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嘴

　　次日傍晚，齐萧和陆三时在去“七彩清欢”的路上，陆三时一个激灵，好奇地问齐萧：“齐庭，在你们法官的角度，对取保候审有什么看法？”

　　辞职以后，很久没有人这样称呼齐萧了，有些时候偶尔有空被邀请到基层法院作调解指导，一些不明情况的人还会称呼齐萧为“齐法官。”

　　陆三时不明来意的称呼，一定不是单纯的。

　　“吕游想要取保候审？”

　　陆三时将会见吕游的场景告知齐萧，她们也见过不少当事人想要逃离看守所，但实际操作却是复杂的。

　　就算吕游符合法定的条件，很少有法官愿意冒着风险批准这个申请。

　　陆三时稍稍解释了自己的担忧，想要从齐萧的角度知道这当中成功的可能性。

　　“也不用把我们想得太邪恶啦。”齐萧笑道，“吕游要是足够符合条件，没理由不批准的。”

　　“她的保证人是谁？”

　　“吕游出社会以来，最要好的朋友就是苗心了。其他人见吕游中彩票本来就很妒忌，一听到她被羁押了，说不定现在在哪偷着乐呢。”

　　齐萧纳闷，“这么说，她没有保证人了？”

　　“吕游问过我能不能让苗心来，我说不行，苗心和这个案子是有牵连的。问她父母，她也不回答。”

　　“保证金总给得起了吧？”这条路不行，就换下一条。

　　陆三时点头，“对，我也是这个意思，但她好像又不舍得这些钱。”

　　齐萧苦笑道：“那你问她，是想要钱还是想要离开看守所？”

　　好不容易降了横财到自己身上，扣了税，又补偿了苗心的损失，吕游似乎真的不舍得。

　　虽然不太能理解吕游的想法，但从专业的角度，陆三时也是会帮助解决问题的。

　　“所以我也和她讲过，不能提出保证人，也不交纳保证金的，可以监视居住。她觉得这个不错。”

　　齐萧没有反对，“嗯，你当事人能接受不就行了？”

　　但陆三时担心的不是取保候审的方式，而是成功的可能性。就算刚刚齐萧告诉陆三时条件符合即可成功，但陆三时还是不太相信。

　　她不是不相信齐萧，也不是不相信司法系统，而是不相信——人性。

　　这个忧愁，确是齐萧没有体验过的。

　　说着说着，就到了“七彩清欢”的门口，还没到真正的晚上，就有相当多的人了。

　　三十年来，齐萧去酒吧的次数屈指可数，陆三时虽比齐萧多一些，但和大多数人对比，是算少的了。

　　两人尝试掩饰自己的身份，观察旁人的动作，学着点酒。

　　点好的片刻，就有陌生人靠近了。

　　“二位小姐看着面生，第一次来？”

　　说话的陌生女人穿着十分低调，但从那一身衬衣便可得知这一身的价钱起码超过四位数。

　　齐萧并不擅长和陌生人搭话，以前不过是工作需要，也可以说是，有陆三时在，她不担心在外的社交。

　　“嗯，我们是第一次来，就随便点了这里的招牌。这位小姐是有什么更好的推荐吗？”陆三时悠然自得地答道，一旁的齐萧附和着点头。

　　这个低调的陌生女人特别地自来熟，顺手就着卡座入座，“这里的招牌确实不会踩雷。两位小姐是怎么搜到这家店的呢？”

　　女人似乎想要向齐萧她们套话。

　　二人对视一番，不以为然，还是陆三时作为代表搭着话：“我朋友刚辞职，就想着找个地方排解一下她的情绪，听说这家清吧很不错，我们也没来过，就当一次新鲜的体验囖。”

　　齐萧语调上扬地嗯哼了几句。

　　真假掺半的答案，倒是更受信任的。陌生女人也相信了，“你们是朋友？”

　　突然想起昨晚崔菡媛的提醒，如果不假装情侣，很难不会被耽误。

　　齐萧开口了，比较低沉，上承着陆三时刚刚说自己辞职的情况，装得有些失落。

　　“嗯……女朋友。”

　　等那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有多难开口。也许只有真心的想法，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感受得到二人独特的氛围，陌生女人也猜到了，还略有歉意地说：“难怪，二人还蛮般配的。不过二位别误会，我只是比较喜欢交新朋友。”

　　听这陌生女人的口吻，齐萧估摸着她应该是熟客了，而且这一身的衣裳也看得出，这个女人不像是缺钱的人。

　　有钱有闲，说不定这里的客人，她都认识。

　　“这么说，这家酒吧的客人您都认识？”齐萧好奇道。

　　女人叫了一杯酒，“嗯”了一声。

　　原本陆三时就想要问这个人认不认识吕游，而齐萧帮着自己问出来了。两人又对视一番，更不像一对假装的情侣。

　　有了线索的瞬间，便暂时不用问老板的监控，以免打草惊蛇。陆三时正起身子问道：“小姐怎么称呼？”

　　“卓冉，卓越的卓，冉冉升起的冉。”

　　在卓冉看来，陆三时是陪着齐萧的，可实际上，却是齐萧作陪。

　　一切话语权交给陆三时，齐萧只是观察着四周。

　　“好。请问卓小姐认识吕游吗？”

　　可能是朋友圈太广，卓冉想了许久，“吕游？哦！那个中了九百万的人，是吗？”

　　“看来我们找对人了。”齐萧对着陆三时腹语，陆三时当然读得懂齐萧在想些什么。

　　不过，从卓冉那一面看过去，此时的齐萧和陆三时，就是在眉来眼去。

　　司空见惯的卓冉不打断二位，静静地品酒。

　　但如果要深问下去，那么刚才陆三时搭话的借口也就变成了可知的谎言。

　　要想卓冉信任她们，就得真诚地合作。

　　“是这样的，卓小姐，我是吕游的辩护律师，最近有个案子牵扯到了吕小姐。她说案发当天的晚上在这家酒吧待着，您能回想一下这个月五号的晚上，有没有见过吕游？”

　　卓冉看起来比较热心，也不算很怀疑两人的用心，“吕游我是有印象的，但具体到几号，她在不在场，我就不确定了。你们为什么不去看监控？”

　　之后，卓冉才质疑道：“等一下，这位律师小姐，这么说，你们到这里是专门查案的，不是消遣的？”

　　二人不好意思地又对视了一会儿，还没解释，又被卓冉抢过话头。

　　“那这位小姐应该也是律师吧？”卓冉看着齐萧，试探性地问。

　　如实说也没什么，但顺口肯定卓冉的答案，反而更加方便。齐萧默然点头。

　　卓冉知道了二人的“真实身份”和“真实目的”以后，更像一个热心的群众，特别乐意协助调查。

　　酒吧里人多口杂，卓冉最清楚了，她提醒着陆三时和齐萧，如果要谈细节，最好换一个地方。陆三时和齐萧跟卓冉约定好，让卓冉找一找当天认得吕游的人，多点证人总是有帮助的。

　　这一天的探索算是比较顺利，陆三时想要庆祝一番。

　　“果然没说错。”齐萧看着正在考虑怎么庆祝的陆三时，笑道。

　　注意力大多放在手机上的陆三时是听到了的，“什么没说错？”

　　“我听说，你们年轻人解决一个小问题就要奖励一下自己，你看，这不就体现出来了？”齐萧又在嘲讽自己的年龄。

　　不工作的陆三时，多了几分单纯，“什么啊，萧老师也很年轻啊！您一定是被麻痹了，没事！让本年轻人，带你开心一下！”

　　只是开玩笑的齐萧，也是有些心动了。规制下的成长，只靠自己打破，还是会有一层隐形的结界。

　　好像是找到心仪的地点，陆三时打开了车门，却迟迟不进去。

　　见其它离得不远的车还在找停车位，齐萧调侃地催促道：“先上车吧，女朋友。”

　　大脑总会选择性地抓取自己乐于听到的声音，还在纠结的陆三时似乎被冲昏了头脑，微微呆滞地坐上副驾驶，关上了车门。

　　看得出陆三时听懵了，齐萧忍俊不禁，继续逗着：“挑好了吗？女朋友。”

　　车里冷气飘飘，恰巧合上了陆三时心跳的节奏，却也捂住了齐萧的耳朵。

　　“什么女朋友啊？”陆三时羞涩道，片刻间就找到一家餐厅，跳过这个话题，“萧老师，这家听说不错，我们去这里吧。”

　　准备好导航，齐萧系好安全带，“那我们出发了，女朋友。”

　　这三个字像是触发了某些机关，每一次陆三时的反应都不太一样，但共同点都是心虚的、装着糊涂蒙混过关。

　　齐萧感觉这样的陆三时，特别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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