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梦

　　沈栝接到一通电话后，第一时间赶去了纪钦远说的地方。他压低帽檐，戴好黑色口罩才从酒吧门口进去。
　　这里是……著名的同性恋酒吧。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接到纪钦远醉酒后的电话，要他过来了。即使沈栝知道过去后将会看到什么，但他还是每次都照做。
　　……若不如此，纪钦远便会以要酒驾来威胁他。

　　“借过……”
　　沈栝侧身穿过拥挤狂欢的人群，借着闪烁不停的幻色聚光灯找纪钦远给他的房间号。
　　这里到处都是醉醺醺的人，摇晃着，随时有可能倒地。而有些半醉半醒的人，则有可能随便看到一个就拉过来要动手动脚。沈栝想到这里时加快了脚步。

　　穿过了长廊的一半，沈栝还是没有看到纪钦远说的房间。正当他准备打电话过去时，他听到了前面房间门口的喊声。
　　虽然他此时并不想多管闲事，但他听到的是“救命”，沈栝便不再犹豫，往声音的方向走了去。

　　房间门是半开着的，沈栝朝里面看去。这个房间里是一堆男的，其中两三个男的拉着一个看起来是这里的服务生不放，口中还说着：“陪大家玩玩，来都来了……”
　　其间服务生一直在挣扎，几乎快要哭了出来，还喊着“不要、滚开、救命”之类的话，但他们手上的动作还是没有停下，后面还有一堆看笑话的人。
　　其中一个人固住这个服务生的手，另外两个直接上手乱摸……

　　沈栝看不下去了，推开虚掩着的门就给了那两个摸人的两拳，起先拉住服务生的那个人见状也连忙放开了。
　　服务生见没了桎梏，倒也很是机灵，立刻跑到了刚刚还在保护他的沈栝身后，攥着沈栝的衣角不放。

　　“他都说了不要，你们何必强迫人家？”
　　沈栝的语气里透露着极度的厌恶。他本想着拉出这个人就走，但看他的衣服是这的工作人员，便决定教训那两个人一番。

　　“＊你妈的，你tm谁啊！管你p事！”
　　刚刚被打的其中一个人捂着脸骂了一句后，就上前和沈栝扭打了起来。后面倒在沙发上的人还是看热闹，他们以为沈栝很快就被这人揍一顿，于是并不上前阻止。

　　但这人明显不是沈栝的对手，只是嘴里不停地骂着脏话，拳脚功夫倒没有半分能打的，至多吓吓普通人。
　　沈栝把他撂倒后，在场中再没人敢继续和沈栝动手了。

　　“既然你们不来了，那以后就别再对他动手动脚的，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沈栝还是冰冷的声音，即使混杂在门外喧哗的音乐里，在场的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位小哥，他是这儿的男模，刚刚是在给我们陪酒呢！莫非……你是他男朋友？”
　　之前捆住男模的人见形式不妙，打算找台阶下。

　　“胡说八道！我只是来这打工送酒的，就算陪酒也只是陪你们喝，你们还动起手了！”
　　刚刚被吓得不轻的服务生一直没说话，这会听到自己就要被污蔑，连忙开口解释。

　　“是不是都与你们无关，管住你们的手脚。”沈栝说完，有眼力见的那人立刻笑着点了点头，面上挤出的笑容让人发恶。
　　沈栝也不再同他们纠缠，拉起服务生的手臂处就往外走了。

　　这一幕，被对面站在门口的纪钦远看得一清二楚，也一字不落的听到了权霁回复的那句话。

　　起初纪钦远只是听到对面在吵架，懒得管他们。但后来他隐约觉得听到了沈栝的声音，愣了几秒，随后他认为自己是喝多了才出现幻听了——沈栝为什么会在那边？于是他继续拿起酒杯喝。
　　但后面打闹声越来越大，当他再次在一片嘈杂之中仿佛听到沈栝的声音后，他立刻推开了身旁搂着他的霍楠的手，起身去看。

　　结果……他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沈栝没有否认是不是那服务生的男朋友。他站在门后，借着缝隙看到了沈栝他竟然拉起别人的手走了。
　　他此时只觉得怒火中烧，神色黯然地看着这一切。
　　直到霍楠端着酒杯走过来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轻蔑一笑，随后便面无表情地回到沙发上拿起酒瓶大口灌酒。

　　沈栝把人带到了人很多的大厅后，便转身准备继续回去找纪钦远了。这时那个服务生拉住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句谢谢。
　　沈栝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要走时又被他拉住了。
　　“你的脸旁边！”

　　大厅里很吵，音乐声震耳欲聋。服务生尽量提高了音量，指了指自己的脸旁边。“受伤了！”
　　他这么说着，还不等沈栝反应过来，他又拉起沈栝穿过人群，把他带到了如同另一个世界般安静的员工休息室。
　　“我没事……”
　　沈栝想要拒绝，却被他摁着坐在了这里的椅子上。
　　“你等等我，我去拿药。你因为我受伤的，不帮你我会愧疚很久的。”

　　服务生见沈栝终于点点头，才放开了他去另一边拿药。
　　沈栝还是第一次见酒吧的员工休息室，但他并没有兴趣到处看。他还担心着纪钦远……会不会遇到刚刚那样无理取闹的酒疯子。

　　“好了！你把口罩取一下吧，我帮你上药。”刚刚的服务生回来了。
　　“不……我自己来就行。”
　　沈栝想要拒绝，却又被他不由分说地取了口罩。
　　“……算了，麻烦你别上太多药，尽量选不明显的就可以了。”沈栝无奈地说。
　　“嗯，好。”

　　所幸伤得并不重，大概是刚刚不小心被打到了脸，只是不小心沾上了其他人的血。
　　“你……叫什么名字？”服务生小心翼翼地帮他蘸着药。

　　“我吗？沈栝。你呢？”
　　“沈栝……哈哈，我叫夏默，沉默的默。”
　　“嗯。你多大了？看起来还没成年。你……”沈栝犹豫了一下，“会经常遇到今晚这种事吗？”

　　夏默的手轻颤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愤懑，摇摇头道：“不……不是经常。只是今晚这群人太难缠了，要是以前，我都可以借机跑掉的。”
　　随后又朝沈栝笑了下，道：“我的确没成年。我只是个高中生，高二。”

　　高二？沈栝凝神了几秒，才回道：“嗯……那为什么不考虑去正常的酒吧工作？那样应该不会有这种危险。”
　　“……”
　　夏默没有立刻回他，沉默了一阵后说：“因为这里的工资比其他酒吧高。”
　　沈栝点点头，便不再多问。

　　“好了！”
　　夏默不一会就恢复了他脸上如蜜的笑容，用带着奶气的声音感谢沈栝。“今晚真的很感谢你，还有你的伤，真的很对不起……”
　　说着夏默又给他塞了一瓶消肿的药，“这是我自己的，你回去之后多换几次药，应该就没事了。”

　　沈栝本想拒绝，但看到夏默充满愧疚的眼神之后还是收下了。“没事，也谢谢你帮我上药。我还有事，那我先走了。”
　　沈栝随意把药塞进衣服口袋里后便没再停留，拉上口罩继续找纪钦远。

　　结果最后竟然是在刚刚那个房间的对面，他找到了纪钦远说的地方。沈栝推门进去，却看到纪钦远正亲密地搂着一个男人给他灌酒。
　　即使知道又会是这样，沈栝还是感觉心被尖锐物锥了一下。

　　纪钦远看到他后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轻笑了一下，一口喝下了刚刚准备给身边的人喝的酒。
　　“你来了？”
　　纪钦远抬眼盯着沈栝，眼神里颇有轻蔑的意味。

　　“嗯，走吧。”
　　沈栝的语气还是和往常一样平淡，并没有泛起什么波澜。
　　“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纪钦远捏着他身边的霍楠的脸，当着沈栝和其他人的面和那人吻了起来。

　　沈栝正要出口的话堵在嘴边，咽下去是无尽的苦涩。他只觉得自己心被一根极细的丝线勒紧，再缓缓割开。
　　他早就知道纪钦远还和别人做过比这更过分的事，但当他亲眼看到后还是感觉震惊与心痛。

　　他上前抬手想把纪钦远拉过，最终要碰到纪钦远的手却还是放下了。
　　因为就如纪钦远所说，他没有资格管他。

　　那个男人带着嘲讽般的眼神看向怒火中烧却只能站在原地的沈栝，还不断和纪钦远凑得更近，深吻下去。
　　也是在这时，沈栝终于记起了面前的这个陌生男人是谁……这个眼神，是他在福利院见过的。霍楠…霍家。沈栝想起了前不久回福利院时听到的话。

　　沈栝睁大了双眼，帽檐下阴沉的脸闪过愤恨的凶光，十指攥成了拳头，怒火在胸腔里翻滚。
　　等他回过神来，纪钦远已经和霍楠拉开了距离，粗喘着气。纪钦远推开了还勾着他脖子的霍楠，扯了一把领带后起身。

　　他凑近到沈栝的面前，长长的睫毛下还是那双不经意间便会暗送秋波而灵动的柳叶眼。
　　只是那双眼里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又比之前多了几分狠戾，此刻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沈栝，仿佛在欣赏沈栝眸底的怒意和周身散发的冷意。

　　觉得恶心吗？对啊，就是要这样。既然不能让你伤心，那便只能恶心你了。纪钦远挑衅似的微笑了一下，恶狠狠地想。

　　沈栝看他的眼神冷冽，拉起纪钦远的手就往外走。他们二人都没有说话，纪钦远知道沈栝是生气了。
　　就算沈栝不喜欢他，但亲眼看着被自己睡过的人又和另一个人滚在了一起，沈栝当然忍不了。想到这里，他之前烦躁的情绪减了几分。
　　也许他是真的醉了吧。竟然会用这种事来恶心沈栝。

　　自从和沈栝在一起之后，他再也没有和别人睡过，更没有和别人亲吻搂抱过。
　　每次叫沈栝来看这种场面，也只是为了让沈栝相信他是可以随便和任何人上床的性格，为了骗沈栝和他上床，为了骗他而编的理由……

　　沈栝把他拉到了酒吧外，顿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少。阵阵寒风吹过，有种彻骨的冷，让他清醒了几分。
　　这时他突然开始害怕了起来——万一沈栝他、忍不了这种恶心的事，万一他以后都不会再见自己了怎么办……

　　他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因为寒意而颤抖，从沈栝手里传来的温度让纪钦远更加贪恋，于是他握紧了沈栝的手。
　　不会的，他想。就算沈栝想跑，这次他也跑不掉了。实在不行……关起来便是了。他在沈栝身后轻轻一笑，眼神也变得深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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