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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时不时响起的闷雷声,一切都充满了生机与盎然的复苏
蒋瑶抬手,锁链“哗哗”作响。她好奇地打量着:“手链?”
“对,手链。”
“……神器?”
“……不是。”问明否认,继而立马接着说道:“算是……灵药,你带着它痛处,会少一些。”
蒋瑶不再继续追问,放下了手臂,也没再去看。
须弥掌门手持一杯清水,把水递到她的面前。
“……灵药?”蒋瑶哭笑不得,都要死了怎么还搞这些。
“灵药,可缓解施主的痛苦。”
蒋瑶眯眼盯着须弥:“出家人不打诳语,掌门确定这是药?”
“老衲确定。”
“好。”蒋瑶再次抬手,一把接过水杯干脆利落的喝了下去。
“阿弥陀佛。”
蒋瑶把水杯递还回去。
“没了吧?”
三人不太整齐的摇头。
蒋瑶低首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即坚定地转身,没有任何迟疑的走到了擂台边上。
然后,一步跨了上去。
原本平静的擂台忽然间起了波澜,灵光大盛。一道道神秘的纹路从擂台中心猛然间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强烈的光芒齐齐迸发而出直直到达天际。空气中的气流开始翻腾,形成了一股特别强大的气场。
蒋瑶心里颤了一下,握紧手里唯一的锁链,面无表情的接着前行。
波纹不停地从擂台中心向外流转。她微微皱眉,思考了片刻,毫不犹豫的坐在了那流转之地的中心,双膝盘交,手掌搁在膝上,闭上眼睛等待着。
擂台上的波纹陡然间停止了扩散,数不清的纹路一下子幻化成无数道灵光,齐刷刷地朝着蒋瑶的身体涌去。
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如同白纸一般苍白,还算红润的双颊在一瞬间毫无血色,裸露在外的皮肤仿佛成为了透明的琉璃,使得皮肤下面密集的血管清晰可见。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如同疾风骤雨般在顷刻间将她的衣服浸湿。她紧咬着下唇,不愿发出一丝声响,尽管身躯在不自觉的轻微颤抖。
湿透了的衣物紧贴在她的身体上,显得蒋瑶越发孱弱消瘦。
被定住的乾临心脏仿佛被人一刀捅了进去,然后那刀刃还在他的身体内不停的来回翻搅。他的眼睛几乎要瞪裂,喉咙里不断传出绝望的低吼。
乾定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不想遗漏一丝细节,他现在只想牢牢记住蒋瑶每一个痛苦的表情,即使以后可能会忘了。
如此单薄可怜的身体,让台下的修士再也说不出什么自私的话语。
问明没有移开目光,他在人群前仔细凝视着这一幕。
“刚才的,不是普通的水吧?”
须弥掌门双手转动着佛珠:“自然不是。”
“出家人不打诳语?”
“出家人已经杀生,犯了禁忌。”
柳纯音捂着胸口,声音嘶哑:“那手链是?灵真索?”
“是啊,追风岛获胜的那名弟子,自愿上交的。”
“倒是个懂事的,那杯水呢?”柳纯音询问须弥。
“那是赤神丹所化的清水。”
柳纯音诧异地低声惊问:“赤神丹!无论中了何毒受了何伤吃下一枚便能存活百日!”
“正是。”
“倒是……没想到。”问明听罢也有些愕然:“如果能活下来……”
须弥掌门手持佛珠双手合十:“那便是天意如此,不可再行违背。”
三人再次沉默,看着那颤抖的身影各有思索。
阵法的波纹之中蕴涵着无比强大的灵气,这股灵气强势的挤进蒋瑶的身体里,犹如澎湃的波涛般在她的体内来回翻滚,游走在她的七经八脉、血管,以及所有错综复杂的内部纹理中。
蒋瑶被这股冲击力极其凶猛的灵气撑得身形剧烈的痉挛发抖,满身皆是汗水。她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一个膨胀的球体,随时就要爆破而亡。
然而,阵法并未停止,波纹仍在扩散,灵气源源不断地还在往体内注入。
台下众人大都闭上了眼睛,不忍直视。密集攒动的人群,好似一群群蚂蚁般挤在一起,摩肩接踵。
腹地内如此多的人,却只有阵法的流转声与蒋瑶轻微的呼吸声回荡在人们的耳畔。
在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的煎熬后,蒋瑶逐渐适应了这股冲击力。她艰难的吐出一小口气,心里稍稍放松了些,颤抖的幅度慢慢减缓,握紧锁链的双手松开些许。
“这就……结束了?”
台下有人出了声,语气里满是疑惑。
“不是会劈死吗?这还好好活着呢?应该还有……吧?”
“你们看,四大仙门的人还站在那呢,肯定没有结束!”
“我就说,哪有这么简单的!”
“可是……然后呢?”
“不是还有天雷吗?梦里是天雷劈死的吧?”
“对啊!天雷呢?怎么还不来?”
周围的人群都在相互讨论,他们纷纷向青天张望,眼中满是期待,恨不得那雷霆之音能早点降临。
乾临突然喷出来一口鲜血,喉咙里满是血腥味。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不断发出“呜呜”地低吼声,眼中更是滋滋冒火。
“拦不住的。”乾定深感无奈,只是摇头叹息,明白他想说什么:“都到这一步了,之前的怜悯也早就没了,拦不住的。”
凡音在身后插话,语气冰冷:“师伯,我可以用灵力让他们闭嘴。”
“人心如此,多说无益啊!”
凡音被人群拥挤着,困难的拱手行礼:“凡音明白了。”
说罢,本来交头接耳,七口八舌的人群徒劳的张着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他们焦急的互相指点,片刻后好像明白什么,安静下来不敢且不再多言。
问明没有阻止凡音的行动,其他有良知的仙门人士甚至默默加入了其中。
他看了一眼远处,无力地叹息道:“来了。”
身后不明所以的弟子询问什么来了?
一息过后,他们知道了。
狂风毫无预兆的突然四溢,黑沉沉的乌云遮盖住整个穹宇。天色在陡然之间变得阴沉而压抑。
天顶的乌云变换不断,呈现出了各种奇异的形状。一道道闪电在云层中穿梭着,闷雷不断响起。
察觉到此种变化,蒋瑶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她的身体乍然间抖动了一下。只一下,她就控制好自己。她缓缓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黑云如同一层厚重的帷幕,使得天地间没有了任何颜色。整个大陆变得昏暗无比,仿佛陷入了永夜当中。
“这是什么?”
“哎呀,要下雨了还不知道,今天就到这吧我们明天再来。”
“快走,快走,一会儿就成落汤鸡了!”
乡野田地里,农夫们扛着锄头匆匆向家跑去。家里的女人做好饭菜,招呼着自家的壮汉前来用膳。屋内被点燃的蜡烛颤颤巍巍地晃荡着,小孩儿的欢笑声不时传出。
“掌柜的,今日还要接客吗?我看这天怕是待会儿会下暴雨。”
掌柜在木台后扒拉着算盘珠子,低头漫不经心地开口:“当然得接,这下雨了,原本打算赶路的行人怕是走不成了。待会给我关好房门,别让这雨丝把客房给淋湿了。还有,客栈门要大敞开,不然行路的人怕是看不清楚。”
“……好嘞。”期待自己能早点收工的店小二十分失望,他手上不停动作着,嘴里好奇地问道:“怎么突然就天黑了呢?”
掌柜的抽空附和着他:“疾风骤雨,这种天时不是很正常,不必惊慌。”
“欸。”言毕店小二便上楼检查客房去了。
有人不以为然,有的人难免多想。自从做了那个梦后,心思敏感或有钱有势的人,见到此种场景不免心生担忧恐惧。奈何受此极端气候的影响不宜出门去寺庙参拜。只好在家中烧香跪地,祈求天神宽恕只惩罚一人便好。
锁神山内,善从薇抬首仰视着忽变的穹宇。
不知何时,一朵呈莲花形状的紫云和着乌云在缓缓行进。修仙之人眼神极好,她自然是看到了。
善从薇站在木屋的院内,手里紧攥着一柄刀锋,干涸的血迹黏在整个手掌。她的灵力又枯竭了,短刀的锋刃不再锐利,钝如石磨。
“轰隆——”
雷声轰鸣,震耳欲聋,传遍了整个苍穹与大地,宛如天神发怒。
她坦然无惧的仰视着那朵紫云,一动不动,一眨不眨,好似一座没有呼吸的雕塑。
可怖的雷声不断响起,她默默数着。大概是眼睛睁着的时间太久,里边浸满了水汽,她闭眼平息,数不清的水汽滑下脸颊,砸在地面上。
“噗——”
第一道天雷直直降下,毫不留情地劈在蒋瑶了身上。
尽管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是仍然没有料到威力会如此巨大。她终于无法再维持持端坐的姿势,突然间跌倒在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这便是……”柳纯音抬头望着,惊骇问道。
问明紧蹙着眉头,沉声说道:“劫云!”
柳纯音伸手,感受着刚才的变化,她原先被吹至狂飞的长发垂落下来。
“风停了。”
“是啊,风停了。”
“那个手链……好用吗?”
又一道天雷劈下,生生地劈在蒋瑶的背上,擂台中心顿时深红一片。
问明负手闭眼:“……不好用。”
柳纯音偏头问道:“乌云快散了吧?”
“……不会这么快的,还有很久。”
“会有多久?”
“……快了。”
锁链的声音清脆响起,蒋瑶匍匐在地面上。雪白的衣裙完全被鲜血染红,犹如霜墨常穿的绯红。
她的睫毛颤抖,汗珠如雨,眼神变得灰白迷茫,双手拄着地面极其缓慢的挪动。她想要坐起来,坐好了,在乾临面前保持最后一丝体面。
‘结束了吗?’她心里想。
又是几道紫色的天雷把刚努力爬起一点儿的她凶猛地狠击在地上。
“噗——”
她又吐出一口血,手指稍微弯曲了下。
蒋瑶哪儿哪儿都难受,发现自己实在是动弹不了后,苦笑一声,认命的躺在了地上。
台上的人身形单薄,白衣深红。刚刚抬起的脸颊上满是鲜血,这倒是衬得她气色好了些许。
紫色的莲花云并没有怜惜她,毫不犹豫、接二连三地降下天劫。
大概是过了好久吧,蒋瑶突然有了片刻的迷茫——她是谁?周围为什么这么吵?她为什么……这么疼?
“神识没了。”问明的眼角湿润,活了两百多年的真男人身躯也开始颤抖。
“第几道了?”柳纯音早已满脸泪水,她哭喘着问了一句。
须弥转动着佛珠,闭眼答道:“第十二道,老衲……数的很清。”
“才十二道?还有……”柳纯音使劲捂着脸,说不下去了。
天雷折磨人似的,非得一道道降下。蒋瑶整个身体蜷缩着,不停地瑟瑟发抖,如同溺水之人般,她无所依靠。
雷劫稍缓片刻,她茫然地半仰起头来。湿漉漉的双眸澄澈如露,懵懂地打量着四周的人群,她嘴唇半张,却只是颤颤地蠕动,没有发出任何言语,和叫声。
乾定峰主死死地盯着这一幕。他突然掀起前袍,“咚”的一声重重的跪了下去。双臂弯曲拄在两侧,额头狠狠地磕在地面上。
身后掠影宗弟子没有任何询问,全都红着眼睛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
接着便是追风岛、荡魔楼、十方庙,然后是,在场所有人——除了被定着的乾临。
此起彼伏的磕头声夹杂着天雷声,四下扩散至整个追风岛腹地。片刻后,又传入所有人的耳畔中。
乌云散去,天光放晴,只剩那一朵莲花云装饰一般定在了擂台上空。
蒋瑶被抹去的这天,风和日丽,霞光万道。鱼跃争出,鸟鸣山幽。除了那时不时响起的闷雷声,一切都充满了生机与盎然的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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