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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前祭舞
出了城主那院,斩堂主去办他的正事,宁初则回了自己的院子。
阳光从九天之上打下来,落在尘世间最常见不过的草木上,叫叶片儿衬得闪闪发光,倒像是这树上结满了晶莹的硕果,让人心生欢愉。
赶着这样的好天气,宁初回屋取了两坛从城郊酒窖顺的酒,打算去土地庙转转。回大厅时,安肆不知何时已经起了。
少年在椅子上喝着宁初带回来的那碗粥,坐姿很是随意。见等的人来了,咽完最后几口,道:“一起去。”
宁初看了他半晌,终是没忍住嘴边的笑意,道:“夜里当贼的人家可都没你敬业,若是个姑娘,我还要以为是你自己化糟了妆容。”
安肆后知后觉按了按眼底的乌青,叹道:“那怎么办,无所不能的子潇仙君,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借我使使?”
宁初道:“灵丹妙药没有,倒是有个堪比灵丹妙药的法决,想学么。”
听完这话,安肆非但没表现出多大的兴趣,还用一种颇为怀疑的目光看着他,道:“不会又是那种类似上次接骨用的阴损法子吧?”
宁初笑道:“万事万物皆有其代价,就是治病调理的药材也带有三分毒性,‘捷径’二字可不是那么好寻的。”
安肆看了他半晌,最后,到底还是半信半疑答应跟宁初学下法决。
他们去的那座土地庙建在城外西郊,是个离酒窖更远一些的地方。
二人走了上次去酒窖的那条老路,苍苔满山径,过了两个歇脚的山亭,也闻不见几声知了叫,幽静的很。
待行了好一会儿,二人才在山道的尽头瞧见一位坐在碧石之上的小青年,小青年略有些出神的望着坡下流淌的溪水,不知是不是林间光影的缘故,对方轮廓的线条较寻常更为柔和了许多。
月肃远远望见他们就起身作了一揖,待二人行得近了,他才道:“土地庙附近的东西都已驱赶过了。”
宁初温声道:“多谢,今日城主府还做了许些沙枣汤,应该很合你胃口,谭婉晚些会送些去我小院,到时……”
月肃道:“斩堂主说给我带了。”
宁初:“?”这是很奇怪的事,因为斩风云从不是什么生活上特别细心的人,否则也不至于这么些年了,身旁一个喜欢他的姑娘家都没有。
刚这样一想,安肆问道:“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土地庙吗?”
月肃道:“斩堂主让我今日帮他个忙。”
二人对视一眼,安肆用手肘碰了碰宁初,道:“看见没,一碗沙枣汤就能骗走。”
宁初笑了笑,同月肃道:“那你同斩堂主先忙去吧,若是遇见麻烦事了,唤我便好。”
闻言,月肃一点头便隐身离开了。
又往前行了几步,察觉身后没甚动静,宁初回头一看,安肆正探头探脑的往坡底下瞧。
宁初问道:“你在看什么?”
安肆反问道:“月肃方才在看什么?”
宁初道:“溪水罢了。”
安肆眉梢微抬道:“这里的溪水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成,月肃看得那么出神,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头藏了什么常人看不到的美娇娘。”
宁初思索片刻,道:“或许对月肃来说,溪水,或者说水,是一种比美娇娘更加有吸引力的存在,你可知西域是怎样一个地方。”
安肆道:“不知,月肃是西域出生?”
“算是,”宁初边走边道,“许多时候沧海桑田都比我们想象中变化的要快许多,西域更是如此。那里的水源稀少,一个国度往往还没发展强大,就不得不迁徙异地。”
安肆讶然道:“一个国那么大,怎么会说迁走就迁走?”
宁初道:“所以都是些小国,就是最繁华的国家也不过一千多户。”
听罢,安肆看起来很是愕然道:“这么小也能叫国?那如果有大国打过来,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拿下。”
宁初展了展扇面,笑道:“说到这个就很有意思了。那时的西域诸国,北为穷壤荒地,常年大旱寸草不生,南又有高山险岭相阻,气候非常人所能适应。东临强国昭月,西有魔头不争,可谓是货真价实的天险之地。”
“但即使如此,西域诸国亦有他们独特的生存之道。若是东边昭月有攻打他们的意图,他们就大开城门好酒好菜的招待,像西域这种荒凉之地,就是打下来也不会有人愿意长期在此管理,倒不如当做一个合适的歇脚之处。昭月的商贩、使节若是要去往西域各国,当地还会为他们提供向导或骆驼,化敌为友说的也不过如此了。”
“再若是魔头不争来打了,他们更是投降的好手,税供上缴的积极,毕竟都是商贩来往之地,也不缺那点。”
闻此,安肆很是鄙夷的道:“这是墙头草吧。”
这种行为,说难听点,确实是墙头草了。
宁初又转了转扇子,拨开前方垂下来的树藤,道:“是墙头草。可那又如何,无论是何种方式,在那样的地势、情形之下,能有如此计策将国人性命保下,便是再英明不过的决策。若是连存在都不曾存在过,又哪有什么后人评说。”
少年听完若有所思,宁初合了扇子敲在手里,道:“到地方了。”
二人上了坡,再踏上几层两侧铺了青苔的石阶,转个弯,便是沁泽的土地庙。
一平青黑的瓦片,两株庙前的青桑,三面爬满了不知名藤蔓的土墙,再加上半人高的神像和前案供着的几个野果子,很容易就能想象出,居住在这里的定是位喜欢避世又爱自在生活的土地神。
“待我找找……”宁初进庙内转了一圈,没寻见,又绕到了神像背后,刚一探头,便找到了一个暗色的小盒子,“有了。”
安肆见他宝贝一样的双手端着这木盒子,看了他一眼调侃道:“人土地都走了,你也好意思拿他的东西?”
宁初将盒子捧起,走到安肆跟前,后者立马会意伸出手来。
他将盒子轻轻一放,眼含笑意的看着对方道:“现在你也拿了。”
安肆托了托这盒子,没有多少分量,总不能是藏着一叠银票在里头,怎么说也是一个土地,这般做未免太俗气了些。刚这么想着,两手空空的宁初转过身动作极快的挽了个扇花,安肆立马戒备的看了看四下。
环顾一周,什么人都没有。
只是下一瞬,点点金光,从地面上冉冉升起。
灵动的扇面像是从虚空中托着它们一样,缓缓汇于庙中的这位道君。
察觉到少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宁初并没有停住手下的动作,他今日着的是上衣下裳的祀服,看起来简易得同往日里那些常服没什么两样,但细节之处却绣着碧落坤灵。
扶光与望舒相对,纤凝之上,有灵泽伴着这场祭舞落下。
金光分散着向四面八方飘去,清风抚过之处如得天之膏润,熠熠生辉,亦如久旱逢甘,生机四起。
良久,宁初合了扇子回望四下,灵雨稀稀拉拉的落着,但也不小,道:“早知如此,出门该带上一把伞的。”
安肆捧着盒子站过来道:“会下很久吗?”
宁初点头道:“要下好一会儿,不过对沁泽的生灵来说是好事,如今封山,灵力周转困难,土地余留的纯净灵力能帮上许多。”
安肆轻笑道:“若是叫窥伺着这些灵力的东西知道你将它们散了个干净,怕不是要气得跳脚。可怜辛辛苦苦蹲守了这些日子,反倒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郁闷死了。”
宁初道:“这竹篮也不算完全空了,人人都有份。”
安肆摇了摇头,道:“那可不一定,对某些贪得无厌的家伙来说,除自己以外的人分到了本该全归自己所有的东西,那就是顶难受的事儿了,仙君可要小心对方的报复啊。”
宁初微笑道:“多谢提醒,不过现下这世间,可没几个人有能力向我发起报复。如此,便叫他们继续难受着吧。”
正在此时,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异响,像是树枝被某物折断的声音。
安肆望向声音传来的那处,挑了挑眉,看向宁初道:“要去看看吗?”
宁初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将外衫脱下顶在头上,正好盖住整个身子,道:“城里事务众多,城主大人怕是要忙不过来了,先回去吧。”
闻言,少年立马捧着盒子揭过外衫一角拱了进来。这下,正好能盖住一个成年人的“遮雨衫”便显得有些衫不盖体了。
二人下了石阶,经过拐角处的古树时对视一眼,随即顺着低处的小坡原路返回。
古树背后,寅奴屏气僵立着,他手里提着一小筐装着果李面食类贡品的篮子,见二人走远了,很是置气的将东西摔在地上。
走出几步远后,寅奴又折返回来,将掉在地上的东西一个一个捡回篮子里。良久,他将贡品放上土地庙的案桌,哂然一笑,随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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