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的壳

　　“老方分的这座位也太称心了吧，”路疑把书包放到座位上，看着向阳在他身边坐下，小声感叹道：“老天开眼了？”
　　不，那是我人为的。
　　向阳顿了下，有些不自然地坐下，看路疑还在那里盯着挂在黑板上的座位表啧啧称奇，没说什么。
　　“你咋了？”路疑瞥到向阳有些僵的身子，问道。
　　向阳想着要不跟路疑说一声好了，反正他也不会跟别人说这些，刚张开嘴就看见了王博辰走进班，到了嘴边的话生生拐了个弯：“没事，晚上我想吃丸子。”
　　路疑没忍住笑了：“好嘞，向大人还要什么吗？”
　　向阳脸上有点热，对自己在人这么多的教室里脱口而出类似撒娇的话感觉有些别扭，于是只凑过去更小声地跟路疑说：“没了。”
　　“阳子阳子，”王博辰显然也因为座位表而有些吃惊，走过来时眼睛都是睁大的：“你看到那个座位表了吗？我怀疑老方会读心。”
　　向阳闭了闭眼。
　　得，刚把话题给扯开。
　　路疑可以知道王博辰也不能知道啊。就路疑那天回去跟他讲得王博辰的口若悬河，向阳是肯定得瞒一下王博辰的。他含糊几句，想着该怎么转移话题时就看见穆颖从门口进来。
　　太及时了！
　　向阳看向穆颖，跟王博辰说：“你俩不一起来吗？”
　　“一起，”王博辰也转头看向门口，看见穆颖时傻兮兮地笑起来：“但是我俩路上碰见三金了，差点没吓死，为了不被逮，我俩只好分别走。”
　　哦对，向阳反应过来，他差点忘记了三金。
　　路疑撑着脑袋听着向阳和王博辰聊天，插不进嘴觉得有些无聊，只好一眼又一眼地看向阳。他也不一直盯着向阳看，万一王博辰或者别人看出来，对他俩恶语相向。他是没关系，万一向阳顶不住呢？
　　毕竟向阳还挺在意学校这些同学朋友的。
　　王博辰是站着的，向阳坐在座位上得仰着头，从旁边看过去下颌线和脖子的曲线特别吸引人。向阳现在几乎每天都把头发半扎起来，露出额头，脑后一个小揪，能清楚看见他的脸、耳朵和脖颈，精神利落又很英气。
　　总之就是很帅。
　　路疑摸着眉毛做掩饰，转眼盯着向阳白皙的侧脸和不那么明显的喉结出了神。他想起向阳早上赖床时迷迷瞪瞪往他怀里钻，又想起向阳洗完澡去厨房喝水时上下滚动的喉结，顿时觉得心里手里都痒得很。
　　“……还有路疑。”王博辰的声音把路疑拉回来，他一下子收回目光看向王博辰：“嗯？”
　　“就是篮球赛啊，”王博辰被路疑迅速地抬头吓了一下：“你……你参不参加？”
　　篮球赛？
　　路疑想了一下，上学期的篮球赛向阳好像就没参加，想摇头拒绝，但被向阳给打断了。向阳看着王博辰：“别那么快定吧，体育课上打一场再说呗？”
　　王博辰想了一下：“确实啊？那就再说吧。”
　　穆颖早就走了过来，靠在王博辰身边的桌子上。她之前想着要跟王博辰提篮球赛的事，但接着就被这样那样的事给耽误了，今天进班前看见三金手上抱着一个没收了的篮球才想起这事儿，于是就跟王博辰和向阳提了。
　　现下向阳这么建议，穆颖也觉得挺好，看向王博辰：“我也觉得这样可以，反正今天就有体育课。”
　　向阳趁穆颖和王博辰说话的时候靠近了路疑，小声跟他说：“我今年应该参加。”
　　路疑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看向向阳。
　　这人大概是真的会读心吧。
　　向阳冲路疑笑笑，从他的表情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干脆转头看向王博辰和穆颖，同他们又聊起了别的事。
　　路疑目光往下一掉，看见了向阳只有大拇指挂在椅子上的手，又想起了向阳刚才的那个笑，左手托着下巴装作不感兴趣地看向窗外，右手却悄摸地伸向向阳半垂在空中的手。
　　小拇指、手心、虎口。
　　扑通、扑通。
　　握住了。
　　路疑看着窗外，却露出了一个笑。向阳余光看着路疑的后脑勺，跟王博辰和穆颖聊天的语调也变高了一些。
　　他们坐在教室的左后角，全班人都在做别的，没人注意到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王博辰和穆颖聊着聊着就坐下了，更是看不见向阳路疑在桌下慢慢变成十指交扣的手。
　　路疑被透过云彩的光晃了眼睛，心情却依旧好的出奇。
　　喧嚣的班级、早自习前的五分钟、心动的十指相扣。
　　还有身边的他。
　　真好。

　　中午路疑和向阳是在天台吃的饭。天台挺大的，但一般不让学生上来，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这里现在能上去，诺大的天台只有路疑向阳两个人。
　　路疑把吃空的饭盒搁在一边，拿起水喝了一口，看着头上的蓝天白云感慨了句：“天儿真好。”
　　“嗯，”向阳吃饭没有路疑快，他夹了口饭，也看向天，点点头：“最近天好像都挺好的。”
　　路疑“嗯”了一声，把水瓶拧好放到一旁后，就盯着一片飞向太阳的云不再说话，半晌听见向阳把饭盒放到地上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看着喝水的向阳问道：“你去年篮球赛为啥没参加啊？”
　　向阳刚好喝完水，他一边拧瓶盖一边说：“练习时被绊了一下，脚崴了。”
　　路疑敏锐地捕捉到那个“被”字：“被谁绊的？咱班的吗？”
　　向阳没想到路疑这么敏锐，愣了一下才摇头：“不是，是和六班打练习赛时被他们班一个人绊的。”
　　他没想对路疑隐瞒什么，这样坦荡说出来也不是让路疑心疼或是告状，反正六班去年输给他们班了，仇也报完了。
　　“六班最好今年别排到咱们班，”路疑撇撇嘴：“不然我可能会忍不住去揍人。”
　　向阳笑起来，没忍住歪着脖子蹭了一下路疑的肩：“他们去年就输了，裁判是他们体育老师，吹黑哨被老方逮了，干脆地请体育组长来了，所以他们班靠黑哨领先的分一会儿就被我们超了。”
　　路疑蹭了蹭向阳的头顶：“老方人蛮好的啊。”
　　“对啊，老方一直人挺好的，”向阳把水放到一边：“我一直觉得老方比三金更适合当年级主任。”
　　“可能老方志不在此吧，”路疑想起三金没忍住皱起眉：“三金是不怎么地。”
　　“老方护短，三金也护短，”向阳坐直起来：“不过咱班人倒也比六班的强。”
　　“噢——”路疑拖长了尾音：“确实。”
　　“嗯？”向阳看向路疑。
　　路疑笑笑，冲向阳一挑眉：“毕竟咱班有你。”
　　“去去去，”向阳避开路疑的目光，习惯性地转移话题：“今天体育课是最后一节，咱班这次开学考考的都挺不错的，我估计跟老方说一直打到放学老方都会同意。”
　　路疑看着向阳的红耳朵但笑不语。向阳觉出不对劲，转眼看见路疑笑着看自己，耳根子越来越烫：“笑什么？”
　　“没，”路疑收回目光，耸了耸肩，看了一眼周围，突然问道：“这儿有监控吗？”
　　向阳听他这么问，也开始找，最后发现他们坐的地方是监控死角，周围什么监控摄像头都没有。他刚转回头去看路疑时就看见路疑的脸在眼前迅速变大：“没……唔！”
　　那是一个吻。
　　路疑甚至没伸出手托住向阳的脸——他的手撑在地上。他冲过来的力道看着有些大，但是最后到达向阳嘴唇的确是轻飘飘的柔软，大概因为他减了速。
　　指尖有些痛，向阳的大脑因为这个吻而变得迟缓，让他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因为自己使劲扣着地导致指尖被粗砺的地面摩擦。
　　路疑退开时向阳还没回过神。路疑看着向阳愣愣地看着自己，又看见他扣着地发白的指尖，以为吓到他了，于是换了个姿势，用左手去握住向阳扣在地上的手，凑过去小声道：“吓到你了？”
　　向阳这才回过神，松了劲，反手握住路疑：“……没。”
　　路疑看他神色正常后放下心来，冲他微微笑了一下，凑过去又轻轻亲了一下向阳的唇，喃喃道：“我想亲你想好几节课了。一直亲不到，憋疯了快。”
　　向阳先前因为那个突然的吻而呆滞的心脏终于反应过来，被这一个短暂到极点的吻撩拨得加速跳动起来。
　　他半眯着眼，看垂眸盯着自己唇角的路疑，末了觉出自己脸颊和耳朵的热烫，又感觉到路疑放在自己右脸的手一遍遍蹭过自己的脸颊和耳尖，心跳如擂鼓，怎么也慢不下来了。
　　他也想亲路疑想了好久了。
　　还想抱抱路疑。
　　想拉路疑的手、想搂他的腰。
　　“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是男人。”向阳小声说着，侧过头亲上了路疑的唇，感觉柔软在唇上蹭来蹭去还有湿润的热气洒在唇周的舒适，心跳慢慢不再鼓噪地让他受不了。
　　他转过身，一只手搂住了路疑的腰，另一只手和路疑十指相扣着搭在一边。
　　这个吻并没有深入，但却格外的让人心动。
　　风从向阳耳边刮过，还带着入春前的寒气，碰到他发烫的耳朵，让他浑身一激灵。
　　“怎么？”路疑稍微撤开一点，鼻尖还轻轻挨着向阳的鼻尖，低声问道：“冷？”
　　“嗯，”向阳没把眼睛全睁开，搂住路疑腰的手往上移到他的背上，一使劲把路疑又摁回来：“亲亲就不冷了。”
　　路疑被向阳不满足时皱起的眉逗乐了，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向阳捏了捏手，于是收敛了笑，放在向阳脸侧的手慢慢移到向阳脑后，扣住他，慢慢地把这个吻加深。
　　他闻到了路疑身上熟悉的香气，和路疑十指相扣的手缩了一下，被更用力地握住。
　　风又吹过来了，这回向阳不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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