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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卫先生一起补洞的日子(完)
事实证明,卫琢小朋友的小脑袋虽然经常跑偏的跟腰间盘突出似的,但至少这次挺靠谱。
说见家长就真见家长。
离开那一片专门用来教授弟子的红瓦房,穿过一个结界,再往前走一段蜿蜒的山路,往上登一段陡峭的石阶,等到石阶尽头一块块铺在泥土上大小不均的青石板碰上脚尖时,就到了清水山真正意义上的后山。
陈酒是被卫清折圈在怀里带着跑过来的,速度巨快,以至于被放下的时候都有点眼花。
陈酒深觉这或许就是T0075口中的“飞”。
卫清折帮他顺顺翘起来的头发:“到了。”
风倒灌进嗓子,有些痒,陈酒捂着嘴咳了两声,抬眼去看,一片陌生的景象中央,立着三间房屋,屋子不大,左中右分开,俱是原木色的墙壁,斜飞的瓦片屋顶,整体古老的建筑风格,些许老旧但精细的气息落在空气中,夹杂着草木花香,弥漫成独特的味道。
屋前有一片小院子,许多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从小院子的缝隙、栅栏、角落、围墙里探出身子,往前延伸到院门口的第一块青石板,往后触碰到房屋的边角。
陈酒愣了愣,扭头问卫清折:“这是哪里?”
卫清折拉他的手:“卫爷爷住的地方。”
陈酒眨巴眼:“卫爷爷?”
为什么忽然就要来看卫爷爷??
卫清折垂眼,眼神温和带着笑,意味深长。
陈酒有点摸不清状况,越过他又看了小院子几眼,觉得这个小院子和覃夜送给他的那个有一点点像。
脑海中忽然飞速闪过一个想法,陈酒脱口而出:“这......这是要带我见家长吗?”
卫清折勾唇:“可以这么说。”
陈酒惊住。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遇到这一茬的陈酒同学有点僵硬,不由自主用力掐卫清折手心,脚下生根一样一步都迈不出去。
见...见家长。
突然紧张.jpg。
......
两个小时后,陈酒抱着一只大号檀木盒站在树下仰头望天,心情无比复杂。
到底和卫爷爷聊了什么聊到这么久他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怎样道的别也没有印象,怎么被卫清折带出的后山也不记得。
就记得蓄着白胡子全程笑呵呵的卫爷爷一直在给他送东西。
玉石、小葫芦、琳琅银器装了满满一盒子,甚至还心血来潮折了两小枝叫不出名字的花枝一边一个插在了他头发里!
陈酒简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或许没有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他眼前晃晃,卫清折清朗的声音从身边高一些的地方落下来:“小酒儿,回神了。”
陈酒偏头,眼神很是微妙,忧郁不像忧郁,别扭不像别扭,合上他耳际那两枝粉粉的小花束,略逗。
一点点像小姑娘,生无可恋的小姑娘。
卫清折定定看小男友三秒,开始抖着肩膀笑。
陈酒很冷漠:“笑什么?”
卫清折笑得停不住:“没有,很好看。”
陈酒死鱼眼,冷静把左耳际的花枝拿下来作势要给卫清折戴:“不如你也试试。”
“也不是不可以,”卫清折从善如流,“但肯定没有你戴好看就是了。”
重音强调“你”和“好看”。
陈酒手指一颤,撇了撇嘴,转身就走,不想跟他说话。
卫清折挑眉,慢悠悠地跟上去:“就不等我了?”
“嘁!”
傍晚昏黄的光倾泻下来,青年清瘦挺直的背影染上了一层细微的朦胧,弱化了轮廓,在身后人的眼里留下一簇莹莹的光,明明灭灭,虚虚实实。
卫清折的眼底暗了暗,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陈酒。”他唤。
前面的青年脚步微顿,没回头:“干嘛?”
卫清折疾走两步追到他身边:“没事,忽然想叫叫你。”
陈酒撩眼皮,满眼狐疑。
卫清折笑,猝然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陈酒猝不及防,登时拽着卫清折的手腕就是一扯:“是不是手痒!”
卫清折笑出声,手指顺势下滑和那只比他小一点的手十指相扣,拉着他往前走:“错了错了。”
陈酒试图挣一挣,挣不开,索性就牵着了。
光线又暗了一些,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卫清折迎着昏黄的光,攥紧手下属于另一个人的微凉皮肤,细瘦指节与柔软掌心的触感一点点传递过来,一遍遍告诉他,这个人是真实的,是存在的。
哪怕自己总会在无意间从他身上接收到某种不真实感,哪怕他总给自己一种像风一样抓不住的飘渺感,但他终归是和风不一样的。
他可以被抓住。
就像现在。
就在此刻。
这就是最好的时候。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他们回去的时候,刚巧赶上弟子们放课。
两人刚刚一通闹腾,都没想起这一茬,等到卫清折拉着陈酒一脚踏出结界,和齐刷刷回过头满脸懵逼的师弟们对上眼时,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在茫茫一片套着灰白色道袍的萝卜头之中,穿着同款黑衬衫个头又高人又养眼的卫清折和陈酒就......无比显眼。
略受瞩目。
众师弟眼睛发亮,简直就是大瓦灯泡:呀耶!
陈酒:惹,被逮住了。
卫清折:......
“不用太在意,”他捏捏陈酒的掌心,带着小男友从师弟们自发让开的小路迅速离开,轻声说,“小孩儿们没事干,过段时间就好了。”
陈酒一言不发,一路顶着一众小道长的注目,面上不显,脚下迈的都要飞起来。
虽然他有想过传言的覆盖范围可能比他猜测的还要广一点,但现在他才知道,这个广一点,其实是广亿点。
简直令人害怕。
......
自此之后,陈酒总会时不时从卫爷爷那里收到礼物,出门也总是会被小道长们悄摸摸围观,卫清折所谓的过段时间就好根本就没!有!实!现!
也不知道这些小朋友们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大的好奇心。
次数多了,陈酒对这些千奇百怪的目光也免疫了,心路历程也从一开始的别扭转变成了淡定,甚至在某一次出门时被某位小道长迎面喊了一声“大师嫂”也波澜不惊地应了声。
反而是那位小道长站在原地呆愣了好半天。
陈酒高冷从他身边走过,仿佛一朵雪山上的小红花!
就很霸气!
很有男朋友附体的感觉。
于是隔天观里就传出了“大师兄和大师嫂已经偷偷领证”的惊天大传言。
对此,当事人之一深沉叹气:诶,这听风就是雨的世道啊。
当事人之二一如既往:别在意,过段时间就好。
这种平平淡淡却又处处都是戏的有趣生活过了一个多月,小和尚上线了。
趁卫清折不在的时候。
陈酒看着它回到脖子上的脑袋,视线在光滑平整根本看不出曾经断开过的脖颈上停留几秒,慢慢开口:“好了?”
小和尚没有像平时那样双手合十或打坐,它揪着自己的袈裟,动作间能看出明显的踌躇和犹豫:“好了。”
陈酒眨眼的速度慢了一点:“也是......他最近很开心。”
小和尚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那不是它该问、该疑惑的东西,它能做的,就是等他们离开后,像最开始答应的那样,清除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彼时正是十二月末,深冬。
快过年了。
......
那是个很平常的,冬日的早晨,唯一和平时不一样的是陈酒醒的很迟。
他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只手,手指纤长,指节分明,搭在他面前,食指有节奏地轻轻敲着棉被,发出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声响。
陈酒屏息听了一会,听出那是一首歌的节奏。
久远的,熟悉的旋律一经想起,便清晰的像昨日重现。
陈酒牵了牵嘴角,跟着节奏哼出曲调。
明明是很久没有唱歌的嗓子,却听不出半分生涩,仿佛是在心里唱了无数遍,一开口,就回到了过去。
一曲终了。
“好听吗?”陈酒仰头,手腕支着下巴撑起上半身。
男人偏过头,一双本该充斥冷意的眼睛在此刻冰霜消融:“你还记得。”
不同于卫清折的清朗语调,覃夜的语调是天生的平淡无波。
但陈酒能感受到藏在其中的欢喜,于是他也开心起来。
“记得呀,”他笑着往男人怀里钻,“这可是你唱给我一个人听的呢。”
覃夜揽着他,嘴角弯上去:“嗯。”
他亲了亲陈酒的头发:“很好听。”
有光透过他的身体,用来延缓身体消散等小恋人醒过来的能量渐渐流失,覃夜知道他该走了。
“小酒,”他贴近小恋人的耳朵,用只有他们可以听见的声音说,“下一个世界是K3379,我可能......会有点不一样,不要认错。”
陈酒眉心一蹙,当下不是细想这一缕意识为什么有些不一样的时机,他把话记在心里,认真说:“不会认错的。”
覃夜嗯了一声,眼底却蒙上一层纯粹的黑,揽在陈酒身后的手臂收紧,他埋在陈酒的肩窝:“怎么办,你还没和那个‘我’碰到呢,我就开始嫉妒了。”
陈酒一怔,在他的认知里,不管是完整的还是部分的覃夜,都是覃夜,男人这句话一说,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不...不是,你不要胡思乱想,你,和那个你,都是你,我......”
覃夜低声笑,慢声截断陈酒因为语无伦次而听起来有些可爱的语言:“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自己调节的。”
陈酒抿唇,眼巴巴看他。
覃夜嘴角的弧度却放大了,他亲亲小恋人的额头,把什么东西插在了他发间:“我该走了,带我回家吧。”
有风吹过,臂弯间的真实变为虚幻,风带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陈酒怔忡半晌,摸到自己的耳际。
坚硬微凉的质地让他颤抖了一下。
他知道那是什么了。
玉雕的花枝。
真实的让人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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