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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府试……考得怎么样?”林挽夏坐在床边,终于问出这个憋了许久的问题。
沈砚清想了想,如实说:“该答的都答了。能不能中,看天意吧。”
她没有提考场上的波折,没有提高烧咯血,没有提那篇可能引来麻烦的策论。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回来了,回到了这个有她的地方。
林挽夏点点头,没有追问。她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中衣:“换上吧,你那身都湿了。”
沈砚清接过,衣服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还有淡淡的皂角香。是林挽夏洗的,熨的,叠得整整齐齐。
换好衣服,两人并肩躺在床上。油灯已经吹熄,只有窗外雪光透过窗纸,映得屋里朦朦胧胧。
林挽夏侧过身,轻轻抱住沈砚清的腰,脸贴在她肩头。这个动作有些大胆,但她做了,做得理所当然。
沈砚清也侧过身,将她整个搂进怀里。
“这十二天,”林挽夏小声说,“我每天数着日子过。”
“我也是。”
“徐山很懂事,糕铺生意也好。吴婶子常来帮忙,还介绍了几个新客人……”
她絮絮地说着这些天的琐事,声音轻轻的,像在讲一个很长的故事。沈砚清听着,偶尔应一声,手指轻轻梳着她的头发。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林挽夏睡着了,呼吸平稳绵长。
沈砚清却睁着眼,看着黑暗中模糊的屋顶。
府试的结果,两天后就会出来。中了,自然好;不中,也无妨。她有手有脚,有笔有墨,总能养活这个家。
重要的是,这个人就在她怀里,温暖,真实,触手可及。
她低头,在林挽夏额上轻轻印下一吻。
“睡吧。”她轻声说,“我回来了。”
窗外,雪还在下,静悄悄的,覆盖了整个世界。
而这个小小的院落里,灯火已熄,温暖却刚刚开始。
……
次日清晨,沈砚清是被粥香唤醒的。
睁开眼时,天光已透过窗纸,在屋内洒下一片柔和的亮色。身侧的位置空了,被子还留着余温。她起身穿衣,推开房门,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雪后特有的清新。
院子里积了一层薄雪,白皑皑的,像铺了层细盐。徐山正在扫雪,见她出来,咧嘴一笑:“沈姑娘醒了?林姐在灶房。”
灶房里热气蒸腾。林挽夏背对着门口,正在搅动锅里的粥。听见脚步声,她回过头,眉眼弯弯:“醒了?正好粥好了。”
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一碟咸菜,两个煮鸡蛋。简单,却透着家的味道。
沈砚清在桌边坐下,看着林挽夏盛粥、剥鸡蛋,动作熟练而自然。晨光透过灶房的窗子照进来,在她身上镀了层淡淡的金边。有几缕碎发散在颊边,她随手拢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脖颈。
“看什么?”林挽夏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耳根微红。
“看你好看。”沈砚清笑了,接过粥碗。
林挽夏的脸更红了,低头摆弄碗筷,却不小心碰倒了筷子。沈砚清伸手扶住,顺势握住她的手。那只手有些凉,掌心有薄茧,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
“这些天,辛苦你了。”沈砚清轻声说。
林挽夏摇摇头:“不辛苦。倒是你……”她抬眼看她,“考场里……还好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像是怕触到什么痛处。
沈砚清松开手,拿起筷子夹咸菜。她吃得很慢,一边吃一边说:“考场里还好。号舍有些冷,但带了棉袄。饭食也还过得去,就是没你做的好吃。”
她说得轻描淡写,避开了那些惊心动魄——陈世杰的刁难,高烧咯血,萧明渊的拜访,还有那篇可能引来麻烦的策论。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回来了,好好地回来了。
“题难吗?”林挽夏又问。
“有些难,尤其算术题。”沈砚清顿了顿,“不过你猜怎么着?有道题就是你解过的那道——‘空车日行七十里,重车日行五十里,五日三返’。”
林挽夏眼睛一亮:“真的?那题……我做对了吗?”
“做对了,一百里。”沈砚清看着她眼中的光,心中涌起一股骄傲,“你比考场里好多学子都强。”
林挽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吃完饭,沈砚清要去洗碗,林挽夏拦住她:“你病刚好,歇着吧。我去。”
“一起。”沈砚清坚持。
两人端着碗筷到井边。井水很冷,冻得手指发红。沈砚清洗碗,林挽夏过水,配合默契。徐山扫完雪,又去劈柴,斧头砍在木柴上发出规律的“咚、咚”声。
洗好碗,林挽夏擦了擦手,忽然说:“你等等。”
她转身回屋,片刻后拿着一个小本子出来。本子是用旧账本改的,封面已经磨损,但里面却工工整整记满了字。
“这是……”沈砚清接过。
“账簿。”林挽夏在她身边坐下,翻开本子,“你走这十二天,糕铺的账。”
沈砚清翻开。第一页是支出:面粉、糖、桂花、油、柴……每一项都记得清清楚楚,连买了几个鸡蛋、花了几个铜板都有记录。字迹不算漂亮,但很工整,看得出写得很认真。
往后翻是收入。每天卖了多少糕点,收了多少钱,哪天生意好,哪天生意差,都一一记下。旁边还有备注:“初八下雨,人少”“初十李婶家办事,订了三十块”“十二日尝试新方子,多卖十文”……
翻到最后,林挽夏指着一行小字:“你看这里。”
那一行写着:“结余:三两二钱七分。”
沈砚清怔住了:“这么多?”
“嗯。”林挽夏点点头,眼中闪着光,“天冷了,大家爱吃热乎的糕点。我试了几种新方子,加了姜汁的‘暖身糕’卖得最好。还有,吴婶子帮忙介绍了几个大户人家的采买,一次就订了五十块。”
她说着,翻到另一页,上面画着些简单的图样:“这是我想的新花样——梅花糕,做成梅花形状,用红曲米染成淡红色。还有这个,芝麻糖饼,烤得脆脆的,小孩子喜欢。”
沈砚清看着那些图样,又看看林挽夏。这个十七岁的姑娘,在她离开的十二天里,不仅撑起了这个家,还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挽夏,”她握住她的手,“你比我厉害多了。”
林挽夏脸一红:“哪有……我就是瞎琢磨。”
“不是瞎琢磨。”沈砚清认真道,“你有经商的天赋。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知道客人喜欢什么,还懂得记账、算账。这些,我都不会。”
她说的是实话。前世她虽然位极人臣,但从未亲自经营过生意。那些贪污受贿得来的钱,来得容易去得也快,她从未真正理解过“赚钱”的艰难和乐趣。
而林挽夏,用一双巧手和一颗慧心,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一点点攒起了这个家。
“我……”林挽夏张了张嘴,眼圈忽然红了,“我以前以为,女子就只能在家洗衣做饭。是你让我知道,我还能做别的。”
沈砚清心中一酸,将她搂进怀里:“你能做的多了去了。以后,我们还能做更大的生意。”
“更大的?”林挽夏抬起头,眼中带着疑惑,也带着期待。
“嗯。”沈砚清看向远处,“如果府试中了,我就是秀才。秀才名下可以免二十亩田的赋税。我们可以用省下的钱,租个铺面,把糕铺做大。”
林挽夏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可……要是没中呢?”
“没中也没关系。”沈砚清笑了,“我还能画画,能抄书。你继续做糕点,我们慢慢攒钱。总有一天,能开铺子。”
她说得笃定,仿佛那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林挽夏看着她,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无论中与不中,无论前路如何,有这个人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那……”她小声说,“铺子叫什么名字好?”
沈砚清想了想:“叫‘夏记’如何?取你的名字。”
“夏记……”林挽夏念了一遍,脸又红了,“不好,太……太张扬了。”
“怎么张扬了?”沈砚清逗她,“我的挽夏做糕点这么好吃,就该让所有人都知道。”
林挽夏被她逗得不好意思,起身要走,却被沈砚清拉住。
“别走,”沈砚清的声音温柔下来,“我们再商量商量。”
两人重新坐下。林挽夏翻开账簿,指着其中一项:“其实……我还想试试别的。除了糕点,还可以做些简单的小菜。冬天了,有些人家不愿自己做饭,我们可以做些现成的,让他们带回去热热就能吃。”
沈砚清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本钱不大,却多了条路子。”
“还有,”林挽夏越说越兴奋,“我观察过,县学那边中午有很多学子在外面吃饭。如果我们做些便宜又管饱的吃食,说不定……”
“好主意。”沈砚清拍手,“可以做一些‘学食套餐’,一荤一素加米饭,价钱定低些,薄利多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起劲。林挽夏拿来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列出一串串数字:成本多少,卖价多少,一天卖多少能赚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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