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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我们的世界,即将来临了。”身穿袈裟的黑发男人张开双臂,“来吧,各位。所有的障碍都已经被清除了,接下来是我们证明自己的强大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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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让我们,在混乱和杀戮中,见证明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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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声音在男人身后响起,层层叠叠的,汇成了一层涌动的足以遮天蔽日的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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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新人类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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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涩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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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拿着手机,正在查看新闻里的异常。大约是新闻里的主持人太含糊其辞,照片又太诡异,男人低下头,骂了一句,一不留神就撞上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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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愤愤地抬起头,正打算看看碰到的究竟是什么,忽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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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一片漆黑的,屏障一样的东西密不透风,牢牢挡住了人们行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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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放眼望去,这样漆黑的屏障不止百米千米,而是绵延的数万米,连头顶都被漆黑色覆盖了。像是某种灾厄即将降临的先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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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手机里,女主持人甜美的嗓音依旧不急不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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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涩谷出现半径约四百米的黑色屏障。受困人数已超过数万名,相关人员正在对此进行研究。请大家不要靠近黑色屏幕,注意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军警将立即展开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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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说道:“还请大家放心,这种黑色屏障没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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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异变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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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男子忽然出现在女主持的身后。青年身形高挑,镜头里只能看到他分明的下颌线和他放在女主持头顶的一双苍白的被缝合线连接起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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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地抚摸过女人的头顶,声音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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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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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持的身体却在他堪称温柔的触碰下飞速变形,原先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变得丑陋,眼睛和嘴巴都错位了,下一秒就流出了大股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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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这才收回手,慢慢走上前,步调居然是悠闲的。他甚至还有闲心冲镜头挥了挥手,忽然发狠,一把将仍在工作的摄像机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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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留在荧幕里的,是一双被强行拼凑起来的异色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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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声音从黑幕一般的帐后面穿出来,穿透了稀薄的空气,汇聚在一起,这才终于传到人们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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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路过的咒术师见了这景象,侧耳听去,才从密密麻麻的声音中辨别出一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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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心里却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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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名字,是属于咒术界最强咒术师,拥有着无下限和六眼的五条家神子——五条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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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出帐的幕后之人,在呼唤他,在引诱他,在威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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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五条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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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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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放弃他们吗?这些没有一点生存价值的蛆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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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最强术师的信念,又能有多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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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一道广播响起,此刻位于涩谷的所有咒术师都听到了,他们立刻停下了正在进行的任务,朝身后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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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可及之处,巨大的帐屹立在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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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窗。二零一八年十月三十一日晚十九点整,诅咒师伙同咒灵,于涩谷制造恐怖事件,恶意困住上万名普通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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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不带一点私情,冰冷到近乎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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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向国内所有咒术师发布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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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八年十月三十一日晚上十九点整,一场足以倾覆咒术界的巨大变革正在悄无声息地发展。隐藏在暗处的腐朽根茎已经具备了撬动一切的可怖力量,只等一次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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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足以掀起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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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涩谷事变,终于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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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与咒灵跨越数千年的恩恩怨怨,将在这里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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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把五条悟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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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人都在喊着相同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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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声音从每一个角落里传出来,钻进白发咒术师的耳朵里,给他添了几分厌烦。五条悟冷冷地站在原地,听见耳机里坂口安吾的声音终于急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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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级术师五条悟,经过上层的决定……本次任务将由你一人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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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嗤笑了一声,不满地挑挑眉,手上微微一动,整个人瞬间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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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他出现在了涩谷车站里。周围是惊惧不已的普通人,面前是四名蓄势待发的特级咒灵,身后却没有一双支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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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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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插着口袋,看起来毫无防备,连正眼也没分给敌人一个,似乎胜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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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果逃掉,你们会杀掉这里的所有人——对吧。”他不知道究竟在和谁说话,耳机里的坂口安吾才刚刚发出一声应答,对面没有眼力见的咒灵就已经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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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山头的咒灵露出张狂的笑容:“如果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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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台门同时开启,吵吵嚷嚷的人群闪避不及,掉到了铁轨上,发出一阵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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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反应惹来漏瑚得意的表情,他站在曾经轻而易举打败他的咒术师面前,心里对五条悟的怜悯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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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拥有了力量又如何,还不是被束手束脚,还不是会败在我们手里。面对着这一切,还不是什么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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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傲慢地想,已然将自己代入了胜利的一方,居高临下的态度令人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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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不逃,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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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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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溅的血液比污水还要低贱,不知多少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割开了头颅。五条悟开着无下限,只是站在原地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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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可惜呢。”他轻轻巧巧地揭开眼罩,只是这一个动作就让特级咒灵们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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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属于神明的苍天之瞳终于不再被遮挡,大大方方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比海洋还要深邃,瞳孔中央似乎藏着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悄无声息地翻涌。漩涡深处,则是一片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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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强不是没有脾气,只是事态发展得太快太急,没有给他留下发作的时间。他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被人操控着,只能朝着对方希冀的方向走去,没有一点反抗的空间。而他又偏偏不得不那样做,麻木地接受了爱人的死亡,麻木地来到了涩谷,见到了或许可以称得上是仇人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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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一切,包括被人操控的不爽感受,都让他十分愤怒。那场火在他心里愈烧愈旺,把所有的枯草全部点燃了,腾起的黑烟遮天蔽日。火势太大了,终于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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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承受得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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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转过头看向花御的时候视线简直像把利刃。他薄薄的唇抿紧了,张口吐出的话语毫无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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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从你开始祓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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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从你开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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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强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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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瞬息时间五条悟已经腾换了无数个地方,所过之处连墙面都裂开了蛛网一样的痕迹。周围的普通人不停地倒下,流出大股血液,失去呼吸。但他已经没有精力管这些了,只有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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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劲的特级咒灵在他面前没有分毫还手的能力。五条悟一把撕下从他眼睛里长出来的枝蔓,舔了舔尖锐的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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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下限开到最大,毫不留情地碾过咒灵的躯体。花御的身体居然就这么碎裂了,原地只剩下了一片深色的血迹,连一块骨骼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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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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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来不及回头了。太多他自以为寻常的东西被他抛在脑后,等到想要的时候早就找不到了。
他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现在的怒火来得没有一点意义。就像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迁怒他人的无礼小孩,在地上来回打滚撒泼,不时落下几滴眼泪,似乎这样就可以找回自己丢弃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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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他丢弃的平凡,叫做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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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丢了玩具的小孩也许能得到一个更新的更好的玩具,五条悟却不能了。他已经不是小孩了,大人总是要看得更加现实一些。他也不能在地上打滚撒泼了,因为还有人在等着他去拯救,还有无数的重担压在肩上。他早就忘记了如何去撒娇耍赖,来得到其他人的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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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不能忘记了。他曾经有一个名叫太宰治的爱人,也被混杂在将要被丢弃的东西中间。他不说,五条悟也没有注意到,就这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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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的爱恋,没给他留下忘记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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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咽下所有的感情,又一回把自己当作了那个无情无爱的神子,把走向人间的五条悟抛弃了。他盯着深紫色的血迹,不断有恐惧的声音传进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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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找回了自己,终于不再躲闪,坚定又无畏地挥下了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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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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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男人轻咂了下舌,小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只露出了苍白的下巴。他坐在高处,观赏着这场注定失败的战斗。五条悟的确强劲,四大特级咒灵也不会是他的对手,被祓除只是时间问题。可他想要的从来不是打败五条悟,而是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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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再拖上一会儿时间,普通的非咒术师们再多死一些,能够阻止他的东西再被损坏一些。然后简简单单地露个面,拿出咒具,无论五条悟究竟有多么强大也将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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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站起身,袈裟下摆飞扬而过,他正在为接下来的现身作准备,却忽然注意到五条悟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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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眼睛似乎变得不一样了。里面燃着的火焰已经熄灭了,漩涡依旧深远,依旧没有边际。可是却不受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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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心里一跳,终于感觉到了什么,狠狠地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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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态的转折,还是走向了不受控制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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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灯光影影绰绰。坂口安吾带着耳机,站在数十块屏幕面前,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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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静悄悄地站在他身后,安静地就像一句塑像。他等了很久,才等到坂口安吾自从他来到这里以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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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不是给他的。坂口安吾紧紧盯着其中一块屏幕,扯过话筒,声音顺着咒力传到了四面八方:“涩谷车站内特级术师五条悟正在执行任务,非相关人员请勿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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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这句话似乎松了一口气,终于有时间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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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野顺平额前的刘海遮住半只眼睛,也只遮住了半只眼睛,脸上不再是怯懦。他将伤痕累累的半张脸暴露在了空气中,像是终于丢掉了那些难堪的痛不欲生的过去,像是终于成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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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变了。”身为外人,坂口安吾不该多说什么。他只看了一眼又扭回头,继续盯着屏幕:“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派来这里协助我,而不是和你的同窗们一样前往涩谷支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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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野顺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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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口安吾好像背后也长了眼睛:“哦,那你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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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太宰老师吧。”吉野顺平站到他身侧,“没有别的可能性了。是在保护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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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老师,是温柔到了骨子里的人,无时无刻不在为他们想着。他进入咒术界不算太久,但也能从巨大的规模和他人的重视之中看出这次任务的艰险。这样程度的任务,不是一个前不久才开始接触咒术的式神使能够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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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来到了这里,成为了一个被保护的远离死亡的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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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一时间的羞愧,羞愧于无法和游走在死生边缘的同窗们共度难关,又自己调整好了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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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太宰治做出的选择。因此不用怀疑也不用动摇,只要遵守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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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做的,只有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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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不全是。”带着耳机的男人牢牢盯着屏幕,没有分一点视线给他,“是我把你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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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野顺平震惊地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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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小看了辅助监督啊。”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坂口安吾依旧冷静到不可思议,“你会是一个很好的辅助监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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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名咒术师忽然破门而入,显然不是来帮忙的。气氛一下降至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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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口安吾依旧没有分出视线,甚至还有空闲在破门而入的陌生术师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扯过话筒又下达了一通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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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诅咒师?”他终于转过头来,一把脱下束身的西服外套,活动了一下手腕,“特务科很久没来客人了,这是看不起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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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加班了,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是——”流畅的肌肉线条藏在衬衫下面,坂口安吾一瞬间袭到了对方面前,身手快得不像是个文职的辅助监督,倏地放倒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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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踹倒一名诅咒师,这才呼出一口气:“——果然还是很不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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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口安吾用实力证明了辅助监督也不全是伊地知那一类的,他们也可以很能打。他动作很快,力度又足,每一拳都赏心悦目——倘若忽略其下蕴含的爆发力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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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吉野顺平?他已经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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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口安吾的身影自此刻进了少年人的脑海里,连带着辅助监督这个名号一起。他将额前的刘海全部拢上去,双手一合,带着他的式神一起加入了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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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属于他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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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他的与其他人并肩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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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刻,三名学生安安静静地加入了涩谷的战场,没有引起一点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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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惠冲其他两人比划了一下手势,朝着自己的任务方向走去。他看似潇洒地背对着向两人挥手,脸上的惊疑却已经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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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挺敏锐,甚至可以称得上敏感,总是被五条悟调侃成一个敏感多疑的小孩,自然不会放过这背后的诡异。究竟为什么?隐瞒成死亡的报告,现在陡然恢复的身份,分明就是为了这次事变做出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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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老师究竟预料到了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这一切,又有几分把握能够解决这场变革?没人能够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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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惠胡思乱想半天,终于放弃了。反正只要去做就可以了,保护住自己最重要的人,不要再见到死亡的冷寂,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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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听到太宰治死讯的那一天。风不是很凉,天气甚至称得上晴朗,一个人就这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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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是真的,做出再大的努力都没有办法挽回已经离去的亡魂,就在这么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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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觉得自己心肠冷硬,即使是听到了朝夕相处的老师的死讯也依旧镇静,甚至没有一点难过涌上心头。只是到了现在才发现,原来不是不难过,不是不痛苦。只是感伤到了极点,反而没有地方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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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离开了啊,怎么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死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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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想着,抛弃了对于生与死的恐惧,一头迈进了自己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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