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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虽然简家旁系的人未必会管他死活，可一旦简泽枭从国外回来……”发声的人话还没说完，脸上神情已经十分忌惮。
高塔上，视野极其开阔。深色的伞面隔绝了细雨绵绵。
夜晚的城市是极尽深幽的海。
无数会发光的鱼类在海里穿梭，却仍旧找不到一个归途。
伞下的人哼着曲子，“桀桀”地笑。昏暗的光线映在他脸上，照出其中一个漆黑的、空洞的眼眶。
“那是一群无名人，有黑户、逃犯、还有雇佣兵、偷渡客。简泽枭要查，怕是没那么容易查到我头上。”
“可是简泽枭怕是早就对我们起疑了……”不然当年也不会那么着急和我们撇清关系。
一旁撑伞的女beta欲言又止。简家内里就算再怎么斗，却也容不得他们这些外人分一杯羹。
“够了！这个仇我必须得报。”男人阴恻恻地说道。做完今天这出，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再收手了。
当所有的假意与伪装全部崩塌，剩下就只是露骨的仇恨与怨念。
“简随心要是不死，那就安安心心地当个哑巴、当个残废，反正这是他简家欠我的！等简泽枭回来，我真想看看他脸上会是一副怎样的精彩表情……”
顷刻之间雨势变得更加汹涌，溅起满地的泥泞与碎屑
女人也不再说话，她默默的撑着伞，俩人转身朝塔下走去。
……
到了临市边界。
黑色轿车翻倒在波涛起伏的河道旁边，整个车身陷下去了一半儿，车子被撞得凹凸不平铁皮外翻、到处都是崩裂的断层与划痕。
黑夜里暴雨滂沱，丝缕的浓烟却还在往上冒，整个景象属实可以说是惨烈。一群人搜索到此处，却没有得到料想之中的结果。
一个身形粗壮的alpha走近车前，“哐”地踹了一脚车门忍不住咒骂道：
“Md，这都给跑了。”驾驶室内一片狼藉，座椅上还残留着零星的血迹。
车胎都给打爆了，硬是被绕晕在了隧道里，没把人捉住。
湍急晦暗的河水狂乱地向前涌动，冷风吹得跟刀割似的。前面不远是一片废旧已久的工业园区，领头的人目光阴沉：
“追，跑不远。”
临死之前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地方。
……
破败腐朽的厂房成群地盘踞在碎石散落的土地上，寂静无声。断壁残垣间，蛛网随风摇曳，脚下是厚积的灰尘。
在迷宫似的甬道里穿梭，墙角缝隙里黑褐色的苔藓被覆上几点红，黏糊的蛆虫在其中兴奋地蠕动着。
重力压迫下，胡乱包扎的伤口依然在渗血。但还好身上多是一些碰撞和划伤，最深的一处伤口在背上，并不足以致命。
冰凉的雨水一路蜿蜒至某处残破的厂房内。阴影之中，是湿透的躯体和压抑的喘息。
简随心侧靠在身后废弃的金属仪器上，内心极为复杂。他被水湿透的头发凌乱不堪、身上黏黏腻腻、水珠“滴滴答答”地落着。伤口倒是感觉不到怎么疼、更多的是一种体温失衡，还有一种麻木的感觉。
这么狼狈的时刻真是屈指可数，要是被简泽枭知道了非得把他练趴在地上不可。
他略微有些费力地脱下上身那件灌了铁一样的外套，甩了甩枪管里的水。子弹不多，讯通器关机前离这里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不知道他的人什么时候能找到这里。
身上负伤且无法与外界联络的情况下，贸然行动或消极等待都变得极度危险。
“艹，真他妈背。”简随心啐了一口雨水。
不知道人受伤的时候是不是就容易胡思乱想。
他甚至在想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很适合埋尸，不知道以前有没有死过人。
死在这种地方，也没人发现。
在漫长的岁月里成为一具被尘土包裹的干尸，在废弃厂区里不见天日。
这种感觉是不是也挺孤独的？
任由着额前的碎发遮挡住视线。雨水一滴滴滑落在肮脏的地面上，推起烟雾似的尘土。
其实认识简随心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奇怪的原则，就是刘海绝对不能遮住额头。
以前他爷爷告诉他，干大事的男人要把额头露出来。后来别人提起来，简随心却故作暧昧：
“我爷爷说额头不能遮住，遮住会当桃花。”
他此刻唇上毫无血色，面容之中有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影子。明明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求生，但他仍然停不下来脑海之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因为他不能停下，他不可以停下。
一旦停下来，他就仿佛又看见南一缩在角落里，开口对他说：
“我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标记我已经洗掉了。”
“东桦他……”
“东桦他不要我了。”
黑暗无法将人的难过一并吞没，反而会让那些情绪无限生长。
简随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些什么，他只是迫切的、迫切的需要一个情绪宣泄口。
一个自诩周旋在情场之间片叶不沾身的高手，最终却只能通过血腥和暴戾来掩饰自己内心那份巨大无措。
……
时间流逝地极为缓慢，屋顶的破洞之中，夜色带着寒意灌注进来。
简随心身体冰凉，整个人有些昏沉。但远处急促的脚步声和话说声传来时，他几乎立刻认识到那不是自己的幻觉。
“啪嗒、啪嗒……”
步履经过、泥水四溅。
这一会功夫，雨已经停了，但天还没有亮。生冷的强光扫过地面，全是低洼与杂草。
“分开搜！你们去那边找！”一个身材矮胖的beta喊道。
简随心虽然听不清声音的具体内容，但他直觉不是自己的人。
“咔——”地一声，子弹上了膛。
他绷紧了神经，咬着牙退到了墙体中间的夹缝之中。借着管道的掩护，能够看到距离这座厂房二三十米远的地方有几个不断移动的身影。
产房的结构是一个呈长方形的箱体，几百平米的空间里就只有一些残破的废弃物和机械操控台，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藏匿的地方。再加上身上泄露的信息素和血腥味儿，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一番观察之后，他敛起声息，朝厂房后方撤去。最后一排货架的右侧有一个小门通向外面。枪里一共五发子弹，借助地形周旋一下总比被堵在里面等死强。
锈迹斑驳的金属门把跟他手心里的温度倒是差不多。他屏住呼吸，控住手中的力道，竭力让那报废的铁门不要发出太大声响。
脚步声越来越近……
人来了。
“吱啦——”
铁门被推开，白光先一步扫射进来。细密的尘絮在光线之下肆意翻滚。简随心在那光线触进来的一瞬迅速翻身藏匿到了货架之后。
唰、
那脚步声顿了一下，货架这头猛然被照亮。
对方托着枪，光束调转，在墙体四周巡游。直到脚步声再次响起，简随心才最终确认，对方只有一个人。
哪怕只有一个人，贸然开枪击杀对方也不是明智之选。他不想把更多人引来，因此最好不要发生正面冲突。
但是对方显然没有敷衍了事的意思。
“啪嗒、”
“啪嗒、”
环绕在厂房内的脚步声十分立体，像他妈个催命的咒。
细密的汗水冒了出来。
简随心握着枪体的手骤然用力，眼眸中涌起一层杀意。
……
青年站在厂房中央停顿了一下。目标对象是个Alpha，不过他感觉不到任何信息素。他只能通过一些微小的细节来判断那人曾经来过这里。
地上的印记很新鲜，对方或许刚离开不久。也或许还没走……
青年朝四周看了看，慢慢向厂房后方走去。
封闭幽暗的空间内，墙体还在一滴一滴地渗着水。任何一点细碎的动静都足以让人神经更加紧绷。
“叮——”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他反射性地摸上了扳机，却发现旁边货架上的铁板在轻轻颤动。
转过头来继续向前走，
“叮——”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在左边！
货架周围一片漆黑，青年下意识地将光束照过去，不料光线却尽数反弹回来。
强光刺眼，扎得眼里一片火辣辣的，他偏头一躲，心道不好。
还未来得及射击，下一秒一个黑影便扑了上来，手腕和胸腹一阵剧痛，整个人连人带枪的往后摔去。
“嘭——！！”
简随心接住那人朝他面门上袭来的一拳，猛地把人撞在了后面的货架上。那人的枪飞出去几米远。
对方一声闷哼，抬膝撞了上来。你来我往之间，简随心一个闪身，枪口怼上了对方太阳穴，而对方也不甘示弱。寒光闪烁，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把匕首，划破衣衫，直抵他下腹。
背上的伤口再度撕裂，血珠子顺着背脊滑落。钻心的疼痛扩散开来，简随心垂着眸子，突然笑了：
“我说，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你把你这刀子再往上挪挪。腰子有俩，你要是不小心割掉一个，还能给我剩一个。”
昏暗的空间里，层层漫延的嗓音颇有点儿暧昧勾人的意味。
不过面对面的两人目光都极度瘆人，青年手里的锋利的刀刃甚至还往简随心皮肉里多嵌了几分。
“外面有很多人，你跑不掉的。”简随心听见那人说。
“长的挺好看，真是无情。”简随心目光空洞地喃喃道。
紧接着，在对方讶异的表情中他猛地攥住了刀刃，一枪砸在了对方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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