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嫁不嫁

　　“你怎得躲在这？看起来……不太高兴？”朱常荨从主院过来，找到缩在清荷苑的凉亭里的萧清悠。
　　见她身后还跟了若兰和一众随侍，萧清悠便只是见了礼，没多说。
　　“都退下吧。”纤手轻抬，随侍便纷纷退下，随后她道，“若兰，去让人准备些清悠爱吃的。”若兰便也听命退下去安排。
　　“谢长公主殿下。”
　　萧清悠行礼道谢，谢过之后还是秀眉紧锁。
　　“可是遇到何事？”朱常荨担忧的握住她的手，也微蹙着眉问道，“不是跟你说过，以后不必拘礼，若遇难事可说于本宫，或许……本宫帮得上一二。”
　　萧清悠自然知道她这话的意思，虽然长公主主动请旨还政，但她若是想……及时止住了心思，萧清悠勉强自己笑了笑，“清悠无事，只是方才突然觉得心下不安，应是多虑了。”
　　长姐特意交代，但凡辽东传回的消息一律不得告知长公主，待局势彻底稳定后，长姐自有安排。
　　萧清悠知道自家长姐既然如此安排，自有道理。
　　但那毕竟是自己血缘至亲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收到长姐示敌以弱而故意引发旧伤，萧清悠一时间难以平复心绪。
　　“清悠你……”
　　“长公主来寻清悠所为何事？可是因着半个月后的游园会？”听长公主还要继续探问，萧清悠便有意转了话音。
　　“……”朱常荨眸中深邃，不过最后还是轻叹了口气，应了声是。
　　“清悠不知长公主因何如此犯愁这游园会，只能多陪长公主多说说话，宽宽心了。”
　　“我母后生前也爱在梅花盛开时办游园招待京中勋贵，可这次皇后主持的这场游园，却是为了本宫而来。”朱常荨看着凉亭外那一池清水，许是天冷连锦鲤都不大爱游动，躲在一旁的假山下。
　　“皇后是体贴皇上，皇上是迫于朝臣，呵，本宫如何，从不是本宫说了便能算的。”一句怅然，听得出来她此时心情不比萧清悠好上多少。
　　“那……若是皇上也有此意呢？”萧清悠并不知其内情，但她向来心直口快。
　　“自皇上亲政已来，帝后和睦的美名已传遍京城，皇后为皇上分忧体贴皇上也是常理。但若是因朝臣上奏便要勉强到长公主这里来，清悠觉得有些牵强。”
　　“清悠家中姐妹五人，排行最末，姐姐们对清悠多有宠爱，长姐尤甚。如今长姐在外奔波，清悠觉得更理应为长姐分忧，而不会由着自己性子央着长姐继续予我更多。”
　　“清悠这话，再莫要与外人道。”朱常荨先是嘱咐一句，随后也轻轻浅浅的一笑，“于本宫说说，倒是无妨。”
　　“是。”萧清悠眨了眨眼睛，“清悠自是知道长公主是不同的，除了长公主外，清悠方才那番话，会永远烂在肚子里。”
　　“本宫……有何不同？”朱常荨像是很爱与萧清悠在一处说话，心情都会不自觉好上许多，听到这么直白的话，她便笑着问道。
　　“长公主贵为天家血脉，得先皇盛宠，后是一朝辅政。为江浙两省清缴倭寇亲上前线督战，为辽东边防抵御满人亲临防线城池。清悠也在那宫中住过一段时日，知您以长公主之尊临朝辅政、出宫巡边定是百般不易，此番功绩，已非任何一位天家子孙可睥睨。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长公主又生的这般天人之姿……”
　　“越说越是没谱了。”朱常荨轻笑一声，“清缴倭寇是你长姐订好的计策，辽东城池是你长姐领兵守住的，你这丫头话里话外的哪里是夸赞本宫，分明是夸赞你家长姐。”
　　“清悠并无此意。”萧清悠虽然为自己辩驳，但想来自己方才那番话说的确实过于恭维，便想找补，“即便是有长姐在，长姐也是为了长公主才清缴倭寇北上辽东的，算起来还是长公主的功劳。”
　　“原来如此……”朱常荨装成一副‘受教’的模样，眨了眨眼睛，煞有介事的调笑道，“也不知这些时日你家长姐给你嘱咐了些什么，日日在本宫面前提她。还真是不能小看萧家女儿啊，一并出了两个小坏蛋！”
　　“清悠无辜，长姐近日未曾嘱咐这些……”
　　“哦？”朱常荨唇角扬起一抹笑，“那你家长姐近日来都与你交代了些什么？”
　　萧清悠终于见识了长公主的厉害之处，她原是以为她将话绕走了，殊不知早被察觉，还被反绕了回来。
　　叹了口气，在心里默念了几句向长姐道歉的说辞，萧清悠便投降似的，神色也跟着低落下来，把近来辽东传回的消息和盘托出。
　　……
　　锦州城外。
　　萧将军旧伤复发卧床不起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锦州内外。
　　李姝几乎日日住在城外营帐，偶尔李源培或是其夫人的亲信差人来寻，李姝也都是好生答应，恋恋不舍的走了之后，第二天又收拾包袱早早过来。
　　对此，李源培夫妇很是无奈，直在家中叹说女大不中留。
　　而萧青禾，更无奈。
　　“少卿！”一声虚弱但严厉的呵斥传出来，段少卿赶紧从营帐外进来，“少卿在。”
　　“你当真以为……以为少爷我……命……命不久矣了吗？！”
　　虽然虚弱，但低沉中透出的严厉还是让人不寒而栗，段少卿惶恐着跪下认错，萧青禾继续怒骂道，“李姝姑娘……乃，李源培将军……掌上明珠，怎可为我……端茶，送药！你……你莫不是……莫不是以为少爷我不会罚你！”
　　“少卿不敢。”
　　“萧郎切莫动气，姝儿……”李姝将手中端着的药碗放回身后侍女端好的托盘里，好声好气的告饶，“姝儿也是想为你做些什么，知道你心细如发，是疼惜姝儿，萧郎也莫动气再气坏了身子。”
　　李姝替她掖了掖被角，这才退到一旁坐下，“有劳少卿代我照顾好你家少爷。”
　　段少卿上前端起药碗要伺候汤药，却又被萧青禾一手挥开，药碗摔在地上，汤药撒了一地。
　　“萧郎！”
　　“少爷！”
　　“本将好得很，用不着何人伺候！”萧青禾像是比方才更气，吼完这句之后，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段少卿一边顺着他的话安抚，一边面露苦楚，见他不再咳后，深深叹了口气，告退出去了。
　　李姝看了看段少卿离开的方向，也一并跟了出去。
　　紧赶几步，追上段少卿的李姝问道，“少卿，你家少爷可是因为病重大发脾气？”
　　“唉！不瞒李姝姑娘，正是。”日日咳血还不吃药，一日三餐吃进几口就不错了，可不就是因为身体差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才发脾气的，不然能是因见不得你出现在她视线里任何地方？段少卿在心里吐槽，面上却仍是一脸凄苦。
　　“身体要紧半点耽搁不得，我已知会我父亲遍寻名医，若锦州寻不到，便南下进京去寻！”李姝想了想，又道，“你跟随萧郎多年，与他最是亲近，暂且忍耐一时照顾好他，此番恩情我也会一并记下。”
　　“谢李姝姑娘，照顾少爷是少卿应做的。”
　　“嗯，我跟萧郎也都最信得过你。”
　　“只盼少爷能早日康复，再这么耗下去，我们带来的兄弟怕是难以为继了。”
　　“嗯？”李姝侧目看过来，连忙追问，“出了何事！”
　　“云峰寨的悍匪几次下山突袭营地，兄弟们……死伤过半，损失惨重。”提起连日来发生的事情，段少卿的脸色更难看了。
　　“怎不早说！”李姝有些震惊，“这里还是朝廷的锦州城！还有我父守城！一群山匪竟如此放肆！”
　　随后她又平静下来，“你且宽心，我这就回城求父亲出兵，锦州守军奉命守城，却也不能由着这群山匪造次！”
　　“李姝姑娘如此深明大义，少卿感激不尽，少卿代兄弟们在此谢过李姝姑娘。请受少卿一……”段少卿满怀感激的就要给李姝跪下，李姝却抬手扶住了他。
　　“少卿何须与我客气，若是感激……以后在你家少爷面前，替我美言几句便是。”李姝笑的明媚。
　　段少卿也跟着扯了个笑，“我家少爷虽说年少得了些军功，但与感情上颇为木讷，李姝姑娘莫怪……”
　　“我哪会怪他。”李姝又想起初见那日的情形，笑了笑，“他为人正直，谦逊守礼，又心系家国百姓，是国之利器，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于情于理，我都会想法设法助他一臂之力的。”
　　“李姝姑娘当真是懂我家少爷！知己难遇，少卿替我家少爷谢李姝姑娘！”段少卿拱手又谢，一时激动说道，“若我家少爷能得李姝姑娘此等深明大义的贤妻，定终身无憾。”
　　李姝听到这话，心里甜的像药膳用罢吃了口蜜饯一般，脸颊上泛起了一抹粉红。半天调整回平稳的呼吸声，这才如常的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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