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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杀26
许是第一映像太过重要,之后的日子里,不论李岁安再怎么逮着机会吓林非沅,他都没有再被吓到过。
更过分的是,有一日李岁安见他在读书,便悄悄从他身后摸过去,随后突然现身,对着林非沅张开了嘴,作势要吃他。
却不料林非沅看见他,突然笑了:“鬼先生,你来啦?”
李岁安:“?”
他鼓起的勇气跟气球一样泄了,但还是强撑着不露怯,凶巴巴地问:“你为什么不怕我?”
我可是鬼啊,你好歹怕一下装装样子敷衍一下我啊。
接着就见林非沅又笑了。
他鹿似灵动的眼睛弯成月牙儿:“你一点都不可怕啊,反之,我倒是觉得挺可爱的。”
他说:“虽说你总是想吓我,但我看的出来,你不是真心的。”
有这么明显吗?
李岁安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接着也不再理他,转身走了。
林非沅在他身后喊:“鬼先生!下次一定要再来找我玩啊!”
李岁安脚底一个踉跄,接着加快了脚步。
他万般挫败的重新回到了房梁上,揪着鬼车的羽毛,有些丧气:“你说我为什么就是吓不到他呢?”
听到这话,鬼车从李岁安怀里跳了出来,白雾过后变为人形,仍是面具掩面,声音嘶哑:“为何非要吓他?”
李岁安支支吾吾了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鬼车也不是非要寻个答案,见李岁安不想回答,他不问了,只说:“你若是想要吓他,我回地府给你捉只厉鬼来吓他便是。”
听到这话,李岁安惊了一下,忙伸手按住鬼车:“不必不必,亲力亲为才有成就感。”
“嗯。”
接着鬼车又问:“今日还是那么嗜睡么?”
“还好。”
“上回给你的固魂丹,为何不吃?”
李岁安抿了抿唇,半晌不说话。
他本来以为鬼车不知道的。
接着听他叹了口气,鬼车凑了过来,说:“虽不知为何,但这总归不是害你,你要听话,你乖一些。”
他又问:“固魂丹呢?”
李岁安跳下房梁,在房子角落里扒拉出那个落了灰的瓷瓶,低下头小声说:“我丢这儿了。”
“嗯,”鬼车接过,打开盖子,将那丹药倒入手心递给李岁安:“吃吧。”
不想吃,吃了也是浪费。
见他不肯吃药,鬼车只好哄到:“你若是吃了,我便带你出去玩。”
听到出去玩,李岁安的眼睛亮了亮,毕竟他做鬼都几年了,跟他说过话的人一手可数。毕竟再怎么说他本质也是人,日日看着街边的小吃与杂耍,也想吃想玩,这几年着实把他给闷坏了。
而且人家的好意摆在这儿,他不吃也不是,再怎么犹豫也要面对,最后一咬牙,把那枚还泛着仙气儿的药丸从鬼车手里拿过来,闭上眼睛一鼓作气吃了下去。
只能说不愧是仙品,李岁安才刚放入口中,还没等他咀嚼,那丹药就化成了水,被他咽下喉。
接着于瞬息之间,李岁安就感觉自己耳目清明了许多,一直萦绕于身体的疲惫与困意在顷刻间散去,舒适了不止一个档次。
接着他问:“真的可以带我出去玩吗?”
“嗯。”
可真到了那日,李岁安又开始犯愁。
原因无他,他跟鬼车的外形都有大问题。
他作为一只鬼,保留着死时的样子,看着就渗人,走到街上怕是会吓哭小孩。而鬼车呢,虽说他身形高挑腰细腿长,但他那头惹眼的白发和那张不漏缝隙的面具看上去也是个大问题,走到街上都会让人觉得他是不是个神经病。
总之他俩咋看都不像是个正常人。
得知他的顾虑后,鬼车安抚他:“无事,届时捏个幻术,外人瞧不出来。”
李岁安这才松了口气。
当晚出去的时候,李岁安才发觉有些不对劲,往常夜间的大街上是没有多少人的,而今夜不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小吃摊布了满街,还有许多平常见不到的漂亮姑娘成群结队的走着,碰见中意的男人会扔手帕,对眼之后同行。
李岁安有些熟悉:“今天是什么日子?”
鬼车低头,面具掩盖着他的容貌,也看不清表情:“是凡间的乞巧女儿节。”
他“哦”了一声算是知道了,随后还是有些不安:“我们这样,真的没事吗?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没事,”鬼车安慰他:“在凡人眼中,我们都是普通人。”
李岁安放心了,接着他先是试探性的同一个卖豆腐的阿嬷说话,那阿嬷瞧见他,笑了笑:“小郎君要豆腐么?”
李岁安没钱,他红了脸:“不用了阿嬷,我就看看。”
他们在街上走着,也不知鬼车用幻术给自己捏了张什么脸,总之在李岁安眼里鬼车和以前没有区别,仍是白发未束,戴着那张跟无脸鬼似的纯白面具。但过往的姑娘们瞧见他就红了面容,一张张娇俏的脸红的像是芙蓉花,很是好看。
漂亮姑娘谁不爱看,虽说漂亮姑娘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这儿就是了。
接着李岁安就看见有几个姑娘鼓起了勇气往他们这边凑,李岁安心下了然,笑了一下就往旁边让,给他们留下空间。
本想着能看一出好戏,但对于那些姑娘们递过来的帕子,鬼车连看都没看,反而一把抓住李岁安的手腕,问:“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被人抓住手腕,李岁安挣脱不开,他看着人家姑娘失落的脸,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指责:“你个死直男,没看见我在给你创造机会么?”
前面一句话鬼车听不懂,但那并不妨碍后面那一句他听懂了。于是他说:“不用,你离我近些就好。”
他们这边动静有些大,也吸引了不少人,这其中就包括和林非沅一起出来的段行知。
林非沅站在段行知身旁,见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还有些奇怪,唤道:“先生?”
段行知没回,垂于身侧的手指捏紧,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前头。
顺着他的视线,林非沅看了过去,愣了。
只见段行知视线的尽头,站着两个人。
那个稍矮些的是平日里惯爱吓他的鬼先生,只是鬼先生现在瞧起来并不像鬼,他衣衫整洁,胸前的那个血洞也没了。他现在看上去好像还有些生气,使整只鬼都变得鲜活了起来。
而鬼先生的旁边,也站着一个男人,那人周身气质缥缈,总是让人觉得有些看不真切。男人一身黑衣,腰细腿长,身形挺拔,虽说戴着一张半面玄色面具掩住大半面容,但眉眼仍然露在外头,眉似远山眼似寒潭,不难想象出那面具底下是何等绝色。
可不知为何,林非沅莫名觉得他很熟悉,很像……很像站在一旁的段先生。
不,说像都是少了,他们的眉眼,分明是别无二致。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直白,男人转头,随意地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不同于方才看鬼先生那般柔和,是极度的冰冷。
林非沅胆子小,他被这个眼神看的惊了一下,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抱住了段行知的胳膊,小声道:“先生,我害怕。”
段行知不语,他沉默着同那个男人对视,他们都分毫不让。
二人之间的气氛箭弩拔扈,不过幸好李岁安的注意都在那些漂亮姑娘上头,倒也没注意段行知这边。他见鬼车走神,也不知在看哪儿,于是拉了一下他:“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鬼车回头,重新看向李岁安,眼睛里头的寒意在顷刻间散掉,他说:“方才没注意,你再说一遍。”
李岁安更气了:“我说让你对姑娘家们礼貌温柔一些!”
鬼车回答的很快:“嗯。”
李岁安瞧他这样,心知他是根本没有听进去的,于是也懒得再说了,转身就走。
鬼车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跟在他身后。
林非沅见二人走远,抱着段行知手臂的手却没松开,他小声抱怨:“方才那人,怎么这么凶,我们明明没惹过他啊,眼神跟要吃了我们似的。”
“松手。”段行知说。
林非沅愣了愣。
“松手,阿沅。”段行知也不看他,反而眼睫微垂,教人看不清里头的情绪:“放开。”
林非沅一愣,虽说有些委屈,但还是听话地松了手。
接着他问:“方才那人是谁啊,真的跟先生好像,先生认识么?”
段行知不语。
连林非沅都看得出来他们相像,段行知多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也看不出来。
不仅如此,他还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了,无法言喻的熟悉感。
就好似他们同为一人,同出一魂。
纤长的眼睫阖上,挡住了底下的汹涌。适而再度睁开,他仍是那个温和的段先生,段行知垂眸看向一边的林非沅,声音和往常一般温和:“阿沅还要逛吗?”
见段行知又成了往日一般他熟悉的样子,林非沅也放下了先前的疑惑,转而挂起一个甜甜的笑来:“阿沅还要逛!”
“好。”
只是对于林非沅来说,接下来他们逛的并不痛快。
乞巧女儿节,本就是一年一度觅良缘的日子,段行知作为城中数一数二的先生,相貌出众文采斐然,不知是多少女儿家钦慕的如意郎君。他们一路走来,朝他扔的帕子数不胜数,林非沅拦不住,只能在一边悄悄红了眼睛。
不过还好,先生虽是温和地笑着,但他没有接受任何一个姑娘的帕子。他总是这样,瞧起来平易近人却又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谁也近不得身。
许是夜色醉人,又许是看不得先生被别人喜欢,担心恋慕的人被抢走。林非沅也不知为何有了胆子,将一直藏着的帕子拿了出来,小声唤道:“先生。”
段行知停下脚步,低头看他。
林非沅胆子小,他手里拿着帕子,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给先生才算自然。他这边心里给自己打气了许久,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抬头想要表明心意,却忽而听段行知说:“阿沅,你是乖孩子。”
林非沅一愣:“什么?”
他问:“我教了你几年了?”
林非沅咬住下唇,像是知道接下来段行知要说什么,忍不住红了眼眶:“自我十三岁起,到如今已有五年了。”
“五年了啊,”段行知说:“先生还记得你小时候,同先生说,'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当初便是这句话,先生收了你做弟子。”
林非沅的眼泪淌了下来,可他忍住没有哭出声:“可阿沅蠢笨,什么也学不懂,浪费了先生这么多年来的栽培。”
“阿沅不必妄自菲薄,你是我的学生,”段行知说着,眸色冷淡,周身疏离:“可你也必须知道,我是先生,也只是先生。”
他分明没有说什么,连话都是没有搬到明面儿上讲,不会使人过分难过,给他留足了面子。
林非沅眼里含泪,小声唤道:“先生……”
“帕子很好看,”段行知也不看他,转身便走:“但先生可以当从未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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