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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颜玉很满意众人的反应。
虽然周母将她是负责人的事说出来,打了她个措手不及,但于她来说,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早说晚说,慢慢预热和直接爆起的区别。
而刚刚,她又有了个新点子。
改善农村风气,从现在开始。
她眼底噙着笑意,淡然地望着人群,待他们激动的热潮微微降下,她继续开口,“阿叔阿婶,香皂厂虽然我是负责人,但少不了大家共同的努力。让我们同心同力,心往一处使,为这个目标一致努力,好吗?”
“好。”
再次震声回答。
“多谢各位阿叔阿婶,”谢颜玉抬手拍拍,让众人安静下来,继续道,“阿叔阿婶,这香皂厂最重要的是这股轻灵之气,是这种幸福的舒畅安然之气,可是,符合这个标准的女孩或者新妇不多啊。”
“每每想起招工标准,我就辗转难眠,咱们农村苦啊,男人要下地干活,要当家里的顶梁柱,生不出男孩要被人戳脊椎骨,一年到头辛辛劳劳,攒不到几个钱,连病都不敢生,还要夹在亲娘和媳妇之间,两头受气,临老临老,生怕儿子不养老。”
“当婆婆的也苦,一家老小全要自己操心,操心儿子操心孙子,操心媳妇心往娘家使,还要担心自己老了干不动活,儿子儿媳不孝顺,老年过得猪狗不如。”
“媳妇也苦啊,也要下地干活,要干家务活,生不出孩子要被人骂,生个女孩也要被人骂,多吃两口要被人骂。”
“女娃也苦,打会走路就在家干活,家里有点好吃的都归属兄弟,学不让上,活没少干,到了年纪还要嫁出去给家里兄弟攒彩礼,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又开始尝媳妇的苦。”
“婆婆苦,男人苦,媳妇苦,女娃苦,苦汁子泡着,这股舒畅安然之气哪能自然散出呢?哎,愁啊。”
谢颜玉这番话,说到场上当媳妇当婆婆当男人的心坎里去了,特别是那些阿婶,想起自己当女儿的时候,可不就是小谢说的,活没少干,吃穿没自己的,成了媳妇受婆家磋磨,好不容易成了婆婆,又操心着全家,还担心自己老年凄惨,从生到死,没个舒心的时候。
那些阿叔也点头,想起年轻时夹在亲娘和媳妇之间两头受气的场景,想起现在不敢生病不敢老,生怕遭儿子儿媳嫌弃,可不是苦汁子泡大的?
如果这个香皂厂建起来,日子就不一样了,他们的后代会成为工人,不必再像他们这样地里刨食,日子没个指望。
如果香皂厂成了万人大厂,阿叔阿婶光是想想,就心潮澎湃,激动难宁。
他们红旗公社,真的能拥有这样的万人大厂?他们真的能走出去,提一句自己是红旗公社的,外人都会用羡慕的眼光望着他们?
他们走在街上,比县里人市里人还要得意?
畅想没两下,思及谢颜玉说的,缺少这股关键的气,面色禁不住煞白,面露惶然。
这可怎么办?
找不到合适的员工,这香皂厂就没法扩大?
有人忍不住问:“昭华媳妇,就没解决方法吗?那股气,怎么滋生啊?”
有反应快的阿婶回过味来,高声问,“昭华媳妇,这是要我们对家里的闺女儿媳妇好一点吗?条件就这样,那怎么样才算是对她们好,让她们能散发这股气呢?难不成要捧着哄着不成?”
听到那位婶娘的问话,场上的阿叔阿婶眉头皱起,心生厌恶。
丫头命贱,儿媳妇不压不成样,捧着哄着,她们配吗?
谢颜玉望向那位阿婶,阿婶眼神躲闪。
谢颜玉笑了笑,“感谢这位婶娘提的建议,不过啊,我不建议这么做哦。”
“人啊,天性是不知足的,吃了糖想吃肉,吃了肉想吃鸡,穿了不打补丁的衣服想穿新衣服,穿了新衣服想穿漂亮衣服,没个满足的时候。”
阿叔阿婶听到谢颜玉否认,眉头松开。
就连那位阿婶也大感意外。
她私以为摸到了谢颜玉这番谈话的目的,是为了让丫头和儿媳妇地位更高一点,毕竟上边都在喊“妇女能顶半边天”、“女儿也是传后人”,谢颜玉是国家干部,也要宣传这个思想,原来不是吗?
在门外偷听的大丫头小媳妇禁不住失望难过。
就不能对她们好一点吗?
她们不贪心的。
好一点点,也不好吗?
有的性弱的,感情充沛的,眼泪盈眶,还有一些因为谢颜玉的话,而眼底亮起亮光,对未来充满希冀的,眼底的亮光慢慢熄灭,又变得麻木。
“又要丫头新妇感到幸福,又不能对她们哄着捧着,那要怎么做?”阿叔阿婶没了抗拒之意,又专注于谢颜玉的招工标准上,眼底满满都是疑惑。
“就正常对待啊,把她们当作亲人,而不是敌人,把她们当家人,而非外人,就可以了。”谢颜玉开口,“亲人和家人之间,会互相扶持、互相帮助、互相关心、互相友爱,就算生活再苦,也会觉得日子过得很甜。”
“像周二婶和她家的青青,是不是瞧着就快快乐乐的?”
谢颜玉说的周二婶,是周昭华的本家婶子,她男人的爷爷和周父的爷爷,是亲兄弟,关系还算亲近。
虽然亲近,但周二婶家过得一般,公爹身体虚弱,不能干重活,一变天就得注意,会生一场不大不小的病,男人没读过多少书,就是个普通社员,膝下还只生了一个女儿,没有儿子。
但周二婶在周家过得还算舒心,婆婆友善,男人爱重,虽然只生了个女儿,但无论是婆母还是男人,都没说什么,她现在日子乐呵呵的,洗洗刷刷,下地干活,笑口常开。
周青青身为周家唯一子嗣,打小就受宠,天天开开心心的,像个小开心果。
未语先笑,说的就是这对母女。
这个例子太过典型,让村里人没法反驳。
因为周青青的爷爷年年生病,一年年赚的钱基本上都耗在这上边,其家庭条件比村里大多数人都不如,如果说生于这样人家的周青青都能天天扬着明媚的笑,周二婶也性情爽朗,少有愁眉苦脸的时候,比他们家庭条件更好,有儿子倚靠的她们,怎么就没她们快乐开心呢?
是哪出了问题?
蓦地又有妇人反应过来,“那周婶子,和周青青,是不是能入香皂厂了?”
“如果她家一直这么和睦,父母慈和,夫妻恩爱,子女孝悌,每个人都未散发负面之气,应该可以吧。”
场上阿叔阿婶咀嚼着父母慈和,夫妻恩爱,子女孝悌,面露思索之色。
那些喜欢打骂女儿和儿媳妇的阿婶,面露些许心虚,她们急切地问:“一定要这么高标准吗?”
“哎,婶子,不是我不愿意放低标准,而是这是香皂厂立厂之基。要是这个标准降了,咱们小小公社的香皂厂,又没特色又没秘方的,凭什么和县里,和市里省里乃至全国的香皂厂竞争呢?过两年国家大力发展轻工业,它直接倒闭,这香皂厂还有开的必要吗?”
“那这个气,我们现在改变,它还能产生吗?”又有婶子问出关键。
“当然可以啦,到正式建厂至少还需要一月时间,一月之内,只要心情愉悦,这负面之气足以尽数外排,舒坦安然之气自生。”
谢颜玉开口,“这样吧,我上报书记,在香皂厂正式招工之前,给符合要求的人家发一个和睦之家的荣誉,拥有这个荣誉的人家,咱们香皂厂优先招工。”
“香皂厂能不能成功,就看各位阿叔阿婶了,各位阿叔阿婶发挥自己明察秋毫的本事,互相监督,选举出真正的和睦之家,为香皂厂的壮大建大,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想一想啊,万人大厂,咱们公社公社也就数万人,一旦香皂厂成为万人大厂,咱们子孙后代全是工人。”
子孙后代全是工人啊,阿叔阿婶顺着谢颜玉的畅想,生出无线希冀。
但又有理智些的问:“咱们儿子孙子呢?”
如果好处全给闺女媳妇得了,自己儿子孙子没有好处,不得劲。
谢颜玉笑着开口:“自然也是工人。前期香皂厂不大,只能招女工做香皂,并让这些女工兼职会计、管理、销售、采购等多份工作。等香皂厂扩大,一些不涉及香皂生产过程的岗位,也可以招男工。”
“只要咱们同心同力,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以后走出去,说自己是红旗公社的人,是红旗香皂厂的工人,都会得到羡慕的目光。”
“好。”
场上阿叔阿婶纷纷叫好,站在门外旁听的女孩新妇也眼底有光。
谢颜玉描叙的未来太过美好,但又好像唾手可得,让她们禁不住遐想,想要托举,想要进入,想要为这份未来献一份力。
谢颜玉望着激动不已的阿叔阿婶,脸上笑意不减。
但她心底知道,现在萝卜吊着只是一时的,真正能让家庭重视起女性,还得是见得到摸得着的利益。
等大家欢呼声停得差不多,谢颜玉佯装回忆,问:“这位阿婶,青青,她是初中毕业,还是高中毕业?”
“初中毕业,她读书不太行,没考上高中。”婶子掺杂了点私心。
“哎,初中毕业,学历还是低了点,只能当个女工,不能当干部,倒是可惜了。”
“啊,初中毕业学历还低啊,高中毕业有几个哦,昭华媳妇,你这招工标准,会不会太低了?”那阿婶故意说周青青读书不太行,想拖拖她后腿儿,但真听到她不行,更不高兴。
她激动地嚷嚷道。
周青青一初中毕业都不行,她家没上初中的丫头小子,岂不是更不行?
谢颜玉没有讲道理解释为什么要高中毕业,她只是沉吟着,为难地开口,“婶子说得也有道理,咱们农村读书普及率太低,初中毕业已经是高学历,高中毕业生更是秃子头上的毛,一眼熟得清。”
阿叔阿婶听到这具俗俗的话,没忍住笑。
原来高中生说话,也这么有趣哩。
“这样吧,”谢颜玉咬牙,痛心疾首地开口,“前期可以放低标准,初中毕业可进工厂当干部,但香皂厂扩大规模后,必须高中生。”
“小学毕业,进工厂当工人的资格都没有,必须初中毕业。当然,我说的是年轻的女工,不包括各位叔叔婶子啊。”
“必须读书吗?”
只给丫头读两年书,识几个字的阿叔阿婶为难。
必须读初中,这要求也太高了吧?
“必须啊。”谢颜玉又开始诉起苦,“县城小化工厂招工,都要求高中生,咱们香皂厂要是出了名,总不能标准还比不上不如咱们香皂厂的吧?”
“总不能大家提起香皂厂,都说那个文盲厂,全是小学毕业生吧,这多难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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