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之城

　　“玛格丽特大帝”上的一台导弹车已经处于待发射状态。令人疑惑的是，“疏堵”洪水越早越好，导弹车却迟迟没有发射。

　　考虑到莱妮说那艘航空母舰上没有乌尔鲁克战士，也没说是什么人操纵船上的系统……赖秋葵没由来地想到了凯瑟琳乐施基金会的接待机器人“张恩宜”和智慧导航AI。

　　作为世界上最顶流的科技公司，朱氏奥托生命科技的人工智能何等智障，也许那些人将“人工智障”应用到了军舰上的系统也说不定。

　　怪可笑，但也没什么可疑的。因为朱氏奥托生命科技的AI是世界上最稳定的。它们只是辅助发展的工具，不会有超出设定的行为。以赖秋葵退役前对世界上几大公司的了解，朱氏奥托甚至是一家比世界上大多数公司都要老实本分的一个——乌尔鲁克只是保护家族及财产的私军，朱氏奥托从来没有发动过公司战争！在世界大战期间也只是中立并做出人道主义救援。

　　既然发射导弹的不是代表家族的奥托伯爵及乌尔鲁克，那么就是代表公司的朱森了。发射导弹是因为涉及公司利益。可公司未必有完善的军事系统与指挥。

　　如果有其他利益可以平衡，那么朱森就不必发射导弹了。所以赖秋葵向北极圈内发射的消息里有拦截或干扰伊丽莎白湾两个选择。

　　圣约区、劳伦斯区、日照区所在的半岛正位于伊丽莎白湾，这里有世界上最繁华永不黑暗的港口。核潜艇向城市发射洲际导弹会引起战争，如果说拦截导弹或者炸掉一个间谍卫星什么的落在海湾摧毁海上发电站就很合理。

　　“知道你很担心家里。不过你放心，会没事的。”赖秋葵摸摸尹婴宁柔软的头发，心想着这孩子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她一定很不安吧。那就陪她一起回观河好了。以赖秋葵的军事经验，炸山头上可疏通不了洪水，导弹不会落在欢乐街所在的观山一带，那么位于山脚下老商业区的尹家小屋也算安全，哦，除了被淹。

　　与孙美琴分别前，赖秋葵把自己的分析说了，总之不要带人去平地或者河边避难，去山里最好。平地设施下的防空洞也不行，谁知道到时候洞外头顶是不是废水呢？

　　有好心的研究员给了赖秋葵一件换季时才能穿上的破皮马甲，这个季节穿有些热，但总比没件衣服一身绷带走出去好。赖秋葵给了她点钱，正准备给另外一个男研究员一笔不小的金额、用于购买他的摩托车，尹婴宁却制止了她。

　　“我们坐地铁回去。”

　　“如果朱森真的会发射导弹，那么这时候地铁运营公司应该接到了通知，所有通往观河的地铁都会停运。”赖秋葵悄声说。

　　“还有一班，46号线，它会在雷光寺停留十五分钟，然后直接回到日照区的终点站。”

　　尹婴宁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厉害，她刚才花了十亿买了一条地铁线！买下一整条地铁线当然不是点一下付款这么简单，钱也还在她的账户里。但是她有信誉和人脉做担保，而且承包了交易税，运营公司东武大通愿意先交付使用权，天明上班之后再举行股东研讨会和签合同，后续进行交易。

　　地铁线的修建足够牢固，是绝好的人防设施，但是避难者得快点，列车要赶在洪水淹没地铁站前离开。雷光寺站位于山间相对较高的位置，正是如此尹婴宁向东武大通咨询得来可以停留十五分钟的时间。

　　有钱能使鬼推磨，也可以和阎王赛跑。母亲留下的遗产总归是在发挥作用，如果之后46号线没坏掉、能运营下去，用收入继续捐款也不错。

　　想到这儿，尹婴宁轻舒一口气，露出点笑容。

　　很快，她的笑容被一通电话打断了。

　　“小、小宁！我、我、我杀、杀了我爸！”

　　***

　　时间回到一个半小时前。

　　对于苏西·奥托来说，今天是三观被颠覆的一天。

　　起初只是乏善可陈。少年人对拯救世界惩罚坏人很有兴趣的，更别提一个以造福人类为己任的有志科学家。苏西兴致冲冲地来到萨里做检查，非要却被形式主义的搜查折磨没了心性。

　　情商再低的人也能看出真才实学的自己被当做了样子，其他人搜寻的档案明显更重要。在家族中被当做宝捧着的苏西，立马撒泼打滚不干了！

　　宵夜也是香肠和五花肉！朱森那个老登就这么喜欢把自己当做都巴伐利亚人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吃五花肉、香肠、酸菜、肘子，这是什么对都巴伐利亚人刻板印象！

　　一旁穿着沉重防护服的李玥潼，默默瞧着同样穿着沉重防护服的博士在地上滚来滚去，发出嚎叫。

　　旁边有受不了的乌尔鲁克队员以轮换的名义跑路了，只有格蕾丝这个实惠傻妮子还在李玥潼身边陪着站岗。

　　姐姐出去了，自己更要恪尽职守保护好博士。

　　“博士、博士，小心防护服坏掉了，这里是实验室。”格蕾丝生得高高壮壮的，却不敢触碰瘦得和麻杆似的苏西，她只是在一边围住这个被娇纵的小天才，向李玥潼投去求助的目光：“李姐……”

　　“哎呦别这么叫。”听着怪像邻居大婶似的，自己可还年轻富有活力呢！“不用管她，一会儿她会自己站起来。”

　　李玥潼用的加密频道私聊的格蕾丝。格蕾丝通过频道发现李玥潼在偷听脱口秀。

　　怪不得李秘书这么淡定！

　　格蕾丝没说这样不对，只是打定主意要连同李秘书的份一起职责一起做好。

　　只是……在媒体镜头下接受采访的朱森回来了，他来得太快！

　　这个国字脸续着连毛胡子的男人没有穿防护服走进实验室，他无视了秘书与乌尔鲁克中士的敬礼，直接蹲在女儿身边，拉起这个性格有很大问题的孩子的手腕。两人的手环相贴，一份超大文件传输过去。

　　“你给我发的什么东西！”

　　“你之后要研究的东西。改良她。”朱森说，他用的是都巴伐利亚语，所以苏西注意到了“她”。

　　“苹果园计划？”一说研究，苏西的声音立马变正常了。她扫了一眼文档的名字，下面还有个副标题：实验体夜妖数据记录。

　　400多GB的资料，这得翻到什么时候去？不会连实验体吃喝拉撒都记录了吧？打开目录，还真有一项排泄物记录的文档。

　　哕！

　　朱森无视了女儿嫌弃得神情：“也叫完人计划，可惜失败了。二万六千多个实验体里只有一个活了下来，还是个残次品。你要从她身上得到对发展人类有用的东西。”

　　说完，朱森走了。

　　苏西也不起身，就这么坐在原地岔开腿翻看资料。

　　文档的扉页用古代西语写了一句话，相当神棍：是神创造了人？还是人创造了神？

　　苏西挑眉。好像做科研的最后都会走向神学。母亲以前是个医学研究者，现在也喜欢一些宗教书籍或者绘画什么的。

　　这个计划相当漫长，其产物“夜妖”是苹果园计划中唯一存活的人造人——一点水分都没有，她的DNA独一无二、每一个基因片段全部由研究员精心编写。用于制作染色体的材料也都是从原子开始做起。

　　这个真正的，从0到1的计划。

　　发起这个计划的公司十六年前宣布破产，全部资料被萨里第一大学封存——洛稀永生科技，一个专注研究人类永生课题的、臭名昭著的公司，因为进行过许多非人|道|主义实验，多次被告到国际人类伦理审判法庭。其中最著名的一个官司是他们制作了一个克隆人给一个富豪更换器官，那个富豪正是北洲软件的前前董事长！其它的，比如给人类的DNA拼接动物的基因片段也屡见不鲜。

　　苏西揉了揉眼睛，觉得一直坐在地上有点凉。她起身想找个舒服点的地方，余光瞥见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放在地上。

　　“是姓朱的留下的？”苏西撇嘴。她不喜欢这个倒插门老头子模样的父亲。为了和年轻的伯爵结婚，老东西忒不要脸！

　　“是朱先生留下的。”李玥潼说，“方才看您读得入迷，不敢打扰。这边已经给您准备好了休息室，您可以安心阅读文件。”

　　“一口一个您怪恶心的，还是像平常那样说话吧。”苏西一脸嫌恶。

　　“这不是在格蕾丝面前吗？我得做个榜样不能教坏小女孩！”

　　苏西外二人的护送下来到公司收拾好的宿舍。她还没娇贵到对临时休息的地方挑三拣四。在简单擦洗、换了一身舒适的服装后，苏西打开厚厚的记事本，或者说，日记。

　　日记的拥有者名为玛利亚·乌瑟曼，是“苹果园计划”中的研究员之一，那份400多GB的数据中75%的内容由她记录。

　　翻开日记，入眼的是略微潦草的字迹。

　　“新历■■■■年4月13日，在洒神节这个神圣的日子里，那个孩子降生了。

　　刚刚脱离了人造子宫的小小婴儿，有着浓密的黑色胎毛。她一睁眼，全世界都亮了。实验室的大家欢呼庆祝。

　　这是一个有着天使般笑容的小宝贝，却要被唤作‘夜妖’。是了，她与人类同根同源，却非寻常意义的‘人类’。

　　作为监护人，我有给她命名的权利。‘夜妖’这样带着点不好意味的名字终究是不好的。我想了一下午，翻阅无数典籍，未曾想过给一个孩子取名竟然比做实验打开思路要难许多。

　　思来想去，这孩子被寄予了人类美好的期许，那便以圣徒、守护神之名特蕾莎为她命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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