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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
“如今辽人败象已现,不过是秋后蚱蜢,我方因此更要先发制人,在对方得到支援前一举破之,以防再度陷入被动局面。”
离军主帐内,灯火葳蕤,谢长歌坐在主位,古尔真、唐中和楚玥居左,其余诸将居右,听着谢长歌制定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楚玥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认真的谢长歌,对方像是变了一个人,成了一个可靠的主帅,找不到从前记忆中那个不学无术,喜欢甜言蜜语的纨绔太子的半分样子。
但如今对他而言,谢长歌到底是陌生还是熟悉都无关紧要,他只想快些把仗打完,安安稳稳的回朝。
“殿下所言甚是,可是先发制人也得找到好的时机。”身旁裨将沉吟片刻,开口道,“如若不能出奇制胜,咱们的先发制人反倒成了赔本买卖。”
楚玥在唐中那儿喝了退烧的药,但头还是有些晕,他单手扶着前额,另一只手指不自觉地轻叩了几下面前的矮桌,开口道:“据我所知,北方不比南方,行军粮草多是粟米。辽国苦寒,粟米每年只能收获一季,且要等到九月才能成熟。”
“宁王的意思是?”谢长歌问。
“如今已是七月,新一季的粟米尚未成熟,辽军打了这么久的仗,恐怕粮草已经不多,若是能想办法把粮草烧了,于他们而言,怕是致命打击。”楚玥道。
谢长歌当即来了兴趣,追问楚玥有没有更加详细具体的谋划。
楚玥晃了晃头,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两队人马,一队在明一队在暗。在明的装作奇袭,有意露出马脚让辽人发现,吸引前方兵力,在暗的攻其不备,趁机用点火的弩箭,烧了他们的粮仓。”
楚玥的话说得极其简洁,却令众人眼前出现了烈火连营的场面,帐内纷纷叫好。
“只是时机还需好好把握,具体细节需要细细推敲。”楚玥道。
谢长歌抚掌大笑:“宁王大名,我今日才算彻底知道了。可惜宁王栋梁之才不能为我所用,当真遗憾。”
谢长歌的反应令楚玥有些许诧异,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离国太子。离国太子,荒唐无能,在对方心里,比起身边缺少一个栋梁之才,应该更在意的是没有倾国倾城的美人在自己身边才是。
谢长歌到底是真的变了,还是装出来的样子?
楚玥正困惑着,忽然听到帐外出现了交谈声。
主帐护卫在耐心地朝着什么人说话:“殿下,太子殿下正和各国使臣议事,殿下暂时不能进去,不如让时大人带您去四处转转?”
“我等的正是这各国使臣。”一个孩童稚嫩的声音随后响起,“爹爹一早跟我说,干爹和干娘都到了,我还没来得及去拜会。我就在这外头等着,等他们结束了再进去。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在意我在这里。或者你要是觉得怠慢了我,我们两个可以聊聊天。”
“殿下,入秋了风大,若是着了凉,可该如何是好?”
“有干爹在嘛,我干爹治病可厉害了,就算是着凉了,我也不会有事的……哈哈,当然,为了不让爹爹担心,我不会生病的。”
帐外的对话声其实并不大,但帐内碰巧一片安静,将帐外一大一小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帐外人的身份不言而喻,唐中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楚玥,但楚玥戴着面具,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随后唐中又看向了谢长歌,眉头紧皱,朝他比了个口型,显然是在责怪对方竟不顾危险把临渊带来了战场。
“把他一个人留在东宫,我才更是不放心,男孩子嘛,出来见见真正的战场,以后才知道边庭将士们的苦处。”谢长歌朝唐中赔了个笑,随后脸上流露出了温情,朝帐外道,“来的是渊儿吗?让他进来吧。”
帐子被守卫掀起,一个约莫十来岁的男孩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朝着帐内众将士行了礼。楚玥手掌下意识按住了脸上的面具,似乎生怕它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掉下来。
分别的年月可太长了,他早都不记得临渊的模样,只是常常会梦到一个孩子,眼睛很像自己,但眼神却像谢长歌,他总是朝着自己微笑,嘴角处有一个甜甜的酒窝。同自己说话时温润懂礼,进退有度,是个好孩子。
将士们回礼,随后纷纷起身告退。楚玥也起身打算跟着众人离开,却被临渊叫住了。
“大人,您就是南朝的宁王吧?”临渊两手横在胸前,广袖轻垂,像模像样地再次朝楚玥行了一礼。
楚玥鼻子很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几乎就要掉下来。还好有面具挡在前面,临渊看不到,楚玥心想。
“你认识我?”楚玥拼命掩盖住了声音里的颤抖,冷冷地问道。话说出来,楚玥便后悔了,他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自己的孩子说话呢?万一临渊胆子小,被自己吓到了该怎么办?
但好在临渊没有因为宁王的冷淡而退缩,反而点了点头,说道:“听说过叔父的名号,但是从未见过。”
“叔父?”
“是呀,爹爹说,我父亲是大人的五哥,大人自然是我的叔父。”这是临渊第一次接触到自己父亲的血脉亲人,非常紧张,害怕宁王不喜欢自己。
但临渊不知道,被称为“叔父”的男人,比自己要更加紧张。
“王兄去得早,我无缘得见。”楚玥极力撇清了自己同当年死在离国的南朝五殿下的关系,怕谢长歌起疑。
但谢长歌还是察觉到了楚玥的别扭,立刻叫住了打算继续与之攀谈下去的临渊:“渊儿,过来别闹了。干爹和干娘等你这么老半天了,怎么只顾着跟宁王说话?”
临渊看了看楚玥,欲言又止,随后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着扑向了古尔真和唐中。
楚玥趁机告病离开。
他在这里一刻都没办法再待下去了,怕自己失态,吓到临渊。
唐中抱住临渊的空档,对着楚玥离去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干娘,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呀?”看到匆匆离去的宁王,临渊以为是自己方才直接称呼对方“叔父”过于唐突,失了礼数,让宁王不喜欢自己了。
唐中知道楚玥没有做好准备,但也觉得临渊可怜,摸了摸小家伙的发髻,说道:“没有的事情,临渊没有说错话。宁王今天在战场上受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临渊,所以才匆匆离开的。”
“真的吗?”临渊将信将疑。
“真的呀。”古尔真说,“你干爹给他灌了好大一碗药呢,你刚刚靠着他近,没闻到他身上有一股药草味儿吗?”
临渊回忆了一下,好像真的在对方身上闻到了苦苦的药草味道,这才信了唐中的话。
叔父没有讨厌自己,真是太好了。
“好了,别想着宁王了,干娘带你去我们那边玩一会儿。”古尔真将临渊揽进怀里,随后对谢长歌说道,“我带临渊出去逛逛,过会儿亲自把人送来,一刻都不让他离开我的视线,你放心好了。”
但谢长歌还是派了心腹跟着临渊,才稍稍放下心来。这是子钰留给自己唯一的孩子,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说到子钰,谢长歌的目光看向方才宁王坐过的位置,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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