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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十)
辛岚把符清抱上床,又探了探她的脉象。
符清的脉从容和缓,可观其面容,唇瓣失了血色,眉间“川”字深深,俨然一副虚弱痛苦之相。
丝丝缕缕的妖气和魔息夹在空气中,辛岚细眉一撇,念诀压下了女子身上紊乱的灵气。
妖气、魔息一同出现,带出杂乱的灵气,这场面,让辛岚想到了混沌困境。
高祖母曾和她讲过有关凤凰天魔的故事,符清入宗后,她为了解符清,翻阅过许多记载有凤凰特性的古籍。
凤凰一派多行事逍遥,传言道,天魔中有一支凤凰脉系,终年聚居魔域,追求生活安稳,修行上亦选择顺应自然,与世无争。
与正统凤凰不同,他们涅槃需经历多重混沌困境,类似修士突破境界会遇到的心魔。
可惜混沌困境鲜为人知,千年前的说法如今已是七零八落,祖母听到的半真半假,无从考据,辛岚对凤凰魔族的了解到这也就断了。
大多数人认为,凤凰天魔既有无疆寿元,纵使天下视魔族为敌,只要他们不挑起战争,安分地待在魔域,也能惬意地生存下去。
符清失去意识,辛岚不敢断定她陷入了困境,只觉得符清状态不佳,需要人守在身侧。
如果符清真和凌寂洵说的一样隶属魔族,辛岚平心而论,她依然会选择相信符清。
辛岚帮符清掩好薄被,转而聚气,为她护法。
“……”
课本上的黑字在符清眼中时而模糊时而清醒,连桌上的书被过路的同学撞掉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接住。
指关节处先传来蚂蚁撕咬般的瘙痒感,摸索间再次刮过“书页”,那丝痒意变得尖锐,扯着皮肉外翻,等符清缩回手,空气紧跟着钻进伤口,细细密密的疼痛裹得她瞳孔一颤。
符清困惑地低头,乍见手上多了许多小伤口。
她心晃了晃,抽出书本,里头夹着的小东西掉落,响起几道清脆的啪嚓声。
那些小东西在灯下反射出锃亮的光,细数有近十片,每片都崭新无比。
这样锋利的新手工刀,她们将它一片一片取下,藏进她的课本里,让她在找书时收获意想不到的“惊喜”。
从她请假的那节体育课开始,似乎一切都变了。
她们变本加厉,不满足于散布谣言一类的语言霸凌,开始对她进行肢体暴力,威胁她,不允许她向任何人求助。
比怨恨先来的是泪,符清不想让远处那些带着恶意的目光看见她流泪,侧过身子去捡书,弯腰间却是眼眶酸红,忽一吸气,落了泪。
撞掉她书的同学早已跑远,涂渊路过,发现地面狼藉,不做他想地帮她捡起书。
他眉眼微低,忽见几滴泪接连滚下。
少女弯着腰,哭得小心,不希望有人注意到她的窘态。
偏偏被他撞见了。
“……”
他折返回座位,取来纸巾,在符清低着头时轻轻放到了她桌上。
布袋原先压在那堆散落的书上,被这么一撞,倒在符清脚边,符清收脚时不小心踢到,天机珠便滚了出来,在地上转了几圈,回到布袋边。
蓝光一闪,二人视线一同聚焦到了那颗泛着蓝色光芒的珠子上。
涂渊弯下腰,捡起蓝珠,看不见布袋似的,独留布袋瘫在原地。
“谢谢……”
蓝珠交到她手里,符清寻不见储物袋,待她斜眼一扫,原本有些麻木的大脑忽而清醒了几分。
符清一呛。
储物袋躺在过道中间,涂渊没理会它,仅帮她捡起了天机珠。
没人能看见那个奇怪的布袋,她却从未想过,布袋里的东西会不会也似虚无般不存在于他人眼里。
涂渊这次什么话都没留下,符清盯着地上的布袋和露出一个尖角的匕首,思忖良久。
符清捏紧蓝珠,圆珠化水,溜过她的指缝,升腾到空中,汇聚成一面小水镜。
天边红霞绚丽,高楼大厦后彩云灼灼,犹如一支火把抛上天,顷刻间燃断了白色绸缎。
符清回家的路上有条岔路,走小道可以更快到家,今日她站在岔路口前,心底忐忑不安。
她拿出一块香甜的软糖,在心中想了一遍问题,最后剥开糖纸,将糖放入口中。
苦味青涩,从舌尖至舌根,在口腔内蔓延开来,糖变了味,符清咽下糖,坚定地走向小路。
其实她不该走这条小路的。
早上遇见那两个女生,她鼓起勇气,既不像以前那般对她们退避三舍,也没有向她们屈服,低头哈腰。
而是镇定地从她们身边路过,肩膀相撞,她们震怒,符清装作不知,若无其事地走了。
虽然力道不大,但足够刺激到她们。
所以符清有预感,她们会在这条小路上等她。
小路不算宽敞,路上许多暗巷叉出,符清摸不准她们会在哪个巷口等她,双手握拳,身体绷紧着往前走。
她故意把脚步走得很重,在路过某个巷口时,墙上影子晃动,淡淡的黑影交错,聚成一缕紫烟,悄悄缠上她的脖子。
紫烟收紧,符清呼吸愈发艰难,身子微微蜷缩,脸色潮红的瞬间数人逼近身前,有男有女,带头的女生盛气凌人,抬掌狠扇符清。
“贱人!”
这个巴掌只是序幕,紧跟在巴掌后的,是毫不留情的拳头。
枪林弹雨般的拳头锤到身上,符清每次撑着要爬起,又被力大的男生压着肩膀按倒,额头磕在水泥路上,渗出鲜血。
不停的言语辱骂,也如洪流一般冲进她脑海。
痛,实在太痛了。
符清指甲深陷掌心,意识混沌的她记起了那把短匕。
唯一的防身武器就藏在储物袋里,触手可及。
符清咬牙:
“……”
她到底没有勇气拿出匕首刺向她们。
水镜成形已久,泪珠打在水镜旁,无人知晓。
这场霸凌到底结束在了符清崩溃的前一刻。
急促的呼喊声响彻整条小巷,被血迹模糊的视线中,符清却能清晰地望见养父母焦急的步子。
“爸,妈……”符清虚弱地唤了一声。
“快跑!警察来了!”
霸凌者推搡着慌乱逃走,养父母救女心切,并未看清霸凌者的脸,他们连忙上前查看符清伤势,颤着声安抚符清,用衣角擦去符清脸上的血与泪。
“符清,别怕……”
“你应该早些和我们说的……”
久违的温暖包裹着符清,她指尖微移,轻抱住养母。
耳边嘈杂,救护车的声音、警笛的声音、还有路人挤进巷子围观,七嘴八舌讨论的声音,这些符清都听不太清了,她费力摊开手,一汪水流过她的指尖,化作水镜,凝在养父母眼前。
她的声音,淹没在无数议论声中。
“我想带上这份证据……起诉他们……”
这句话用尽了符清余下的全部气力,她没有看到养父母的表情,也没有听到其他人说了什么,在等来一声“好”后,安然闭上了双目。
他人议论纷纷没关系,回到学校再无人愿与她同行也没关系,符清所追求的,不过是正义二字。
……
寒冬腊月,符清的案子正式开庭。
在父母和代理律师的陪同下,符清端坐在原告席上,目光如炬。
储物袋无人可见,而天机珠像一个漏洞,人们可以看见它,却不知其从何而来。
符清发现天机珠能被人看见后,就开始了自己的维权计划。
先是收集平日里他们在她书里藏刀片这类“恶作剧”的证据,再是故意激怒那两位女生,气不过的她们必定会守在她回去的路上带人拦下她。
那一天,她特意请求养父母来那条小巷等她,希望他们亲眼看见她被霸凌的景象后,可以同意她起诉霸凌者。
还有那把未拿出的匕首。
天机水镜符清用得坚定,而不用匕首,既是不敢,也是不愿。
因为对现在的符清来说,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的界限太过模糊,她怕一时冲动,断了后路。
水镜显形,法庭上没有人质疑她手里的蓝珠,只是面色凝重地看着镜里呈现的画面。
值得高兴的还有,辛岚、祁宣宣以及涂渊同意作为证人,向法官提供证言。
这也在符清考虑的范围内。
她曾在辛岚和祁宣宣的帮助下逃离霸凌者的围堵,也在霸凌者的目光中得到过涂渊的帮助。
这些都表明着,他们不畏惧欺负她的人,并且都愿意向她伸出援手,助她寻求公道。
加上验伤报告、学校里的监控录像,证据确凿,经多个月审理查明,两名被告对符清实施的诽谤及殴打行为导致轻伤的情况属实,由监护人承担赔偿责任。
直到法官当庭宣判,符清这才清醒了几分。
她还是那个足够理智的自己。
符清牵着养父母的手,他们走出法庭,阳光沐浴之下,符清才发现,自己的泪早已流了满脸。
被告从她身边经过,符清抬头,两个女生身形瘦弱,她们没有头,只有脖子处悠悠地往外冒出紫烟。
等等……
没有头?
艳阳高照,符清被吓出一身冷汗。
紫烟缭绕,鞭声若有似无地落在耳边,符清在惊恐中赫然惊醒,回神却发现自己正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
视线沿着衣服褶皱上移,再次惊到她的,是辛岚的面容。
“辛……师姐?”符清撑手坐起,“你回来了?”
眼角的泪摇摇欲坠,在与辛岚视线相撞时,滴答坠了下来。
“回来了,你伤得很重,我很担心你。”辛岚柔声关心。
正是夜深之时,符清扫了眼投在窗沿上的月光,问:“我昏……睡了很久吗?”
符清昏迷了近两个月,这些时日里,辛岚几乎每晚都来,怕的就是符清醒后见身边空无一人,心头落寞。
“没多久,我帮你向涂长老说明了,不必担心修习问题。”
符清:“谢谢师姐……”
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的过去,法律上的胜利符清都盼了太久,于是谢过辛岚后,暂时没什么心思处理人物好感值的她便不说话了。
辛岚心细,自能感受到符清的不振。她搭上符清手臂:“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什么。”符清摇摇头,随便扯了个理由,“只是有些想家了。”
辛岚接话很快,也懂得怎么回应:“那等我得了空,陪你回一趟家好不好。”
回家。
这句话,对现在的符清来说,有些遥远,听着却也能当个慰藉。
符清终于展笑颜开:“好。”
女子笑得温婉,辛岚想着总算安慰好了符清,转念又想起自己好几次在符清居室门口撞见涂渊,纠结不决,等符清彻底平静下来,还是向她开口道:“你昏迷的日子宗内发生了许多。”
“嗯……”符清大概能猜到,辛岚要提慕容桉的事。
怕惹符清伤心,辛岚斟酌着,说:“慕容长老因病仙逝,身后公务总得有人接手。
“掌门负责一部分,涂渊不日将晋为代长老,辅佐掌门处理宗中事物。”
“涂渊晋为代长老的仪式从简,本来你我都应改口称他作长老的,他不知道你昏迷了,传的音信你没收到,便托我告知你一声。”
“若你不习惯称他作长老,照旧唤他姓名便是。”
“噢……啊???”
符清震惊不已,好不容易缓下的心情,又激起一层波澜。
跨族群、跨世界的超禁忌师徒恋,要在他们之间上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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