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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毒2:实验
我和小风二人星夜赶路,在十月前回了皇都,马师傅守在城门口接我们进城。平靖公主薨逝,王上已召回向将军,但边疆路途遥远,他恐怕要晚几日才能进皇都。我倒吸一口凉气,短短一个月内将军府到底生出了何种变故,向岚又当如何自处。
平靖公主的事情,将军府有什么说法。我走神之时,小风开口问马师傅。
将军府对外宣称公主死于急症;尸骨已送往天音山下葬。马师傅此言透露出对平靖公主死因的怀疑,其实不仅马师傅怀疑,我也觉得平靖公主的死极为蹊跷。
父亲有何举动。
王爷曾去天音山为公主祈福三日,现已回府。马师傅答道。
他知道我们回来。马师傅听到我这话脸色微变,还没等我和小风质问,他连忙说,事实上,是王爷让我放消息把四少爷你叫回来的。马师傅话音刚落,就遭了小风一记眼刀。
好了,无妨,这府上有什么事情会瞒过他的眼睛。他让我回来,我回来就是了。他若是不想让我掺合公事,迟早都有方法让我回来。马师傅,你可知道眼下向岚和周俊驰的状况。
回四少爷,向峻和向岚两位少爷自随平靖公主的灵柩入天音山至今未归,已经是第九日了。天音山是王室重地,周家少爷不能前去探望,他之前差人送了消息,请四少爷回来后到周府一叙。
眼下我们对向岚的情况一无所知,即使去周家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回府拜见父亲,明日我便上天音山见向岚。小风默默地看向我,我知道他不愿意我搅进将军府的事情中。但于公于私,我都不能在这个时候置向岚于不顾。
四少爷,你们这一路还顺利吗。马师傅问我们在途中的经历,我省略了大多数事情,却提到了关于吕思身份的怀疑。如果吕思是双面间谍,那么马师傅呢?他是否在将父亲那边的消息透露给我的时候,亦在将我的事情传递给父亲呢?
回了府上,马师傅将我们二人的马牵去了马厩,我和小风先去了祭司殿。一进祭司殿,我察觉到有一些不对劲,还不及我反应,祭司殿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这人身材微胖,脸像一个白玉盘子,五官清秀,梳高马尾,穿暗紫色祭司长袍,右耳上挂了一条长长的、像鱼儿一样的银色耳坠。我走在小风前面,迎面直撞上这人戏谑的眼神。诶呦我的小祭司大人,你可是回来了,可令我好等。
休得无礼,这是府上的季夏少爷。小风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啊……对方立即没了嚣张的气焰,低下头结巴道,四,四少爷,得……得罪了。
你若是想留下来,便在亥时前把这祭司殿里里外外恢复成原样。
这位新来的副祭司忽然又变得咬牙切齿起来,姓顾的,你!你等着。
我等着。小风笑着目送他离开。
看来从宫里来的祭司官不好调教。
不难。小风不甚在意,回头看向我时却神情复杂,少爷此去天音山一定会遇到向峻。此人心机颇深,心狠手辣,平靖公主的事情多半和他脱不了干系。我知道向岚必须要救,但我确实不愿意你为他涉险。
你既知道我心中所想,我也知道你心中所念。方才我已想到一个好方法,可以免去你的忧虑,我贴在小风耳边同他耳语了两句。
原来少爷早想好法子了,害我白担心一场。既然如此,少爷放心去天音山就是了,我和阿俊哥等你的消息。同小风交代好以后,我让马师傅将我的行李送回无名庭院,然后独自一人去见父亲。
父亲看到我没有多问,反而主动提出让我去天音山祭拜平靖公主,我顺水推舟应了这件事。这时常雨也来向父亲请安,父亲知道我们相熟,没有让我退下。常雨说季礼和季春北上离都已有一段时间,一直没有家书传回来。她心中颇为忐忑,想去天音山求一支签,并为季礼以及全家祈福。父亲想了想同意了,儿媳妇要尽孝心是一件好事。
常雨趁机道,她父亲一直想去天音山瞻仰王室祈福之地的风采,并以此充实他的札记。此次难得去一趟天音山,她亦想带上她的父亲常佳,以表孝心。听了常雨的说辞,父亲用余光扫了我一眼。然后随口说,既然如此,你们二人与季夏同去天音山吧。
常雨是我让小风搬来的救兵,常雨的父亲常佳就是我想到的“好方法”。如果我一个人去天音山,向峻自然毫无顾忌,但是如果有旁观者在场,特别当这个旁观者还是一个刚正秉直之人时,向峻绝不敢放肆。常佳是听涛阁礼法部的首席大学士,最重礼制和伦理纲常,用他来对付向峻,便是命中了靶心。
常雨跟着我回了无名庭院后邀功道,四弟,我还算机灵吧。
多谢大嫂鼎力相助,常大人那边麻烦你了。我进屋掩好房门。
你放心,这句我没撒谎,我爹确实一直想去天音山涨涨见识。他知道后说不定怎么感谢我呢。常雨用手肘碰了碰我的胳膊,你去天音山是不是因为公主的事情。
与其说是公主的事情,不如说是向岚的事情,我担心向峻对他不利。你回去与常大人商议此事,我们要尽快动身去天音山。
那越快越好,我也正想出去放风,我明日就回府找我爹。你放心,你和顾怀风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一定尽力帮忙。哦,还有一件事,新来的副祭司叫郝连云。郝连家族可是祭司家族,长年服侍王室的祭祀之事。我听说若不是这个郝连云实在受不了王宫的繁文缛节,也不会申请调到王府来。依我看,他没有那么容易服顾怀风的管教,看来顾怀风的继任仪式还要推迟咯。
推迟得正好。我正担心因为去天音山而错过了小风的继任仪式。
我先走了,最迟明天下午,我一定带父亲过来接你。常雨从我房间里走的时候,顺走了两块我碟子里刚出炉的桂花糕。
九月初四,我们终于上了天音山。向峻见到我们三人前来似乎有些意外,我对他说明了我们的来意,向峻便安排人让我们为平靖公主敬香。一些繁琐的礼节过后,我开口问向峻关于平靖公主的死因。
母亲是生了急症去世的,当时我立即传了医官,可惜于事无补。这些天,我一直留在殿内诵经,希望她可以走得安心一点。向峻有些遗憾地说。
向岚呢?怎么没见他和你在一起。
向岚前几日染了风寒,正在房间里休息。
可否带路让我见一见他。我步步紧逼,向峻没有办法,只得点了头。
好吧,带四少爷一人去见向岚。向峻的人带我去厢房,常佳父女被向峻截了下来,向峻说风寒传染性强,能少见一人就少见一人。
没想到的是短短三十几日没见,向岚已经大变模样,我心下一惊,上前扶住他的肩膀。向岚就像一只破旧的布偶娃娃,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他一双眼睛黯淡无光,嘴唇也干得起了皮。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颊两侧深深地凹了进去。你们出去。我攥紧了悬在空中的左手。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一个跟着一个地退了出去。
向岚,向岚,你醒醒。发生什么了?我用手托着他的后脑,让他的眼睛完完全全地看向我。向岚的眼球缓缓转动,眼角隐约亮了一点泪水,接着他的手握住了我的左手,我下意识将手掌摊开。向岚用手指尖缓慢地在我掌心写下三个字:带我走。
写完这三个字向岚就脱力倒在我身上,他的体温异常高,恐怕不是风寒这么简单。我一手搂着他,一手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瓶,这是来之前我特意寻叶德明要来的灵丹妙药。无论是中毒还是内伤,吃了它都可以保命,叶德明只舍了一粒给我。我把这一粒红色的小药丸塞进向岚口中,又伸手去摸茶壶,却发现里面一滴水都没有。向岚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向岚,用力,咽下去,救命的。我抚着向岚的背脊,我看着向岚吃了药,又把他塞进被子里。向峻便在这时堵在了门口,四少爷已见过向岚了,还有什么事吗。
向岚的病恐怕不只风寒这么简单吧。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向峻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带向岚下山。
你带向岚下山,若是向岚出了什么事情,由谁来负责?向峻大概没想到我会公然与他对峙,声调提高了八度,引得不少人都围了过来。
我来负责,向岚由我来负责。这个回答你满意吗?向家二少爷。我一步、一步走近向峻,仰起头盯着他的眼睛。向峻个子很高,身材魁梧,我在他面前气势略显不足,但我并没有低头。向峻忽然笑了起来,好,季夏,人你可以带走了;但是,别忘了今天和我说过的话。
我的记性一向都很好。我一边说一边回身从床上把向岚抱了起来,他瘦得只剩一副骨架子,我抱起他来都毫不费力气。其实我们和向峻撕破脸皮是早晚的事情,所以我根本不在意提前与他翻脸。
四弟用不用我帮忙?常雨见我急匆匆抱了向岚出来,吓了一跳。
要麻烦你和常大人在天音山多住两日,我得借用常府的马车和佣人。
好,你去吧。这孩子病得不轻,得尽快找人来医治。常佳看了一眼向岚,皱着眉头说。
多谢常大人。常佳先于常雨开口,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我知道常佳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常佳另派了两个佣人送我和向岚下山,下山以后,我立即带向岚去了周府。将军府尽是向峻的眼线,绝不能回去;幽王府是人多眼杂,也不是疗养之地;周家的条件虽然不比将军府和王府,却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马车进城以后,我立即差佣人同时送了两封密信给小风和周俊驰。因而一进周府,周俊驰便带了医师围了上来。向岚已经昏迷不醒两个时辰了,我把他交给周俊驰。周俊驰声音颤抖,眼眶微红,这是怎么回事,向峻到底做了什么。
我去的时候向岚已经高烧不退,不知道多久了。我给他喂了一粒叶德明给的保命丹,不知道起不起作用。眼下只能让医师来诊断,给你送消息的同时,我也给小风递了信儿,他处理完府上的事情会来与我们会合。周俊驰把屋子里的人都支了出去,只留下了两个医师。
在两个医师轮流诊断、互相交流经验期间,我吃完了周家下人送来了一碗阳春面和一盘泡椒鸡爪,喝了一整壶新茶。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许久,饶是周俊驰这般稳重的人也有些着急了。他上前拉了一个医师到我们面前,可有诊断结果。
回周家二少爷的话,现在只知道这位小少爷是中了毒,但至于中了什么毒,恕我们二人无能,实在是诊断不出。医师叹了一口气,不过好在病人先前食过一粒灵药,护住了心脉,暂且性命无忧。只是若不及时解毒,他恐怕会长眠不醒,又或者醒来后会留下其他后遗症。
周俊驰找来的已经是皇都里有名的医师,若是他们都束手无策,恐怕就算宫里的医官也不会有什么良方。我的心沉了下来,原来这就是向峻让我带走向岚的原因。是我过于自信了吗,我狠狠咬了一下嘴唇。
周俊驰强撑着把两位医师送走,终于整个人瘫在了椅子里。他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低着头道,是我没有护住向岚,才让他被人害成现在这副模样。他最害怕的时候,我没有在他身边;他最无助的时候,我留了他独自一人;他如今最危险的时候,我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阿俊哥,你不要放弃。是向岚让我带他回来的,他一定会活下去;他不会放弃,我们也不会放弃,就一定有方法。明日一早,我就想办法找宫里的医官帮忙,还有叶德明,说不定他也知道这毒药的来历。当年季冬的毒,就是他解的。我咽了咽口水,其实我对自己说的话也毫无信心。
对,你说的对。阿岚还在发烧,我去给他打盆凉水降温。周俊驰立即起身,摇摇晃晃地朝屋外走去。我原本想阻拦他的手悬在了空中,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周俊驰那么慌张的样子。我又想,若是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人是小风,我会怎么样。我会像周俊驰一样紧张无措吗?不会。我会一边冷静地思考如何才能把他救回来,一边残忍地设想如何才能亲手扭断伤害他的人的脖子。想到这里,我的口中混了一点血腥味儿。
少爷,我来晚了。小风风尘仆仆地推开了房门,他见我眼里有血丝,神色又极难看,便上手抚上我的额头,少爷,你没事吧?向岚如何了。
我看着小风,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背。我没事,向岚情况很糟糕。眼下医师诊断不出他所中之毒,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和阿俊哥正为此事担心。
我来看看。小风穿过屏风,走到向岚的床边,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他探了向岚的脉象,又依次翻开了向岚的眼皮和口腔。他是不是吃了叶玉的药。
是。你怎么知道的?这时候周俊驰端着凉水进了屋,正听到我们二人的对话。
还好有这粒药。时间不多了,去借一套金针来。小风开始解向岚的衣服。
做什么?周俊驰愣了一下。
救他。阿俊哥,你信我吗?周俊驰想了两秒,然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去借一套金针,然后留在房门口守着,从现在起发生的一切都不可以让第四个人知道,连向岚都不可以。你们明白吗?
那一晚,我们三人都一夜未眠。周俊驰在房门口守了一夜;我在房间里陪了小风一夜;而小风以金针为向岚解毒,整整四个时辰未曾休息。我看得出来,小风是第一次用金针解毒,他一边找穴位,一边回忆走针的顺序,整个人都被汗浸湿了。解毒的过程中,向岚的脸色一会灰白,一会赤红,一会暗紫,期间还时不时地呕血。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唯一能做的就是稳住向岚的身体,以便小风施针。
阳光照进窗子里,小风把所有的金针都收了回来。少爷,我好困啊。他刚说完话,人就猛然倒了下去,我眼疾手快把他捞在怀里。我知道他困极了,便喊了下人把他架去其他房间休息。再看向岚,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就像往日里睡着了一样。
现在怎么样了。周俊驰急慌慌地走进来。
我也不知道,但想必是比昨晚好了,再等等。我安慰周俊驰。
临近午时,我和周俊驰刚在房间里眯了一小会儿。忽然听到有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我们走过去一看,向岚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瞪着双眼,眼神冷漠凶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身子虚弱,暂时还无法自行从床上坐起来。我和周俊驰看到他动了动嘴唇,于是便靠近了他,只听他口中恶狠狠地念道:向,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季夏札记,向岚之危》
战小星的副殿里,申英路捧着一串西域送来的紫色葡萄珠吃得津津有味;马诗正在独饮一小瓶桃花酿。
一见战小星推了门进屋,申英路直了直身子,挑着眉问,“见到大难不死的福星了?”
“没有,”战小星摇了摇头,在他们二人对面的榻上坐下,“但是我肯定沈愿的屋子里有一个病人,他还在给这个人治病用药。”
“你怎知道,沈愿一定是在医他,而不是在害他。”以申英路对沈愿不深的了解,沈愿可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
“我去之前,沈愿特意焚香去了室内的味道,这说明他心里有鬼,怕被我发现蛛丝马迹;再者沈愿房中的天山冰蚕丝和蚕丝纱布都用去了一大半,他早就不做缝合伤口的活计了,这两样东西怎么会用得如此之快。”战小星在沈愿房间里并非白转了半圈。
“你的意思是,沈愿在救治顾夏?”马诗放下了手中的桃花酿。
“如果说只是救治,恐怕太乐观了一点;他在用顾夏做实验,所以他不会让顾夏这么早丧命。我听唐之说,近来沈愿的棋艺突飞猛进,似乎是有人在从旁指导。这个人很可能是顾夏。”战小星看着对面的两个人说。
“这怎么可能,那可是沈愿和唐之……顾夏能算上什么。”申英路摆了摆手说,
“你错了,他是能定乾坤的人。”战小星指了指有自己头顶上的房檐。
“你什么意思……”申英路一心急,被葡萄珠卡住了嗓子眼。他用力咳了一声才把喉咙里的半颗葡萄呕出来。
“字面意思。”趁申英路不备,战小星伸手摘了他手中的葡萄串,“这个人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至于他的命,也没有那么容易被人拿走。”
直到申英路和马诗一起走出战小星的房间,他们都还在回味战小星的话。马诗拉住申英路的胳膊问,“战先生是什么意思。”
“咳,他就是这样神神叨叨的。反正这是他们阿鼻殿的事情,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什么都不知道最踏实了。而且战小星不是说了吗,你那心肝儿命长,别操心了。”申英路的话里有取笑的成分,不过他确实认为有些事情还是装聋作哑得好。人的好奇心是好事,但好奇心过盛就成了坏事了。
马诗收敛了心神,决定把这件事情暂且放一放,另找个其他的理由搪塞小秋。他对一个人有心,却也不能因为这份心意丢了性命。看着申英路和马诗一前一后走远了,战小星低着头,眉宇间藏了一点焦虑和不安,因为知道的事情太多,在大多数时候也不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情。
沈愿不知道自己在战小星面前露了馅,他现在还沉浸在第一阶段实验成功的喜悦中。桌案上笼子里的小花猫歪着身子躺在里面,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沈愿溶了一颗药丸在小碗里,然后用木棒蘸了碗里的水喂给了猫。
“沈先生的实验还顺利吗。”顾夏微微仰起头说。他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一是得益于归元补气还魂丹的功效;二是近来沈愿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赏他几口饭吃。
“托你的福,顺利。”沈愿用毛巾擦了擦手,“看来你这几天精神不错,我正好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被辰火宫审讯的。”沈愿拖了张椅子,坐在顾夏的木板床前,神情严肃。
顾夏松了松肩膀,“沈先生难道不记得八月里地下宫殿闹出来的荒唐事吗。”
“你是因为这事被抓起来的吗?据我所知,真和这件事有关的人早掉了脑袋。你能在辰火宫活命,要不是与这件事干系根本就不大,要不是身上另有秘密、还有利用的价值。但如果是后者,他们没道理把你送出辰火宫。”沈愿这几天终于在这件事上咂摸出一点不对劲儿的味道。
“那沈先生认为我与什么事情有关?”顾夏勾了勾嘴角。
“其实我本来没有什么头绪,直到近期你的身体逐渐好转,我才发现你的内力根本不是一个奴隶该有的。他们抓了你,又没有下死手,恐怕和这个有关。”沈愿展了展眉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点得意的表情。
“沈先生猜的没有错。”顾夏点了点头,
沈愿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嘴角又压了下来,“那你说说,你的内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我说我曾到过黑水牢,在那里有人传了我内功心法。沈先生认为此事有几分可信度。”
“荒唐,这地下还没有人能活着从黑水牢走出来。”刚说到这里,沈愿忽然看到顾夏瞎了的一双眼睛,“你不会是在之前就……”沈愿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因而吞下了后半句话。
“是啊,沈先生。”顾夏点了点头。
“可是你的记录。”沈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难看。
“因为有人想隐瞒事实,逃避责罚。”顾夏已经想到辰火宫的人私自删掉了他在黑水牢的记录,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狂风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沈愿的嘴角抿成一条线。
“沈先生,若是你手下的人想向你隐瞒一点小事,你也无从得知。毕竟想控制沙漠里的每一个人,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在顾夏看来,沙漠的优势在于人多,劣势同样也在于人多。
“哼,那是我懒得管他们。”沈愿被顾夏戳中了脊梁骨,提高了声调说。接着他眼珠一转,死死盯住顾夏说,“你在辰火宫被折磨得半死不活都不肯说实话,现在到了我这里怎么学会卖乖了。”
“因为我知道,沈先生对内功心法不感兴趣,也不会因此把我卖给辰火宫。因为我是一件很好的实验品。”
“是啊,你说的很对。我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我只会把你困在这里,当我一辈子的实验品。”沈愿搓了搓自己的手掌。
顾夏闭上了眼睛,轻轻舒了一口气,“沈先生,我恰好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哦?我今天心情好,你可以问。”沈愿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笼子,里面的小花猫已经抬起了头,正在用舌头舔着自己的爪子。沈愿嘴角的笑容更深。
“沈先生也会算卦吗。”顾夏记得战小星会算卦。
“阿鼻殿的人都会卦术和医术,我身为殿长怎么会例外,只是术业有专攻。就拿你知道的这几个人来说,我擅长医术,且最喜欢用毒和制药;战小星擅长卦术,我虽然没找他算过,但也听闻过战先生‘话不落空’的手段。战小星的医术与我属同门,他喜欢针灸之术,也爱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巫蛊之术;唐之则是卦术和医术兼修,只不过他哪一门都不精。像你这个断手断脚的事,放在唐之那儿,他就医不了了。”沈愿不知不觉和顾夏说了许多话,“你问我这个做什么,难道还想让我给你算卦吗。我看卦的钱不比医病,想试试吗。”
“沈先生,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而已,算卦就不必了。有些事情不用算,也能感觉到。我知道,你离战胜唐之已经不远了。”顾夏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便迷迷糊糊地没了意识。
“实验品,我就要找到控制一个人的办法了。你,就留在这儿陪我吧。”沈愿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顾夏的头。
在对弈了四十三天、历经了九十局的对战后,沈愿赢了唐之。这不是偶然,唐之很清楚沈愿开窍了,而且他在以飞快的速度成长,自己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你在和谁偷师。”唐之无奈地丢下棋子,
“自学成才。”沈愿喜上眉梢,
“我是不是明天就不用来了。”唐之觉得和沈愿下棋这事耗神耗时,他都有点后悔了。
“谁说的,说好了四十九天,那一天不能少。你之前虐了我那么多次,不得还回来。”沈愿立即回嘴。
“好,好,好。我怕了你了还不行吗,你要是真有本事,你就再和那狂风去下。”唐之自暴自弃地说。
“嗯,你说的对。他是我的目标,我早晚要去找他。”沈愿把棋盘收拾干净。
“你最近成天都在下棋,棋艺倒是精进不少,医术可别倒退了。”唐之故意这样说,其实是想借机试探沈愿最近神神秘秘地在鼓弄什么新实验。
“哼,那你可小看我了。”沈愿正愁没地方炫耀自己的成果,他钻回屋里,把笼子提了出来。笼子里面的小猫看上去正在小憩,“看见了没有。”
“这不就是一只没睁开眼的小花猫吗。”唐之笑道,接着他就看见沈愿在他面前溶了一颗药丸,然后又把药丸溶成的水喂给了小花猫。大约两盏茶以后,这小花猫就活了过来,在笼子里面上蹿下跳,哪还有方才那副萎靡的模样。唐之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了。
“知道怎么回事吗。”
“我想知道它能活蹦乱跳多久。”唐之目不转睛地看着小花猫,摸了摸下巴。
“这取决于最开始的剂量。拿这只猫来说,它能蹦跶三个时辰,之后就会进入你刚才看到的休眠状态。如果我不给它喂解药,它就不会醒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沈愿在小花猫身上的实验基本成功。而他给小花猫最初喂食的,正是顾夏的血液。
“这样一来,你岂不是就……”唐之睁大了眼睛,
“是的,我控制了它。”沈愿笑了。
“你已经做了人体实验了!”唐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不然呢。”沈愿把笼子从唐之眼前提走,
“等一等!你研究这东西做什么,你想用它来控制谁?”唐之吓了一跳,越发觉得沈愿变态。
“自然是控制我想控制的人,反正不是你,你怕什么。”沈愿看着唐之那一副惊恐的模样,顿觉好笑。
“行了,谢谢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下次来的时候,麻烦你把猫收一下。”唐之拿了自己的紫砂茶壶夺门而出。
“有怎么吓人吗。”沈愿把笼子放在一边,高高兴兴地去做晚饭了。
晚上,沈愿特地做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然后从抽屉的紫檀盒子里摸出一颗药丸塞给顾夏,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顾夏醒了过来。他眨了眨眼睛,动了动自己的脖颈,他这一觉大概已经睡了五个时辰了。
“我今日赢了唐之,特意做了一桌好的,就让你吃一顿饱饭。你的手不方便,要好好养着,我喂你。”沈愿大发善心,舀了一勺辣椒泡肉米饭塞进顾夏的嘴里。
顾夏嚼得很慢,似乎是在辨别其中的滋味,但他的神情却有些不对劲。沈愿也自己舀了一勺米饭,没有吃出什么异样,唯一的问题是今天的辣椒有点太辣了而已。沈愿又夹了一块鸡翅扔进顾夏嘴里。这一次,顾夏倒是很快咀嚼起来,还用舌头把鸡翅骨头剥了干净,才把骨头从嘴里吐出来。
“好吃吗?”沈愿笑了,心想自己养的实验品比从前那些动物要可爱多了。
“沈先生,你想听实话吗。”顾夏的表情有些为难,
“怎么?难道我做饭不好吃吗。”沈愿把筷子砸在桌面上,他对自己的厨艺一向很自信。
“并非是不好吃,而是我,我实在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了。”顾夏舔了舔嘴唇。他现在吃什么东西都是一个味道,那就是没有味道;就算是山珍海味摆在他面前,也没有任何意义。
“你说什么……”这不在沈愿的实验范围之内,他并没有想剥夺顾夏的感官。沈愿从椅子上站起来,掰开顾夏的嘴,又往里面塞了一些口味极重的配料。然而顾夏的反应告诉他,他的实验真的出现了纰漏。
“你怎么不早说!”沈愿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我最开始以为你的实验目的就是让我丧失感知觉,后来我才发现你其实是在通过一种慢性毒药控制我的身体。在我体内积累的毒素达到一定剂量时,身体会自动进入休眠状态。得到解药后,毒素的比例就会在一定时间内迅速下降,我也会恢复正常,就像现在一样。接着解药的作用就会消失,毒素的比例又会上升,如此循环往复。可惜在这种循环中,我身体的机能出现了下降,我的一些感知觉正在丧失,这是你之前忽略的情况。”顾夏庆幸的是,虽然他丧失了味觉和嗅觉,触觉在一定程度上也在消退。不过他的脑子并没有变坏。
“你都知道,”沈愿坐回椅子上,心上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这不是我想要的实验结果,是我犯了错误。”
“我本来就是沈先生的实验品。既然是实验,就不能保证它的成功率。我还要感谢你,帮我治好了手脚,又没有弄坏我的脑子。”顾夏轻轻动了动手指。
“实验品,你真是我最好的实验品。我一定想想办法,帮你把失去的觉知找回来。”沈愿握住顾夏的手腕,他不允许自己的实验出现任何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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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岚,惨。向岚之后就要黑化了。剧透:顾夏的味觉和嗅觉是回不来的。不过也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