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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
林晖转动着轮椅来到军帐门口,拱手问礼,“陛下万安,臣行动不便,望陛下恕罪。”
“爹?!”林承元翻身下马,快步来到林晖身前,跪下看着他的双腿,眸中满是痛惜,“您这是怎么了?”
“如你所见,你爹我站不起来了。”林晖平静地说道。
他说的轻巧,但林承元却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对于林晖的打击有多大。
“谁干的?”林承元阴恻恻地问道。
“我还活得好好的呢,想开点,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纠结谁干的有什么意义,”林晖转动轮椅回了军帐,“他就关在里面,随我进来吧。”
林承元看着那清瘦的背影,不由得红了眼眶,“一定是羽涟,一定是他......”
陈听宋主动牵过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慰,“冷静点,横竖他们都在里面,等下询问一番便知。”
林承元用力吸了吸鼻子,把泪意憋了回去,重重点了点头,拉着陈听宋进了军帐。
羽桓独自一人坐在地上,被麻绳绑缚着,见二人入内,出言嘲讽道:“呦,衡阿侄,还活着呢。你怎么没死在商凤岭,都怪敖登那个优柔寡断的家伙。”
陈听宋俯身给了他一巴掌,冷声道:“嘴巴放干净点。”
羽桓吐出颗和着血沫的碎牙,“嘶,下手真重。狗皇帝装什么呢,利用他的时候怎么就不想着护着他点。”
陈听宋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骤然僵住,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语。
“蠢货,别妄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林承元的余光看见了陈听宋的神色,贴心地替他解了围,“你真以为阿隽做局时我一点都不知情吗?”
陈听宋看了他一眼,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微微落陷,周身暖流涌动,他放松下来,抽出匕首抵住羽桓的膝盖,冷声问道:“朕只问一次,是谁伤了林柱国?”
“要杀便杀,”羽桓啐了一口,“少弄这些花里胡哨的。”
匕首深入骨缝,羽桓痛得面色发白,他蜷缩着身体,额间不断淌下冷汗,几乎要晕厥过去,“狗皇帝,有本事直接杀了我!”
匕首又深入几分,陈听宋没理他,转身吩咐道:“把羽涟弄来,朕一并剜了膝盖。”
“等等,”羽桓喝道,“我说,我说!”
陈听宋抬手示意士兵稍等,惜字如金道:“说。”
“陈齐枫,是陈齐枫下的命令!”羽桓死死盯着匕首,忍痛说道。
陈听宋长眉扬起,“陈齐枫早已葬身火海,死无对证之言,叫朕如何信你?”
“朕听闻月明一族平素喜欢豢养虫蛇,”陈听宋起身,接过亲卫递来的巾帕仔细擦干净手上血迹,好整以暇道,“来人,去挖个万毒坑,把他们兄弟两个折断手脚,扔进去好好享受。”
“阿隽,”林承元看着他,背后有些发寒,小心翼翼地开口劝道,“这太狠了,会损阴德的,要不直接了结了他们算了。”
他牵着陈听宋的手,将他拉到身侧,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后背,温声道:“阿隽乖,冷静些,我舍不得你遭人诟病。”
说着,他给一旁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是。”士兵会意,拖着奄奄一息的羽桓出去了。
陈听宋看见他的小动作,没说什么,转而淡声问道:“骆珣在哪儿?”
林晖盯着他们两个,若有所思,闻言回过神来,“就在隔壁军帐。”
陈听宋径直往隔壁军帐走去,“朕要与他单独谈谈。”
骆珣身上依旧穿着那件狼皮裘衣,见他进来,“许久不见陛下了,近来可好?”
陈听宋没回应他,支开帐中其他人后自顾自地将牛皮画像平铺在地上,掏出匕首问道:“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替你来?”
骆珣神态自如,完全没有被关押的自觉,反问道:“陛下何不听听禛儿的意愿呢?”
陈听宋想了想,不置可否,“二哥肯定会跟我回家的。”
骆珣掐印念诀,一道虚影显现在空中。
陈落禛飘到陈听宋身前,伸手轻抚他的发顶,“长高了。”
陈听宋鼻尖一酸,哽咽道:“二哥......”
“莫哭了,”陈落禛温和地笑笑,“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撒娇。”
“二哥,”陈听宋胡乱擦了擦眼泪,希冀地看着他,“我想带你归家。”
“阿隽,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只有这个不行,”陈落禛摇了摇头,温和而又坚定地说道,“当时我离开的原因你也知晓,既然已经离开了那个牢笼,我又怎会回去呢?在宫中,我是太子,是儿子,是兄长,却唯独不是我自己,脱离了宫中那些繁文缛节后,我第一次发现,人竟可以活得如此恣意。阿隽,我很高兴你能来寻我,但抱歉,我不想回去。”
泪水复又盈满眼眶,陈听宋红肿着双眸,“万一他对你热情退散,那你岂不是要四处飘荡、无所依靠?哥哥,我舍不得你变成那样......”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陈落禛轻轻拍着他的右肩安抚着,“伯玗带着我辗转去到北戎求得秘法,在那之后,他须发尽白,寿数也只剩几年。这是他在这世间的最后第三年,我想好好陪着他。阿隽,我希望你可以成全我们。”
“最后三年......我知晓了,”陈听宋沉默许久,“二哥,我会下令取消父皇对骆珣的通缉,在外面不开心了就回来,京中太子府一直都在。”
“好。”陈落禛笑笑,摸了摸他的发顶。
陈听宋拿起匕首,割断了骆珣身上的麻绳,“你走吧,好好对我二哥。”
骆珣郑重允诺,带着画像走出军帐,“我会的。”
陈听宋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漫天飞雪中,心里空落落的。
他想了想,从怀中取出那个布包,打开后露出里面的黑色药丸。
药丸入口的一瞬间便化作汁液流入喉中,而后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唔......”好似有万千蛇虫在啃啮他的五脏六腑,黑色的淤血自他的七窍汩汩冒出,陈听宋痛得蜷作一团,额间不断淌下汗来。
不知过了多久,黑血方才止住。
他艰难地爬起来,戴上面纱后让人送了清水来擦净脸上血污,才走出军帐。
他走到主帐中,只有林承元一人在里面,“舅父他们呢?”
“爹去收拾月明族余孽了,”林承元沉默半晌,“阿隽,你的那些事情办好了吗?”
陈听宋点点头,“我放他们走了。”
“羽桓说的......”林承元低声道,“也罢......你不想说也没事的。”
“是真的,”陈听宋垂眸道,“自从你回京后,一切都在我的算计之中......包括你与骆珣的会面和你在商凤岭被北戎人围堵。”
“我知道自己做了多么阴损低劣的事情......”陈听宋攥着袍角,神色惴惴不安,“抱歉......我知道你恨我......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在你面前碍眼。”
说罢,他转身便要朝外面走去。
林承元长叹了口气,拉住了他,“我几时说过要怪你,真是冤家......以后莫要瞒着我了。”
陈听宋乖顺地点点头。
林承元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在手上抛了抛,“瞧,这是什么?”
陈听宋微微睁大双眸,“虎符?这不是在舅父那儿的吗?”
“咳,我爹把它给我了,”林承元笑了下,“以后我就是新的统帅了。”
“这半块虎符一旦与朕那半块合并,可号令天下兵马,珍贵异常,”陈听宋说道,“好好保存它。”
万物轮回,靠着传承而得以延续至今。父辈的意志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与训练下影响着他们,好比林晖子承父业,坚守边关几十年,也好比林承元在林昭的传授下修习了她最引以为傲的箭术,完成了她一生的夙愿——击破北戎。
天气渐渐回暖,院中的植株抽出新芽,一派生机盎然之象。
陈非琉看着面前的人,“阿隽,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陈听宋给他倒了杯茶水,赔笑道:“大哥,我错了......”
“让你和我的副将他们一起回去,你偏不听,”陈非琉面沉如水,“接下来的国事,你自己处理!”
陈听宋殷勤地给他捶背捏肩,“都听你的。”
“你嫂子这几日在京中和其他官夫人关系处得还不错,”陈非琉面色缓和些许,“既然已经平定了纷乱,明天我让你嫂子组个局,给你相看相看。”
陈听宋动作一顿,试探道:“大哥,其实......我不喜欢姑娘。”
“那就不找姑娘......咳,”陈非琉被茶水呛到,猛地转头问道,“你说什么?!”
陈听宋走到他面前,正色道:“我是断袖,不喜欢姑娘。”
“我就只有你这一个亲弟弟了,”陈非琉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落寞一瞬,转而笑道:“没事,不就是断袖吗?哥支持你!”
陈听宋有些惊讶,“大哥,你......”
“一样的,都是一样的,”陈非琉笑笑,“那你可有喜欢的男子?”
陈听宋面上飞红,坦坦荡荡,“林家大公子林承元。”
“嘶......”陈非琉摸摸下巴上的胡茬,“他毕竟是独苗,难是难了点,不过也不是不行,圣旨一下,何人敢有异议?”
陈听宋说道:“大哥!”
“好好,不说了,”陈非琉笑道,“不过,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陈听宋眨巴着凤眸看他,“一切如旧,不过,要堵住朝臣们的嘴,还要你和长嫂帮我。”
陈非琉没由来地有些后背发凉,“你说。”
陈听宋笑笑,“你年后就别把宥儿带回边关了呗,等他及冠,这儿就交给他了。”
陈非琉沉吟片刻,转身出去,“这事太大了,容我回去和你嫂子商量一下。”
“行,”陈听宋说道,“那我等你答复。”
片刻后,长岁进来说道:“陛下,小林将军说他在温兰宫等您。”
陈听宋匆匆跑到温兰宫内,发现林承元满身鞭痕地跪在林昭灵位前。
他慌忙上前,拉起林承元,“你这是怎么了?”
“我和他说了我们的事情,”林承元仍旧跪在蒲团上,觑着他的神色,“我说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直缠着你不放,然后他就动了家法。他问我这样对不对得起姑姑,让我到姑姑灵前跪着忏悔。你放心,我爹肯定要同意的,毕竟断没有白挨揍的道理。”
“啪——”
一滴滚烫的泪水砸在他的左肩上。
林承元察觉到不对,立即起身哄道:“我从小就受家法,皮实得很。莫怕莫怕,没事的。”
陈听宋眸中含泪,“下次莫要那样冲动了,万一打坏了怎么办?我去喊张大式来给你上药。”
“等等,”林承元叫住他,“既然今天来这儿了,就让姑姑做个见证。”
说罢,他又跪了回去,“姑姑,我真的喜欢阿隽,您放心,我一定会和他好一辈子的。”
陈听宋深深看他一眼,跪在另一个蒲团上,“母妃,求您成全。”
供桌上的烛火微动,仿佛更明亮了些。
林承元大喜过望,一把抱住陈听宋,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揉入骨血,“阿隽,你同意了!”
“嗯。”陈听宋笑了笑,那一次次奋不顾身的奔赴和永远坚定的选择化作春风,逐渐融化冰雪,吹动涟漪,让他卸下防备,彻底心动。
“好了,”陈听宋温声道,“先去上药,伤势要紧。”
林承元不舍地松开怀抱,从袖中取出虎符递给他,“我和爹商量过了,还是要把这个交给你。”
这半块虎符一直是林家权势的来源,这是要把兵权交还给他。
陈听宋微微扬眉,“虎符一分为二,是为了君臣间的相互制衡,你收回去吧。”
林承元索性塞进他手中,“没事,我的就是你的。再说,现在天下太平,我以后位居中宫,拿着这东西也没什么用。”
“有个词叫卸磨杀驴,”陈听宋收好虎符,“你就不怕我接下来对你们家下手?”
“一家子的老弱病残,你就算都掳去卖了,也换不了几个钱,”林承元说道,“再说,你忍心让你的枕边人难过吗?”
陈听宋被他臊得满脸通红,转身朝外走去,“你瞎说什么呢。”
“你这薄情郎,等等我,”林承元跟了上去,“我可是被我爹扫地出门了,你得收留我。先说好了,我不要住偏殿。”
“住嘴!”陈听宋整个人红得像是要烧起来一般,“你的伤还没好。”
谈笑间,两个人便回到了苍梧宫。
陈听宋找来金疮药递给他,“你先上药,我还要草诏。”
林承元褪下衣衫,坐在美人榻上龇牙咧嘴地洒药,“什么诏书?”
“这次平乱有许多人立功了,”陈听宋解释道,“都要给以封赏。”
林承元笑得宛如一只开屏的孔雀,“我就不用了,说好了那些军功当聘礼的。”
陈听宋摊开黄绢,飞快地写着,“那可不行。又是立军功,又是给虎符的,就是封侯我都觉得委屈了你,但太祖皇帝又立下祖训,不许册封异姓王。‘安居则寄之内政,有事则用之军旅,是谓秉威。’朕就封你为‘秉威公’,赐宅邸一处,黄金千两,绸缎千匹。”
林承元想了想,“行吧,不过我要住在这儿。”
陈听宋不置可否。
翌日,圣旨颁布,对有功之人依次进行封赏,免征赋税三年,以休养生息。
明雍九年,天下大定,册封豫亲王世子陈斯宥为太子。
明雍二十五年,陈听宋退位,皇太子陈斯宥继位,改元“端康”。
史书记载,明雍帝在位二十五年,其间改田制、平叛乱、破北戎,其与秉威公感情甚笃、相爱一生。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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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自习课上的一次摸鱼,让我萌生出写这部小说的想法。在这期间,我因为各种私事而断更,有时也曾想过就此弃坑,不过,感谢朋友的鼓励与催更,我才得以跌跌撞撞地把它写完。
从一开始的构思、起名,到后来的存稿、修改、裸更,从 BE 到 HE ,从以主角的青年时期为主到后来添加上他的童年经历,其间思量,不知几多。
当然,改变是相互的,我可以改变它的剧情走向,它也可以影响我的情感变化。一开始,为了推动剧情的发展,我可以很干脆地为主角制造麻烦,甚至让他的亲人离世,后来许是对这部小说生出了感情,写到类似情节时总会心情压抑。
或许,这就是文字的魅力所在,它不仅可以在潜移默化中让写作者接受逐渐享受这种情感变化,还能够让原本单薄的纸片人生出灵肉。
扯偏了,拉回来补救一下^^
小说里面的一些东西纯属虚构,大家还是要相信科学、尊重自然规律。之后可能会不定时有番外掉落
(不定时这件事情…… emmm ……纯粹是因为我比较懒,滑跪. jpg )。
最后,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