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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次日清晨,雨过天晴。三人回到路边,发现骡车已被路过的樵夫帮忙拖出泥坑。车夫检修好车轮,一行人再次启程。山路间弥漫着草木的清香,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经此一遭,我更觉‘士为知己者死’,往后不管乡试结果如何,咱们都是挚友!” 张生勒住缰绳,转头对两人说。文江和李生齐声应和,目光中满是坚定。他们知道,这场奔赴乡试的旅途,不仅是对才学的考验,更是对情谊的淬炼。
一路顺畅抵达府城时,夕阳正染红河面。三人望着城门上 “府试贡院” 的匾额,心中既有忐忑,更有底气。
有并肩作战的友人,有经世致用的见识,还有共渡难关的默契,这场乡试,他们已然做好了准备。
府城贡院外的古槐叶落了满地,文江提着考篮,跟着人流穿过刻着 “为国求贤” 的牌坊时,指尖不自觉攥紧了篮中那方磨得发亮的砚台 。
这是村学里最年长的学生阿福送的,砚台侧面还歪歪扭扭刻着 “先生考中” 四个字。九月的风带着凉意,吹得他青布长衫下摆微微晃动,想起三日前与李生、张生在驿站分别时的约定,他深吸一口气,迈进了那扇朱漆大门。
贡院规制森严,巡场官手持戒尺,目光如炬地扫视着每一位考生。文江跟着引导官穿过一道道拱门,最终在 “天” 字号房的考棚前停下。考棚狭小,仅容一桌一椅一榻,桌面斑驳,墙角还结着蛛网。他放下考篮,先仔细擦拭了桌面,又将带来的干粮、笔墨一一摆好,最后从怀中取出那张写满农事见闻的纸笺 。
上面记着村口老农耕田的诀窍、去年涝灾时农户的损失、自己教村民堆肥的成效,这些都是他三年乡教生涯里,用脚步丈量出的民生。
“铛 ——” 一声悠长的铜锣响,巡场官的声音在贡院上空回荡:“乡试第一场,策论一题,以‘农’为要,限时一日,不得交头接耳,不得擅离考棚!” 话音落,吏员们开始分发试卷和草稿纸。文江双手接过试卷,指尖触到宣纸的微凉,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他缓缓展开试卷,目光落在考题上“试论农本之重,及兴农之策”,八个墨字端正有力,恰是他日夜思索的话题。
最初的激动过后,文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取出砚台,往里面倒了些清水,又拿起墨锭细细研磨。墨香在狭小的考棚里弥漫开来,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村学的祠堂,耳边传来孩子们读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的琅琅书声。
他想起去年春天,阿福的爹因为没钱买谷种,蹲在田埂上抹眼泪,后来是他和里正一起,发动乡邻凑了些粮种,才保住了阿福家的三亩薄田。那天傍晚,阿福爹非要拉着他去家里喝杂粮粥,粥碗里飘着几颗难得的红枣,阿福爹说:“先生,您懂农人的苦,也懂农人的盼。”
这些回忆像一股暖流,淌过文江的心底。他放下墨锭,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 “以农为本,固邦之基” 六个字作为标题。他知道,策论不能只引经据典,更要接地气,要让考官看到实实在在的民生,看到一个从乡野走出来的读书人,对 “农” 字的真切理解。
开篇破题,他没有直接引用《四书》《五经》里的大道理,而是从自己的经历写起:“臣执教乡野三载,日与耕者为邻,夜听田埂蛙鸣。见农夫春披晨霜耕犁,夏顶烈日除草,秋冒寒风收粮,冬踏冰雪修渠,方知‘农为邦本’四字,非朝堂空谈,乃千万农户用血汗写就的生存之道。” 他觉得,只有先说出农人的辛劳,才能让 “农本之重” 有分量,有温度。
接下来论述 “农之重”,文江分了三层来写。第一层写农养民,他想起村里的王婆婆,丈夫早逝,独自拉扯两个儿子,全靠家里的两亩水田过活。
有一年收成好,王婆婆不仅给儿子们做了新棉衣,还送小儿子去了村学。他在文中写道:“农者,食之源也。一户之农兴,则衣食足;一村之农兴,则教化行;一县之农兴,则流民归。”
第二层写农济国,他引用了县志里的记载,本县去年因粮食丰收,赋税足额缴纳,官府还用结余的粮款修缮了县城的粮仓和驿道。他感慨道:“国库之盈,非天降之财,乃农夫汗珠滴入泥土,长出的五谷杂粮;边防之固,非只靠将士勇猛,更靠后方田地里产出的军粮。”
第三层写农安天下,他想起史书里记载的灾年流民四起的惨状,对比如今村里丰年时的平和景象,写道:“历代治乱之鉴,皆在农桑。农兴则天下安,农衰则天下乱。昔年隋末,因炀帝征调民力筑运河、征高丽,弃农桑于不顾,终致百姓流离,天下大乱;唐初贞观之治,太宗亲耕籍田,劝课农桑,方有‘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之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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