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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绿莪倏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下一刻便被她甩开，“你……你是汉人？”
“汉人也好，匈奴人也好，都是爹生娘养的，你也留点口德，省的老死宫中时没有人收尸。”
“你－－”绿莪气的跳脚，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狠掴过去。
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凝晨脸上顿时起了五个红红的指印，她嘴角轻勾了个笑，一甩手便还给了她。
绿莪一下就懵了，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宫女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打她，这个院子里，除了清月姑姑，就数她最大，那个气呀，捂着脸退后一步，咬牙切齿地喊道：“姐妹们，给我狠狠地教训教训这个没规矩的贱人！”
一声令喝，七八个女孩子一哄而上，抱腰的抱腰，抱腿的抱腿，揪头发的揪头发，那个阵势让人瞠目，所以说宁可得罪小人，不要得罪女人。
绿莪得意洋洋地坐在院子中央，翘起二郎腿，嗑着瓜子，观赏众人的表演，好不自在。
看着凝晨毫无招架之力，蜷缩在地上，任人捶打、拧掐，她眼中的笑意更深，还不忘再补上一句，“本姑娘不说停谁都不许停。”
清月站在正堂门口静静地看着院中的一切，最是无情帝王家，连宫女都是如此，更何况高高在上的君王？唇边带着自嘲的笑，缓缓走下台阶。
“都住手！”
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洗衣女们瞬间便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怯怯地看着她，绿莪慌忙起身，有些畏惧地走到她面前，恶人先告状，“姑姑，那个新来的宫女不懂规矩，奴婢才……给她点教训。”
“是不是都太闲了？回去做自己的事！”
宫女们一哄而散，凝晨狼狈地从地上起身，拢了拢乱掉的头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淡淡地看清月一眼，一声不吭地继续洗那一大堆衣服。
清月站在原地看着她，这个女孩子让她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一样的倔强，一样的心高气傲，只是那双眸子却来得更加清澈，再清澈的眼眸又能怎样，在这宫中，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处处都是是非，再清澈的眸子也会沾染尘埃，只不过是迟早的事。
夜半，凝晨晾好最后一件衣服，拖着浑身酸痛的身体往住所走，却被一个身穿粉红衣衫的宫女拦住，她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你真的是汉人？你能听懂我说话吗？”她并没有恶意，也不似绿莪那样盛气凌人。
“有什么事？”她淡淡开口，不能怪她冷淡，这段时间她看透了人情冷暖，在这宫中，她更学会了冷漠。
“不是我找你，是姑姑找你。”她指了指清月的房间。
“谢谢。”越过她直接朝清月的房间走去，她不知道这个清月姑姑找她什么事，她们之间并没有交集也从未说过一句话。
走到门口，看到清月投在门窗上的身影，她顿了顿，才轻声喊道：“姑姑，你找我？”
“进来吧。”
推门而入，她有些局促地站在门边，眼中有着一丝不安。
“你叫什么名字？”清月依旧清冷的声音传进她耳中。
“萧凝晨。”
“多大了？”
“……二十了吧。”她有些不敢确定，磾跟她说，她曾说过自己二十岁。
清月嗤笑，“看你挺机灵的，自己多大年纪都不知道吗？”
她的笑让凝晨稍稍放松了些，抬头看了她一眼再度低下头，“不久前大病了一场，病好了之后就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她的回答倒是让清月有些意外，缓了缓才说道：“不记得也不见得就是坏事，有些事情能忘记倒是种福气，很多人连重新开始的机会都没有。”
凝晨再度抬起头打量着她，宫灯下的容颜越发的美丽，这个姑姑定是个有故事的女人，是女人，自然与情脱不了干系，就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让她想忘却却又无法忘怀。
“你既是汉人却又为何跟随匈奴降兵而来？”
“我是孤女，三年前才去匈奴投奔姨娘。”
这样的回答似乎也有点怪异，她的姨娘又怎会在匈奴，清月也不打算追根问底，淡淡一笑，“不管怎样，你现在是在宫中，在宫中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凝晨摇头。
“生存，最重要的就是能好好生存下去，你看这宫廷之中，金碧辉煌、繁花似锦，美吗？可你知道门后藏着的是什么？你知道花丛中会不会突然窜出一条毒蛇来？”
“只要做好分内的事，不说不看不想，这样也不行吗？”凝晨问道。
清月笑了，“那你今天为何会挨打？”
“或许，我该再忍耐一些。”
清月笑出了声，“说你聪明好呢还是该说你傻，这就是宫中，没有任何理由，也不需要任何借口，只要看你不顺眼，你就是做得再好还是一样的下场。”
“那就只能任人摆布，任人欺凌吗？”
“那就要学会宫中的生存法则。”
“我不懂。”
“回去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懂了就不会挨打了。”她递给她一盒药膏，“拿去吧，随时都用得着。”
凝晨习惯性地放在鼻尖处嗅，动作很自然，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白樟，桂叶，血竭，谢谢姑姑。”全都是医治跌打瘀伤的外用中药材，她感激地看着她，因为她的关心。
“你懂医术？”清月有些惊奇地问道。
“呃……”凝晨在记忆里寻找些什么，姑姑的提醒让她也觉得讶异，自己怎会仅凭气味就能得知它的成分，可什么都想不到，最终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去吧。”
从房内退了出来，望着满天星斗，凝晨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手中紧紧攥着那盒药膏，心里的某个角落终于有了些温度。
凝晨从来都没想过，清月姑姑的召见会对她的生活有什么改变，事实上，除了那个晚上的几句对白，除了那盒药膏，她的生活还是一成不变。
可显然，绿莪不这么想，她在第二天就恶狠狠地警告，“不要以为姑姑见了你，你就可以目中无人，在这里，除了姑姑永远都是我说了算，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凝晨不以为意，她似乎从来都没有不安分过，她不会去惹别人，别人最好也不要来招惹她。
这日午后，几个羽林卫很突兀地闯入浣纱院中，在院中洗衣的姑娘们顿时都傻了眼。
“谁是管事的？”一个羽林卫凶神恶煞地喊道。
一身粉红衣衫的红菱悄无声息退到内堂，去找清月姑姑。
绿莪从房内走出来，笑脸相迎，“几位将军，不知道来浣纱院有何贵干？”
“你是管事的？”那名羽林卫斜睨着她，冷冷问道。
“清月姑姑她现在不在，将军有何事跟我说也是一样。”
“昨日未央宫万岁殿送来的衣物中可有一件橙色深衣？”
绿莪略一思索，目光向着院中晒衣物的竹竿望去，昨日的衣物都已经洗好晾的也差不多了，的的确确有一件橙色的男式深衣悬挂其中，她手一指，“将军说的可是那件？”
羽林卫只是瞥了一眼，便又问道：“洗衣的时候可有发现衣物上悬挂的青龙玉佩？”
绿莪突地一惊，原来是来寻玉的，她虽是个小小的宫女，可也知道这万岁殿是皇上休息的地方，从这件衣服的颜色看，定不是皇上的衣物，可这青龙玉佩却不是寻常之物，定是皇上赐予的，换句话说，能在万岁殿留宿，能拥有青龙玉佩的男子定是那两人中的一个了，御赐的宝物丢了，这可是杀头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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