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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的奇幻历险
机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个漂亮的急转侧停在空地边缘。中也踩住侧支撑架,面色严肃地听完了部下的报告。末了他转头询问同伴:
“怎么说?”
“中也从正面突入,我绕到后面去看看。”
“可是令先生……对方肯定还有埋伏,太宰先生目前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这样贸然进去非常危险。”
“我留在这里,你放心去。”
中也的脸色臭的像是被硬塞了好几块榴莲,他按住头顶的礼帽,从喉咙里挤出低沉的声音。
“太宰那家伙怎么可能这么随便就被抓走……要是真的是那只青花鱼在搞什么幺蛾子,记得把他带回来让我揍一拳。如果他能直接被对面炸飞就再好不过了。”
其实中也对于太宰治的想法多少能够猜到一些,当时在战场上太宰治来找他的时候脸色有多难看他是知道的,只要是个人都会被吓到。明明之后令被拉回来了,他反而开始躲着对方,一看就是有问题。
如果是中也自己,肯定逮着作天作地的家伙就是一顿揍,他不会主动去探寻那个青花鱼到底在想些什么,那样只会陷入无止境的迷宫之中。但是中也了解令,这个表面玩世不恭实则心软到不行的家伙看到太宰治装模作样的表现却会觉得都是自己的错,然后就被骗的连家底都不剩。
这种只在特定对象面前展露的特殊,只会让太宰治这种恶劣的家伙更加贪婪。
今天这场戏肯定也是有预谋的,要不是看在他们这样一直下去不是办法,令的心情也好不起来,他绝对转头就走。
正如中也所说的,太宰治那多智近妖的大脑每次都能准确预测事情的走向。一切诡计、谋算、感情对于他而言不过是能够一眼看穿的东西,人心在他手里也不过是达成目的的一件工具,这才有了闻名里世界的“黑色幽灵”。
但这世间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在黑手党内部,没有人会主动探寻同事的内心,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也是Mafia这个组织让很多人趋之若鹜的一点。因为没有谁愿意打开自己的胸腔让别人去窥视藏在里面的黑暗。
然而对于太宰治来说这说不定反而是个缺点。
【无聊无趣无意义】
【随处可见的贪得无厌,司空见惯的谄媚讨好,心口不一的曲意逢迎】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值得我期待的事情】
他开始有些厌倦这样的生活了,哪怕是到了死亡像日常生活延长线一样的黑手党的世界,也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改变。
慧极必伤,太宰治拥有看清世间万物本质的眼睛,他看的太通透又太过敏锐,所以比普通人更难安慰自己。那种无法扭转现实的无力感让人疯狂,与生俱来的清醒时刻折磨着他,命运不允许他用美好的事物麻痹自己。他只能任由自己沉沦,用极端的方式去追寻生存的意义。
事实上,太宰治这两年里以身犯险的次数只多不少,可每次中也和令赶着去救他的时候往往有一个会被他计划成功后嘲笑蔑视的表情刺激到,然后太宰治就会顶着一张眼眶发青的脸回去,被森鸥外笑着盯上许久。
区别只是中也会打的比较重一点,而令一般看到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就只能意思意思警告太宰一下,哪怕他下次还是会再犯。
次数一多,他们两个也习惯了。太宰治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再加上被令和中也联手操练出来的体术让他也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自然也就不需要他们再瞎操心。他们又不是太宰的保姆,还天天跟在后面给他擦屁股不成?
但这次不一样,令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部下这么着急,就算太宰治在鹤见川里泡了三个小时都没见过他这副汗如雨下的模样。太宰治那仿佛掌控一切的能力,在让人恐惧的同时,也让同事们对他的计划无比信任。他一般都会给部下留下线索,让他们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
而这次,除了地点他什么都没留下。
这下令也有些担心起来了。
如果这不是太宰治的安排就说明真的出了大问题,就算是太宰故意不告诉别人,距离他被抓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会发生什么谁也没法保证。
就太宰治那个性格,不主动把脑袋顶到枪口上已经算得上奇迹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令直接用幻术扰乱了这栋房子里所有敌人的视线,在不点燃火炎的时候单纯的幻术对于太宰治是无效的,也就排除了他看不到自己的可能性。
“太宰,太宰,你在吗?”借着幻术令毫不掩饰地开始到处呼唤寻找,只希望那只让人头秃的绷带精能快点自己出来,不然事后可免不了中也的一顿毒打。
绕过墙角的时候,垂在身后的尾巴忽的一疼。
“太宰。”
令迅速转身揪住那只作乱的手。
黑发少年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递了个眼神过去,令会意地跟着进了房间在沙发上坐下,看着他轻轻关上门。
“居然没有踩到陷阱被炸飞啊,好可惜。”
看着太宰治轻松的表情,令扫了一眼远处角落里被隐藏在墙后堆叠在一起的几个身影。
现在情况很明显了,太宰治是故意被抓的。别看现在他们这么默契,其实全都靠的是过去一年多搭档带来的习惯。事实上令已经快要两周没有和太宰治说过话了,除了工作时间,这家伙居然能做到完全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连点线头都没有给他留下。
这在认识他们的人看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所有港口黑手党的人都知道,令和中原中也是唯二能和太宰治来往一个月以上还不会对他抱有畏惧之心甚至能对对方破口大骂的神奇存在,也应该勉强称得上是太宰治的“朋友”。
虽然有三分之二的概率会被当事人否认。
“太宰,你没事吧?”看到他身上没有少胳膊少腿,令松了口气。
“你是来救我的吗?真是让人感动呢。身为被人崇敬的神明大人,居然也会在意一个小小的人类吗?”太宰治笑眯眯地站在离令两米远的地方,语气是他一贯的甜腻风格。他的眼瞳在背光的角度看上去是深不见底的黑色,就像深海里漂浮的暗流,只有一片荒芜。
[远处阳光正好,周围是灰蓝色的海水,温度一点点散去]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你却站在岸上,向我伸出了手]
有那么一瞬间,令甚至以为太宰治会掏出枪对着自己,但下一刻又觉得他好像在无声地流泪,就好像不小心放走了气球的孩童,只能望着离自己远去的心爱之物露出无助的表情。
“太宰,你……”
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太宰治有一个特点,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情况有多严重,无论他表现出来的有多夸张,这家伙始终——没有那么激动。
他确实像极了森鸥外,相比起活力四射的中也和随性多变的令,他自始至终沉着冷静,游刃有余,永远都是那么运筹帷幄。就连恶作剧也最多让他惊讶个几秒,但他绝对不会因此失去理智,情感波动少得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可是这次的情况不同。
面前的这家伙虽然在笑,说话的语气也是稀松平常的,但是那笑没有到达眼底,只是浮于表面的伪装罢了。太宰治的面具很能唬人,情绪内敛毫无破绽,连最精湛的测谎专家都很难识破。
“你骗得过别人,甚至能骗过森先生,可唯独骗不了我。那个时候,你害怕得在发抖吧。”
少年浑身僵了一瞬,连原本慢悠悠摇晃的尾尖也垂了下来。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呢?
【那时我在想……如果当初也有人挡在我面前,我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害怕了?但一想到我的行为能够拯救那些和我一样的人,就觉得拥有这份力量真是太好了】
太宰治说得对,他不是不恐惧,只是有别的东西给了他支撑下去的勇气罢了。
太宰治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动摇,不管不顾地说了下去。
“明明为了人类什么都能抛弃,现在又跑过来莫名其妙闯进我的视线还一副忏悔的样子,是想得到我的认同吗?喜欢自欺欺人的话还不如早点死掉。”
[但我碰不到你]
[我会一直坠落下去]
“放着我不管也没关系,反正一会儿我就能顺理成章的牺牲了。”
太宰依旧是那副表情,连嘴角都带着点诡异的弧度。他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一半眼睛,原本应该看上去很温暖的鸢色仿佛被涂抹了一层雾气,比无底的深渊还要噬人。谁都能从中看出他心中的黑暗。
他像是永远游离在世界之外,随时能抽身而去。
但就算站在太宰治的面前,直视他的眼神,也没有人能真正地理解太宰治。没人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心中是连阳光也消融不了的孤独。也许,就连太宰治自己也不了解太宰治。
但即便这个人一向如此,也不能放着不管。他能做到的,只有让太宰治暂时不再沉沦于那些扭曲阴暗的东西罢了。
想到前几天刚刚拿到手的东西,令有些紧张地抿唇。
害怕温暖,害怕快乐,排斥着一切美好的东西,所以只能用黑夜一般的外壳包裹自己,用抗拒的态度拒绝别人……
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令本想这么说,但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太宰治可能并非因为看不到美好之处才会这样做。
【只能先试试看了】
“太宰,你过来一下。”
太宰治定定地看了一会坐在对面的人,从他头顶的发辫一直往下,绕过小幅度抽打沙发的尾巴,到紧紧抓着外套的手掌,等他有些无措地投来询问的目光才慢慢走上前去。
明明就是因为这份力量的存在所以不得不堕入黑暗,却为了保护人类而进行无谓的挣扎。痛苦与哀嚎混杂的地狱里,诞生出了一个拼命挣扎的自由灵魂,也太可笑了吧?人这种东西啊,不过是由腐烂扭曲的欲望组成的一堆会动的血肉罢了。
这个世界太过荒诞,命运从不怜惜那些善良之人,反而给予他们更多的苦难。为什么不反抗、不憎恨、不发泄自己的委屈呢?正因为他接受这一切的态度太过理所当然,才会让人不自觉地想要看到他脆弱的样子。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可能是他走的太稳,太慢条斯理了,给人一种随时会转身离去的不安,那条尾巴伸了过来,用带着软毛的尖端裹住他的手腕往前拉扯。
这条类似爬行动物的尾巴兼具了肢体的灵活与触手的柔韧,用手掌握住没有鳞片覆盖的地方还能感受到皮肤下恰到好处的肉感与温度。而且不像其他四肢一样会受到关节转向的限制,它往往能以一些令人惊讶的角度和位置做出动作。
用绳子之类的东西想必能勒出不错的形状。
太宰治曾见过它迅猛有力地制服敌人,也被它毫无空隙地圈住腰部,这种反差极大的魅力却更加引起他的兴趣。他顺从地跟着那股力道来到令的面前,压下嘴角的动作细微而不动声色。
毫无防备,好像笃定我不会伤害他一样。他发散着思维。对方微微仰着脖子,把致命的部位露出来正对着他,单纯得像只引颈待戮的小鹿,根本看不到战斗时那般机警的模样。
手掌向上打开,掌心里被塞进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这是什么?”太宰治捏着这枚蓝紫色的晶石仰头对着光线端详,神色中带有一丝好奇,语气却毫无波澜,“就算是有奇怪花纹的石头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中也负责的那条宝石生意最早就是我创立的。”
被晶石包裹的亮蓝色物体微微闪着光,隐约还透着一丝血色。
整栋大楼突然剧烈震动了几下。两人都没有在意。
“我知道……”令的手往里紧了紧,尾尖也跟着蜷起微微颤抖,将主人的心情明明白白地裸露出来,“这是……是我专门去找来的特殊结晶,里面……”
说到一半,他深吸了一口气,“里面有我的鳞片。”
【求你了,千万不要拒绝!送出去的礼物被退回来也太尴尬了!我会连夜逃离地球的!】
那是他忍着痛从尾巴上拔下来的,为了显得不那么小气还专门挑了根部的位置。
【太宰治是个不敢主动伸手的胆小鬼】
【那就……由我来】
他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正视太宰治。
令经常笑,那些笑容大多是懒散又随意的。然而他一旦不笑的时候,眼神有时就给人一种瞬间被锋利的刀刃刺穿心脏的错觉。
被那双眼睛用如此郑重的眼神看着,会让人感觉灵魂都在颤抖。
太宰治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总是习惯在别人真情流露时说些不合时宜的话来转移话题,就像下意识的逃避一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什么也不想说。
“太宰,你的想法是对的。人们总说活着要有目标,但实际上他们连自己的目标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算这么浑浑噩噩地活下去,八成也找不到什么有意义的目的。”
太宰治露出了有些意外的凝固表情,呆呆地望着对面。
“可是,如果真的找到了呢?人是没有办法做到洞察这世间所有事情的,哪怕是你也一样。阴影的尽头一定会有光的存在,哪怕像烛火一样卑微。”
“对不起太宰,活着的意义其实我也不清楚。人们庸碌一生,生老病死,无知无觉。真正认识到生命价值的寥寥无几,包括我。但我可以陪你一起找,直到你放弃为止。说不定真的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找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一边向往着温暖的善意和平凡,一边又懦弱的被世间的黑暗和恶语绊住了脚步。所以这个孤独的天才宁可从这个充满污秽的世界离开,也不愿意继续忍受下去。
但这次请允许他自私一点,他不想就这么轻易放手。
“太宰,在我看来,无论是自杀的行为还是那些隐藏着密语的话术都是组成你的一部分。没必要为了看起来更加合群而改变。我在接受你的同时,就已经连你的黑暗一起接受了。”
“我们来定个约定吧。你把它带在身边,只要还活着,我就会找到你。”
“我没有你那么强大的头脑,也没有中也那么强大的力量,我只是个普通的怪物。我能做到的,只有短暂地陪伴而已。至少当你们想要回头时,不会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正因为无法一个人面对不可违逆的命运,才更需要陪伴。我不是你的光芒,但我可以在你找到光之前,陪你度过漫长黑暗。
庄重的誓言,掷地有声。
这是从未在他人面前放下伪装,流露出的脆弱模样,恍若离群的蓝鲸,沉默地发出独特频率的呼唤。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是只有让他真心信任的人才能读懂的声音。
隐藏在其下更深层的秘而不宣的承诺——
你不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刻也没关系,尽管试探吧,不论到了何时何地,我都会向你证明的。
太宰治看懂了,也听到了。
[你直接越过交界线]
[抓住了那只伸出的手]
“……太犯规了。”
良久,太宰治叹了口气,将宝石朝空中抛投两下后随手塞进口袋。
【真可恶啊,特别是那种永远充满包容的态度最讨厌了】
黑暗中的生物不敢直视过于耀眼的太阳,但如果只是同样生于黑夜的莹莹月光却会让他们趋之若鹜。因为即使将那清冷的辉火捡起捂在心口,也不用害怕会被灼伤。
“我最烦你们这种人了。”
他迈步靠近沙发,弯下腰,两人几乎额头靠着额头。
令呼吸一滞,忽然有些头皮发麻。但长时间相处下来,近距离接触数不胜数,身体早已习惯对方的气息,因此下意识没有拒绝他的靠近。
伴随着外面不断传来的巨大爆炸声,太宰治勾起嘴角,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瞬间的绝望让人忍不住战栗,好像下一秒他就会濒临破碎。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完美的,太宰治也不例外。但所有人都理所当然觉得太宰治应该是料事如神从不出错的。即使他向别人倾诉,他们也只会说着“太宰大人又在开玩笑了”“太宰大人一定是有什么阴谋了”来搪塞他。
但令和他们不一样。
一开始接近这个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有趣而已。他对待事情的反应和一般的普通人不同,如果能够更多的接触他暴露出来的感情,应该就能触及到人类更深层的本质了吧?
太宰治一直尝试着用一次又一次的痛苦和折磨施加在眼前这个虚伪的家伙身上,试图剥下他一层又一层的外壳。他总是这么对待那些伪善者和谎称关心来接近他的人,结果也往往不出意料——他们都哀鸣着堕入了黑暗。
但屡试不爽的方法在这个人身上失效了。是他伪装得太好,还是……
而且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宰治也会对某些东西开始有乐此不疲的期待了?喜欢?讨厌?哪个先开始的?已经分不清了,全部都交织在一起,用简单的词语来形容未免太过浅薄。
【连千篇一律的无聊生活也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无法控制住自己感情的操心师是不合格的,不过如果是眼前这个人,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总是将他的本质撕扯着剖开,让血淋淋的黑暗暴露在空气中,再硬生生把自以为的温暖塞进来,完全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还有比这更令人讨厌、让人无法躲避的“怪物”吗?
他的语调是平静的,声音微弱得近乎呢喃。
永远不会失去、让人安心的羁绊,触手可及。
虽然心中充满恐惧,但唯有这一次想要尝试一下。因为害怕而失去得到的可能性,不是更加让人不甘心吗?
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的一丝勇气,不快点行动的话马上就会消散掉。
“是需要主人的陪伴才能长大吗?说到底,无论是人工还是自然产生的,身体不过是几十万个细胞组成的皮囊罢了。既然离不开主人,那身为我的宠物不听话可是要受到惩罚的,不然到时候要在奈河桥上找到喝大了的醉猫也太为难人了。”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是不能陪陪你】
他的脸上是一副说着“真是拿你没办法,净会给我添麻烦”的无奈表情,隐藏在卷曲黑发下的耳垂却烫得让本人无法忽视。
“我知道你不是人类,而且愚蠢又迟钝,还总是自说自话……但一直这样也不错。”
不如说,就是这样才好。
令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似乎是没想过他会说出这种话来。
正当他想要说些什么时,太宰治却突然嗤笑出声,成长过程中初露端倪的桃花眼弯成了一条缝,“因为这样我就能一直看你被耍得团团转的蠢样了!噗,你不会信了吧?我才不要和讨厌的酒鬼一起入水呢,就算是忘川也会被变成臭烘烘的吧哈哈哈哈!”
令也同样眯起眼,动了动鼻尖,漫不经心地笑了。
这种一触即离的试探,真不愧是你呢,太宰。
“我收回之前的话,我后悔了,你还是自己一个人去死吧。”
说完下一秒他就用手指重重地戳在了上方半跪着的少年的侧腰位置,那周围的黑色布料已经被液体濡湿了一块。
“好痛痛痛!伤口裂开了!你干什么啊灯笼怪!”
裹着绷带的少年直接当场眼眶泛红,这是不受控制的生理现象。
“现在该轮到我来算账了,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说?要是我没有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流血到死?故意被抓好玩是吧?不接我电话是吧?这是可你自找的哦。”
戳戳戳。
“好痛好痛啊啊啊!我知道了!我下次一定接!快点住手啊,我超级讨厌疼痛的!”
“哼,再有下次我就把从中也那里学来的方法在你身上全部试一遍。217种,我全部都记住了。”
“那个黑漆漆的小矮子的方法能有多可怕?最多只能算得上挠痒痒吧。”太宰治捂着腰上的伤口蹲在地上,低着头,“好痛啊……我走不动了……”
令停下往外走的脚步,狐疑地回头。
“真有这么严重?”
“真的,痛得都起不来了。”太宰治眼泪汪汪地点头,“本来还很期待能成功战死在敌人的炮火下,谁知道他们居然连这么简单的计策都看不出来,还害得我被子弹打伤,真是太讨厌了!”
令妥协地叹了口气,背对着太宰治蹲下,“上来吧。”
太宰治一点一点蹭到他背上,令抓住他的腿弯,确认他趴牢了才慢慢站起身来。太宰治分量很轻,因此巨兽能毫不费力地将他背负起来。
两人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地面上传来尾巴烦躁的拍打声。
“噗。”
“太宰,你敢再笑一声,我回去就把你的腿锯了。”
令咬牙切齿地用余光看着太宰治拖在地上的两条长腿,尤其是这个绷带精居然还在幸灾乐祸地晃脚,皮鞋底摩擦在水泥地上发出沙啦沙啦的声音,就像在他快要绷断的理智上来回跳舞。
太宰治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从那些蟹肉料理里涉及的营养,这几个月里和杂草似的蹭蹭往上长。明明一年前三人还是差不多水平的身高,现在站在一起就像个现实版的无线信号。
难道下次自己也应该在食谱里加上蟹肉吗?
“好好好我知道了,走吧走吧。”
太宰治用手臂圈住令的肩膀往上爬了一点,这才勉强保证自己的脚不会耷拉在地上。然后他将下巴靠在了少年肩上,黑发和对方柔顺的蓝发纠缠在一起。
[令,这么想离开这个世界的我,如果说对世界仍然存有一丝期待,很恶心吧?想想就感觉要吐了。]
[可是,就算希望遥不可及,拥有希望这件事本身是没有错的啊。要对这个世界,同时也对你自己多一点信心啊。]
[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在希望降临的瞬间,将它抓在掌心的。]
身为非人的存在,却比谁都要更像人类。虽然整天笑的风轻云淡,却背负着比谁都沉重的责任,随时面对着离开这个世界的命运。
像他一样迷失的灵魂。
【笨蛋,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等着你去拯救,你却选择了其中最不重要、最不应该被救的人】
太宰治收紧了手臂,像要将对方嵌进自己的身体。
【决不允许你变成那种恶心的样子】
“驾,龙骑士要出征了!”
“……太紧了,松开点啊。”
……
夜半时分,太宰治因为轻微的下肢疼痛从睡梦中醒来。浅眠的人,哪怕是这种断断续续的不适也能让他睡意全无,但今天他起身后坐在床边,眼神并不如以往平静。
他做了一个梦。
有人可能要问了,太宰治这样的人也会因为一个梦而困扰吗?
当然不会。
前提是这个梦没有真实到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这是现实还是梦境的地步。
更别说他还有一个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做梦大师”的搭档。
“太宰,你知道吗,梦并不全是虚假的。甚至可以说,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也说不定是谁的一场梦而已。”
“那世界上可能会多出不少超能力者或者富豪吧。”
“我说的不是那种梦啦。太宰知道平行世界吗?”
“另一种发展可能性吗?”太宰治略微知道一些,但也仅限于此了。他是黑手党,又不是研究物理的科学家。
“对哦,有一种情况下,人的梦境会连通平行世界的自己,所以才会出现感觉这个场景非常熟悉但又不完全相同的既视感。如果梦到自己从来没见过但是又异常真实的东西,那多半就是平行时空发生的啦。”
“那令有没有梦到过自己?”
“有的哦。”
“平行世界的你肯定还是这么笨。”
“我确实是没有你聪明……但你说我笨我还是会翻脸的。晚上的蟹肉汉堡换成鱼肉的了。”
太宰治鼓起脸,横躺在沙发上扭着身子大声抗议起来,直到令忍受不住把蟹肉换回来才消停。
“那看见不一样的自己有没有什么感想?”
“嗯……感觉心情有点复杂?就是有点意外但是好像又不是很意外的样子。”
太宰治看着眼前的场景,切实体会了一下那种复杂的心情。
黑暗的环境,空旷的房间,内部仅有的设施是墙角的书柜和地毯中央的办公桌,这一切太宰治都很熟悉,包括房间内的几个人。
但完全不同的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者说,他们的整个人生都和自己熟知的不同。
鲜红围巾宛如沾血的羽翼。
燃烧的火焰被深蓝晕上沉静。
紫水晶里没有光芒,空荡荡的。
排除了异能力作祟的可能性,又确认了自己完全无法对这里做出任何改变,也走不出这扇大门,太宰治非常入乡随俗地一屁股坐在了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打算把这场真实得吓人的梦境当做电影来看,一边静静地思考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两个世界如此背道而驰的走向。
然后他一脸平静地睁开眼睛,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梦里的事情完全不符合逻辑,但事实就摆在那里,清晰到令人无法自我欺骗。
这到底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还是注定会发生的?还是说只不过是他内心恐惧的一种投影?
难道自己真的会在几年之后干掉森鸥外成功上位?理由呢?
太宰治心里清楚,自己对那个高高在上却毫无自由的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要让自己选的话还不如每天逗逗两个小矮子来的快活。
他可是猫狗双全的人生赢家。
他一想到梦里那个一脸淡漠的人,就感觉怎么看怎么不舒服。这种表情出现在那张脸上真是太违和了,恶心得让人无法忍耐。就像当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
还有“中原中也”,本来就已经是个黏糊糊的蛞蝓了,现在居然对他也是一副不得不毕恭毕敬的态度。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比那个整天和他作对,只有活力是优点的小矮子更加让人反胃,就好像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同为太宰治,他多少能理解另一个自己的想法。但更多的因为缺少关键线索无法推断。
太宰治向来愿意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自己。
是赝品?还是……
但无论结论是什么,他更想看的是那个面对令人绝望的命运却仍要不死心地挣扎,哪怕遍体鳞伤也仍旧信任同伴,会任性地恶作剧,会软软地撒娇,被逗弄会发怒,被调戏会脸红,能让人感觉到真的有在活着的充满生命力的[人]。
而不是这个一点情感波动都没有的“躯壳”,带着自上而下的傲慢和悲悯注视着一切,无趣到让人连探索的欲望都没有,令人生厌。
因为这和是人或者非人没有关系,而是有没有“人性”的事情。太宰治厌恶人性,又沉迷于人性。
【我有时候常常在想,当互相牵绊着的双方有一人永远地离开了,到底是离去的那个人痛苦,还是被留下的那一方更痛苦?离去的人要在虚无中度过无尽的未来,而送别者要忍受日日夜夜的思念。】
【但无论是哪一方,真正被这个世界遗忘的时候才最让人感到悲哀啊】
“你就当这是一场梦吧……”太宰治喃喃自语着笑了,“谁允许你擅自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梦的?”
宠物只需要每天喵喵叫着,用灌满酒精的大脑思索怎么讨好自己的主人就够了,居然敢想着比自己先走出生的束缚,真是个不听话的家伙。
不可原谅,要好好讨回利息才行。
……
“喂太宰,你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中也捏着拳头笑得一脸狰狞,“不然为什么我从窗户进去的时候会踩到炸弹?绝对是你这个家伙做的手脚!”
“诶——小矮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太宰治趴在令的背上一脸无辜,“明明是中也太笨了所以中了敌人的陷阱吧?”
“除了你谁会在窗户边设陷阱啊!他们又不是有病!还有,过来让我揍一拳,说好的。”
“灯笼怪快飞,蛞蝓要打人了!谁和你说好了?哦我知道了,是你昨天做梦的时候梦到的吧?连想象都分不清,果然你的头只剩下放帽子这一个作用了啊。”
“背着你我要是还能飞我就是超能力者了。别拽我辫子,这样下去会变成地中海的。”
“混蛋太宰给我下来自己走!你又不是腿断了!”
“略——我才不要。”
【我好想死掉,想要死去,但又不想真的死去】
【如果我现在死去的话,他会不停地哭泣吧。虽然流泪的样子也很让人期待,但这次还是算了……】
朝着中也做了个鬼脸,太宰治在把沉稳可靠的重力使再一次气得跳脚之后才坏笑着将脑袋靠在身下之人的颈窝旁,手伸到前面用拇指勾住那根触感丝滑的颈环,指关节下是对方不由自主滑动的软骨突起。
“太宰,我要吐了。”
美好的事物总是像烟花一样转瞬即逝。
有多久没有过了呢,想要试试看走下去这种事。即使有可能什么都找不到,但感觉这样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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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出自《白夜行》
*每个人心里的太宰治形象都不一样,如果觉得ooc了请不要骂我谢谢(玻璃心伤不起)
呜呜呜没想到又写了这么多,我真的好嗑太令(?)
好了,存稿都发完了,下次更新就是我修完大纲开始改文的时候
小剧场:
尾巴的小妙用:
在两只手都占用时变成第三只手
可以够到手够不到的地方
预防背后的袭击
奔跑时维持平衡
睡觉时充当抱枕
有人在办公时捣乱,可以用来转移那个人的注意力(尾巴×逗猫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