宫里的常客,宫人不敢拦她,把她带到寝殿门外。她接过油灯,让宫人回去,自己叩门。
没反应。
她拧眉。难道真睡了?但她走了这么远,怎么也得看一眼确认情况。
她悄悄把门推开一道缝隙。
角落里的小身影正捂着耳朵颤颤巍巍,瞥见光亮,还没来得及抬头,外面又响起一道惊雷。
他吓得抱紧头,眼睛呆呆地注视着地面。
门口那光亮却越来越近,一直侵蚀到他脚跟。宫殿里悄然无声,唯有水滴到地面上的声音。在滴滴答答地回响。
他愣愣地往上看,由于没戴叆叇,眼前是一片模糊的重影。一个女人,披散着墨发,浑身湿透,站在他面前。
门外的穿堂风一吹,油灯唰地灭了。女人弯下腰,惨白的脸朝他逼近……
小皇帝来不及惊叫,嘎巴一下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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