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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
春和里朝阳的窗子边是一整排的吸毒草,养在棕褐色的铁艺架子上,迎着初秋的热闹,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白色小花。屋子里很安静,林详盯着墙角的雕花柜子看,那里面放着的是沈言长的单反。装着人骨骰子的袋子和鉴定报告都静静地躺在宣树的手边,她身侧的空位被唐彦占去,唐彦正捏着茶盏,看着对面的蒲漠不知想着什么。
蒲漠也注意到了唐彦的视线,这个男人似乎是这三人中最为谨慎的一个。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和他隔了一个人的明朝:“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不如试验一下明朝的‘巽吴’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吧。”
夹在蒲漠和明朝中间的魏必瞬间跟见鬼似的扭头瞪着蒲漠:“漠漠,你别是嫉妒吧?当个奶妈有什么不好的,至于酸成这样质疑我小朝朝吗?我朝很脆弱的,你别天天......”
“你闭嘴,”明朝面无表情地打断魏必,“你要试验什么?”
“他们怀疑我是凶手,既然你......”
“我靠,你是凶手?!”魏必用力挪了挪椅子,往明朝身上靠,“阿朝,快跑,我掩护你!”
“......”蒲漠忍了忍,没理魏必,继续对明朝解释道,“既然你的能力可以测谎,就干脆来拷问一下我,看我是不是真的对自己的病人下了手,杀了他们。”
蒲漠想到了什么,又向宣树确认:“他的‘巽吴’应该可以对同系生效吧?”
“可以是可以,但......”宣树看了眼自己的同伴,“但是没有必要吧,你没有诱导的能力,凶手不可能是你。”
“还是试一下吧。”说话的是唐彦,他冷眼看着蒲漠,不做退让,“不过,既然有诱导驭系的存在,那么杀人的或许难以称为凶手,真正的凶手,该是背后操控的人。”
林详也多看了唐彦两眼。这话是老生常谈了,唐彦根本不用说什么“或许”,幕后之人是驭系可谓是确凿无疑,但他之所以这么说,恐怕是冲着宣树去的......
宣树蹙眉:“你是怀疑我?”
唐彦没作回答。就在魏必正饶有兴致地挑眉看着对面三人即将内讧的闹剧时,蒲漠淡笑着加入了这场针锋相对:“是我考虑不周了,那就问我是否曾操控人杀人这个问题吧。”
蒲漠起身离开座位:“明少,请吧?”
“嗯。”
“等等。”依旧是唐彦。
只见他双眼直直地看向那位端坐在铁梨木太师椅中,有着一头金发的外国男人,神色自若地唤了声“林详”:“先确认一下这个能力是否真的有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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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唐彦揉着眉心,将抱着吸毒草哭嚎了五分钟的林详拉回了原位。
明朝的“巽吴”果真强劲,林详到了这会儿情绪都还没缓和回来。明朝的质询为蒲漠证明了他的清白。蒲漠确实不曾操控目标杀过人,他既不是驭系,也不是这起案子背后的真凶,御系独有的金色反馈光令一切尘埃落定。
唐彦终于放下了心,想到自己先前还担忧宣树改口驭系为御系是因为被蒲漠诱导,唐彦双手握盏,向蒲漠致歉。
“没事,小心点也是应该的。”蒲漠与唐彦碰杯,将茶水一饮而尽,“之前偶尔听洵侯提起过,唐兄名不虚传,怪不得洵侯他这么崇拜你。”
唐彦唇角微弯:“也多谢你在市医对小侯的多方照料,他就在楼上,我们,”唐彦顿了顿,“我们推测他的状况或许因驭系而起,所以......”唐彦难得的有些难以启齿。
蒲漠了然:“其实你们真该早点来找我,早知道我有这样的能力,我就不用给洵侯替班了,未成年这一块可不是那么好做的。”蒲漠伸了伸懒腰,看着一旁欲言又止的林详,继续道:“你们应该还想问我向萧回的事吧?你们甄别过他的能力吗?”
宣树:“百昼,洇系,临鉴。能将他人的情绪记忆复刻至己身,从而达成完美的行为再现,也就是模仿。极易受控。”
“嗯,行为再现......”蒲漠沉吟片刻,“那这就说得通了。”
蒲漠抬头看向众人:“老何带向萧回来找我看病,是因为他先后目睹了几次向萧回模仿解故行为的场景,其中有日常,也有解故在百玉公园受害的情境,所以他怀疑向萧回可能与谋害解故的凶手有所牵连。我起初还在想,这世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厉害的人物,能将一个人的记忆如此精准地催眠给另一个完全无关的人,但要是扯上异能,倒确实说得通了。”
“我靠还有这事儿,老何都没跟我提过啊。所以就是有人把解解的记忆导到了那个叫向萧回的人的脑子里?嗬,这是要干嘛?勾引老何?”魏必听得目瞪口呆,“哎等下,你们不是说解解这厮能免控吗?那他都免控了,那个人哪儿搞来的他的记忆?卧槽等下,你刚说还有百玉的?!”
魏必倒吸一口凉气:“临死了还不忘偷一波脑子?这脑缺玩意儿他搞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魏必说得直白,众人皆被他话中揭露的凶残感到心惊。
“看来......”宣树说,“向萧回不仅被控,还被凶手利用了他的异能特性。”
唐彦看向对面三人:“何祏最早出现精神或睡眠问题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就解解走了之后啊。”魏必接话道。
“不,”蒲漠放下杯子,瓷器相磕发出“叮”的一声响,“在解故出事一周前,老何就有过精神分裂的前兆。”
蒲漠想了想,斟酌词句继续道:“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213事件后,老何有近似分离性身份障碍的症状,我推测是因为两次事件的叠加导致病症爆发。但其实那次的情况不算太严重,简单来说就是触景生情诱发了一些童年阴影,只是老何很紧张,担心会影响解故。那次病发得突然,我正好出差,就介绍了竹轻给他们,听说治疗了几天后就稳定了。不存在睡眠问题,应该不是你们说的被驭系诱导。如果被诱导的副作用是失眠,那就是在2月13日之后。”
“那向萧回的被控时间就比何祏要早了。”宣树垂眸沉思。
“没错,我们之前只推测向萧回的被控时间大概在2月中旬,但解故作为望垣不可能被驭系诱导,想控制住他只能通过物理手段,也就是213百玉公园的案子,所以凶手想要将解故的记忆复刻给向萧回,就只能趁着这段时间,那向萧回的被控时间就至少在2月13日之前。”
林详局促地搓了搓手,将座椅推开:“嗯那个,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有点好奇......”他转身朝后面的屏风走去,“从2月到7月,这中间有至少五个月的时间,如果凶手那么早就已经把向萧回给控制住了,那......有没有可能,杀裘濡的也是向萧回?我的意思是,总不可能向萧回这把刀闲置那么久,就只是为了让他在半年后勾、勾引个人然后再收个尾吧?”
林详说着,把屏风后的白板拉出,给大家看上面书写着的时间线:“额,你们看啊,在我们现在已知的几个被害人里面,王医生因为遗体还没找到就先不提,但除了他以外,解故和言长在死前都曾受过巨大的折磨,只有何祏和裘濡是被一刀毙命。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杀人方式吧?那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这一点确定他们四个人是分别被两个人杀死的?然后因为何祏确实是被向萧回杀的,所以裘濡应该也是他杀的......那,那剩下的......何祏也说过他想起了什么,那言长、解故,甚至还有没找到的王执,都有可能是何......”
“......林详,我们不是在找刀。”唐彦再次出言打断了林详不合时宜的分析。
“但是——”
“解故不是。”蒲漠的视线定格在林详手下的白板,有些出神,“解故出事当晚,老何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至少解故不是。”
“那言长起码——”
宣树:“就算真的是何祏,他也已经死了,小林,现在追究这个有意义吗?”
“裘濡应该不是向萧回所杀。”蒲漠收回视线,看向林详,“我治疗过向萧回,也做过一些调查,根据他的情况,比起杀人,之前发生在春风街的猫狗虐杀案才是他真正犯下的血案。”蒲漠又看向宣树,“宣树你也说了,向萧回的能力最易被控,事实也证明,向萧回不仅被凶手诱导控制,还被对方利用了他的异能,将其安插在何祏身边。我更倾向于虐杀猫狗是幕后之人给予向萧回的一种训练,但问题是,如果凶手知道自己的能力,他还需要训练一个洇系通过层层递进的方式去杀人吗?我认为,凶手很可能并没有完全控制向萧回,而是想一步步地将这个人训练成一个合格的杀人犯,他在享受这个过程。为什么裘濡不是向萧回所杀,因为春风街猫狗案的发生时间远远晚于裘濡的死亡时间,这意味着裘濡被害当天,向萧回还没有被训练到能虐杀动物这一步。他连动物都下不去手,那又谈何杀人?”
向萧回那孩子极其渴望大自然,尤其对小动物充满了热爱。蒲漠一想到向萧回煞白着脸的模样,就不免敛眉,为凶手的劣行而不齿。
宣树认同蒲漠的分析,但林详提出的相似的杀人手法也确实值得注意。
“那会不会,是裘濡与何祏之间存在什么关系,使得凶手要让他们的死法相同?”她将自己的观点缓缓抛出,“若真存在这样的共通点,很可能就是凶手的另一执念所在,我们或许可以此作为切入点进行深入调查。”
阳光倾斜而入,将最后的余晖铺满整间茶室。花梨木的纹理间被缠上了一层暖洋的金纱,铁艺架子上的白色小花也被灯光给镀上了一层浅黄。几人对宣树提出的这一观点都上了心,唐彦负责和裘晏线上沟通,魏必和明朝则被林详两人拉着询问有关何祏的生平细节。蒲漠没有参与讨论,他被一通警方的来电支离了开来。
蒲漠并不意外自己会接到这通电话。他身为警方顾问,同时又是何祏和向萧回的主治医生,队里要叫他回去作例行调查其实再正常不过,只是蒲漠没想到这通电话会间隔一个下午,来得这么晚。
或许是因为这起案子从普通人的视角来看过于简单吧,那么想来应该也不会耽搁太久。蒲漠挂上电话,与众人解释后相约第二天详谈,他考虑了一切,连叮嘱对方明天要把裘晏叫上都没忘,却独独忘了自己的来意。那装了几张A4纸的透明文件袋仍躺在他的公文包内,除了他和已故的何祏解故,谁都没再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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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说是那个男的后来又和你们那个店员搞到一起了?可以啊,这么快就找着下家了啊?该说不说,这些玩屁股的都他妈没心!”
“也不快吧,前后也隔了五六个月了,应该也伤心过一阵的。”
“哎狗屁的伤心,他们同性恋不就是这样乱搞的吗!我跟你说,肯定是这样没错!先头被杀的那些个也都是基佬,天天的伤风败俗,这不,被人盯上了吧!这么想想那杀人魔还有点除魔卫道的意思了啊,啧,得劲儿!反正啊,只要别是什么神经病乱杀人,霍霍到咱们这儿就行!那些恶心人的玩意儿,呸,随便,全杀光最好!”
“我说,这话你可别、别到处乱说,被人听去又要扯什么,什么歧视了,嗝!——现在,现在啊脑子不正常的人是越来越多了的,是吧老吴,咱上次......哎,老吴?老吴人呢?兄弟,你有看到刚坐、坐在这里的人吗?”
“没,可能去厕所了吧。哎,来来来,咱喝酒庆祝庆祝,我请客!”
“......”
这条狭窄的小巷里挤满了红绿的塑料桌椅和沸腾的烟尘,人们三五成群地扎堆在里面,热闹嚣天,其中讨论度最高的,就是今天刚发生在中心广场的持刀杀人案。地上积着刚飘走不久的雨云的作品,某一洼未享到路灯的照拂,却清清楚楚地映照出了两具从死亡归来的腐朽。
哦,说腐朽恐怕不大对,因为他们虽是世人眼中的已死之人,却并不是僵冷的尸体。他们容颜依旧,有一位还眨着浅棕色的眸子,正欲向另一位下跪。
“我错了,我不该背着你勾搭小朋友,要不是有你拦着,你的清白就要被我给毁了!”
“啧,我突然发现,我这能力,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弥补自己的过错来的吧?”
“啊,怎么办啊何老板,我好像给我对象找了个新对象哎。”
“乖,那是谣言,不要听。”
何祏好笑地牵起解故的手,专注地看解故将他们二人的死亡记录一点点抹去。
“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走吧何老板,一起回家?”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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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花:老板,我今天喝过水了。
林详:你清高,你拿我当肥料!
大家看文愉快呀,天天开心~比心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