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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永曦
我说有东西要取,确实是有。离去之意早就起了,好似罗氏一死,我留在云家的理由也随之而去。
要带的零碎已提前准备得差不多,我只回去换身衣裳。云家的东西不带走,光整理了林北渚与晏九送的——居然也有很多,只好拣轻便的取。
最后我拆了少女的辫发,那缕退之不去的白丝掉出来,惹眼得很。本想直接剪去,倏然觉得也是个纪念。再者如今谁也管不得我,惹人注目就惹人注目吧。
这样一想,颇有些扬眉吐气的畅快,原来我确实是憋屈了很久。
桌上还搁着年前绣了一半的女红,留在这没有用处,我都打算把它放上灯烛烧掉了,又改变主意,仔细叠收塞进包裹。
离开前的一堆事做下来耗费了小半刻钟,我知道常彦他们不在乎这点时间,但也不能再让他们久等,把包裹一束便利索出了门。
还未走出小院,就与云秋遇上了。
他显然是得了消息赶来,略有些气喘,望我的眼神竟不多么诧异,像早料到我会这么做。
这段时日我们见的面也不多,他现在算半个当家,迅速成长,我见他竟有些陌生了。
想必他见我亦如是。
离别在即,说什么都多,说什么都少。我对这个便宜兄弟多少存了点感情,不想再添伤感,温声道:“你让开罢,无论今日我是跟谁走,都不会再留在云家。”
“我知道。”他说,“父亲提前同我讲过的。”
我便点了点头,心想这么大的事,云守城自然不会瞒他。他跟云馨不同,是未来的家主,大大小小的决定都有知情权。
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情绪,小时候我们还是挺亲近的,跟他一起捉弄晏九的玩笑还历历在目,不知何时就疏远成这样。
我是记不清了,十多年对凡人而言极长的一段时间,于我不过白纸翻过一页,悲伤还是欢乐,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
云秋没有得到我的回答,很久没有出声,等我将要走过他的时候,才低声来一句:“阿姐,我早就想到你会选晏九哥哥。”
这不是突然的决定,云家上下流言蜚语研究传开了。我“嗯”了一声,他又说:“其他人都像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只有晏九哥哥看着你。”
我回头望他,云秋与我相视。
我突然记起,他幼时与罗氏一样,体弱多病,容易招惹邪祟,需要杀气重的人在旁边压着。我日日跟他呆在一起,保护他平平安安长到现在,所以我们曾经才那么亲近。
容易见邪的孩子往往更加敏感通透,云秋的直觉一贯很准,我知道晏九身份后再想他过去对晏九的评价,不得不承认旁观者清,他一个局外人有时候看得比我清楚。
我想得深,但不多说:“既然如此,你更该为阿姐高兴才是。”
晏九付出了相当的代价,说是交换,实则是斩断了我这世的人伦亲缘。我不负他期望,对云家再无半点留恋——说来也真是怪异,过去我对罗氏感情淡薄,和云秋相处得不错。然而让我真心留在云家的却是前者,对兄弟并无不舍。
我最后跟他说:“我很珍惜与你的姐弟之情,日后无论我记得与否,这段情谊都十分美好。”
云秋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一路送我到大门,晏九与常彦都在那里。他忽然问我:“阿姐可有收拾盘缠细软?”
我嫌重,加上与云家撇清关系,没带那些金银之物,但嘴上还说:“带了,带了。”
云秋解下腰间佩玉给我,那玉白如羊脂,不掺一丝杂色。我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要给他塞回去。
他一言不发地抗拒,我也没了办法,只好收下来。
常彦倚靠在一辆极华丽的马车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估计晏九没怎么搭理他,见了我来立马兴高采烈地冲我招手:“小芮,这边来。”
他现在是肆无忌惮地唤我本名了,我没跟他计较,安安稳稳走到晏九身边。
“他们人呢?”我没有看见林北渚,不知道是还在云家还是先离去了。
晏九答非所问:“吾叫有疑问着三天之内去城北郊外的竹林小筑寻人,过时不候。”
云秋忍不住说:“城北竹林里头有住人的院子?我可以去吗?”
晏九笑得温和:“自然可以,只要你找得到地方。”
我听明白了,那地方怕是他幻化出的虚像,糊弄过这几天用的,未得允许的人看也看不见。我不想让他捉弄云秋,隔着布料掐了晏九的手背:“别瞎讲,他真的会信的。”
晏九这才略正了颜色,对他说:“回头吧,这一世就当没有这个姐姐,她与你从不是一路人。”
这话既直白又委婉,也不知云秋听懂了深意没有。他点到即止,接过我的包裹,先自行路去了。
常彦见他走得旁若无人,忙叫道:“走?我车都停这儿了呢。”
晏九头都没回:“你自己坐吧,吾宁可走路。”
常彦气道:“你这人真是不懂享受。”问我说:“你跟我坐车还是跟他走?”
我看看晏九的背影再看看他,用眼神表示疑惑,他怎么能问出这么自取其辱的问题。
常彦气结:“好好好,我跟你们步行可以了吧。”
便撇下他那装饰华美的马车,提着衣摆摇着扇子跟上去,像一名难兄挣扎着追上他的难弟。
也不知他们中谁使了神通,才拐几道弯城门就近在眼前,再走一刻钟就到了郊外。
人烟渐稀,而竹影悠悠,清脆的鸟啼忽远忽近。这副皮囊还太年轻,太容易就被周遭环境吸引去注意力。听闻竹林中生有指头大小的一种竹鸟,以竹米为食,其肉清香鲜嫩,数十只才能成一盘菜。明知道这不过是传闻,我走着走着就出了神,忍不住四下里打量。
如此便和晏九落下了距离,他在前头广袖飘飘,深色衣摆随风而动,渐渐褪去颜色,融入竹林。他走得并不快,可我无论如何追赶不上,永远都差了五六米的距离。不多时,就见前方一座小屋平地拔起,屋檐下挑出两盏平淡的灯,一道竹帘拉下来充当门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晏九一袭青衣,帝君威仪撤下去,高冠也换作了一枚普通玉簪,满身的儒雅气度,伸手去挑那单薄的竹帘。
常彦穿得厚重,走得比我还吃力,这会儿猛地抢上几步,理直气壮让晏九给他挑门。
晏九挑起一边眉毛,面无表情伸长手臂挑高了半边,姿势大开大合。他虽然高大,常彦也没低到哪儿去,如此一来,后者要通过还得矮下身子。
常彦气不打一出来:“我好心好意给你撑场子,你就这样回报我?”
晏九漫不经心道:“你说的为吾撑场子,谁晓得肚皮里头是什么花花肠子。”
“你怎能如此恶意揣测本君,”常彦愤愤转向我,“小芮你说,我方才没帮你们吗?”
我:“就你那装疯卖傻的演技,就差没把君父他们的身份说出来了,一点也不自然。”
常彦震惊道:“小芮你被带坏了,以前你说话没这么刻薄的。”
我也不想啊。我偷偷看了晏九一眼,他虽然嘴上不说,但似乎……心情不太美妙,总觉得是常彦的错。
晏九抬着胳膊已有些不耐:“进不进,不进别挡路。”
常彦忙道“进进进”,认命地弯下身从他臂膀下过了去,我就没他的心理负担,大大方方穿过去了。
屋内摆放一目了然,只一桌四椅,墙上空空荡荡。唯一的床榻上还放置了矮桌棋局,明显不是正常的住处。
晏九放下东西后就入了后厅,留我们俩观察这方空间。说实话,我们都很久没来过这么狭小的地方,感觉手脚都不会放了。
常彦想要找一个动手的借口,目光落在我身上:“这是临时变幻出的居所,文心殿里头也有差不多的地方,寡淡得很,小姑娘怕是不喜欢。”
“我觉得还好。”我毫不配合他,虽然不喜欢,但这种与承琰殿截然不同的清淡风格还是很不错的,起码不辣眼睛。
常彦显然不会因此就放弃改造,趁晏九没看着,他挥一挥扇子,往木桌上添一副茶具,散落几只小巧的茶宠,窗边又加些花草瓷瓶以作装饰——天宫最会享受的君主出手就是不凡,这番增添居然也没有太突兀,反与原本的竹屋融为一体。
然后他又跃跃欲试地想把屋子也扩张一下,晏九的声音从后厅遥遥飘来:“你敢乱动文心小筑,吾近日便去拜访你在笙忘山的行宫。”
“来啊,”常彦挑衅地回应,“除了你谁稀罕这破屋,你到本君地界上来,保准回来再看不下去自个的书房。”
晏九没吱声,看来是懒得理他——他对常彦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鄙视得十分真诚。
“就这臭脾气。”常彦压低声音对我说,“正所谓距离产生美,真该让文心殿那帮文神看看他们老大的真面目,一点没有帝君的宽宏大度。”
我说:“我真不明白你是用什么心态说出的这话,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当私底下吐槽你的神官少么。”
常彦说:“呸,童言无忌,本君以前……这什么味道?”
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他到底是真身下凡还是弄了个载体兜着神识,反正看上去和正常人没有分别,五感似乎还更灵敏一些。
被他一说我也嗅了嗅,发现竹叶清香中掺杂了一丝古怪的气味,不难闻,但说不出是什么东西。
常彦陡然意识到什么:“我们俩在这聊天,老晏干嘛去了?”
他没有常识,我依据自己的判断,小心翼翼提出猜测:“寻常人家,后面不接客的地方,不是卧室,就是……厨房了。”
常彦仿佛受到了莫大刺激:“厨房?晏华予?”好像这两个词连在一起组合成了极可怕的东西。
我看他脸色,摸不准是惊讶多一点还是惊吓多一点:“怎么了,文神还有远庖厨的规矩不曾?”
“反正本君从没见他下过厨,”常彦冷汗都下来了,“如果给这个‘从’加个期限,我想大概有两千年了。老晏他是不是……”
“嗯?”我等着他下文。
常彦酝酿了一下,十分艰难地说:“他是不是觉得自己人生无趣,想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尝试无限的可能?”
“…………”
晏九鬼魂般出现在门口,阴恻恻道:“放心,不是给你吃的。”
我:“……所以是给我的?”
常彦同情地看着我:“本君会先行一步,为你在天宫设宴接尘——宴上用的酒可有要求?”
我勉强笑着说:“我想大先生不会这般心狠手辣……”
晏九淡然说:“唔,你吃完了确实要去阴间走一趟。”
我差点给他跪下:“尊驾,你放过我吧,我还小,还想多活两年。”
他把一只粗瓷碗搁我面前:“想什么呢,吾的意思是,有事要往地府走一趟,你现在还是凡身,免不了服用些特殊药物。一来方便去往阴间,二来死生一回,亦能掩盖你之气息,不让憺灵及其手下发现。”
尊驾,就算你这样解释,也不能掩盖这碗东西散发的可怕味道。我望着那黑红的一碗物事,竟不能判断它可能是酸是甜是苦是咸。
晏九看出我的排斥,换了个语气,循循善诱:“你心中疑问甚多,难道不想再见罗氏一面?”
“…………”这一句如薄冰破水,轻而利的一下穿透心扉,我低声道:“我……”
他又说:“还有那侥幸活下来的孩子,昨日他去云府拜访,被吾打发走了。吾发现他之身世亦不寻常,同样得往生死簿上查探一番——真是怪了,他身上鬼气那么重,你难道不曾发觉?”
我立刻把碗扣到脸上,迅速灌了几大口,几乎没尝出味道来。
常彦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得鼓起了掌:“还是你厉害,哄孩子真是一把好手。”
晏九淡然自若地把一只小罐推到我手边:“喝这么急,吾还未说,味道不好可以拌糖吃。”
我刚要发作,忽然胸口一凉——吃下去的东西分明刚出锅,却无半分热气,一团寒凉之物堵在胸腔,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手脚失去控制,我整个人都瘫软下来。全身没有一处受自己控制,只有五感未失,听见常彦对晏九说:“太欺负人了,早知道你现今性情变得如此恶劣,当初本君就不该劝你当文心帝君。你这样的人,合该去做那无情无欲的永曦殿主人……”
永曦殿?中央帝君?我迷迷糊糊想,那不是天地初开就归位的神祗?跟晏九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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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了我的快乐补剧生活,魔封真好看,新墙头荧祸是什么绝世小可爱,奶凶奶凶的还有个好温柔的和尚基友,就是摊上了个鬼畜抖s渣爹
佛魔cpVS养成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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