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归汐来

　　何东晟睁开眼的时候，枕边人早就已经不知踪影。通宵熬夜果然能让人记忆力减退，他一直睡到下午才醒，此刻仍觉得有点头昏脑涨。
　　“你去哪儿了？”他忍不住给静汐打了个电话，语气有点不快。静汐告诉他自己还有一个采访任务，何东晟的语气就更冷了：“苏静汐，我大老远地飞过来，你就这样把我一个人扔家里？”
　　“你这次来的突然，我的工作却是早就安排好的，”静汐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没有问题，但也不免理亏，“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你出门怎么也不叫醒我。”何东晟仍是不快。
　　“我想让你好好休息嘛。”静汐只好哄着他。
　　“让我好好休息，”何东晟啧了一声，刚醒来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暗哑，“可我现在只想好好收拾你。”
　　话筒里静默了三秒，静汐明显是在脸红：“别闹了，”她很快速地说完，又重复道，“我一会儿就回去。”也没等他说话就挂了电话。
　　然而，等她回去后，静汐却发现赵淳居然还没走，两人竟然还在客厅组局玩起了游戏。静汐无语地看了他们一会儿，默默地进了厨房。
　　没一会儿，何东晟就跟了进来。
　　“他怎么还没走，”静汐小声问。
　　“明天会走的。”
　　静汐“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问：“他是不是来找你的？”
　　何东晟不置可否，他伸臂把她圈在料理台和他的胸膛之间，低头嗅着她的脖颈，像某只品尝猎物的巨型野兽，静汐把他推开一点：“别闹，不想吃饭了？”
　　“不想，”他顿一顿，又说，“只想吃你。”
　　“不要闹我，”静汐再次把他推开一点，又问他：“赵淳找你是什么事？”
　　“谈笔生意。”何东晟有些无所谓的样子。
　　静汐抬眸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你能不能不要跟他合作？”静汐低头切菜，声音轻而缓。
　　何东晟微微一愣，继而笑了一笑，他靠近她：“放心吧，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静汐又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这次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国？”何东晟转了话题，“接下去你应该有个小长假吧？”
　　“唔，”静汐沉吟了片刻，手下炒菜的动作都慢了半拍，“我正要跟你说呢。”她又犹豫了一下，何东晟已经拧起了眉，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听到她说，“我接下去会去大马士革呆一段时间。”
　　何东晟的脸色都阴沉下来：“大马士革？那里不是刚发生过空袭？”
　　“就是这样才要去啊。”静汐都不敢看他，她当然知道他是不会同意的。
　　何东晟却不发一言，静汐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他，何东晟面无表情，他冷冷地接住她的目光，十分冷酷地反问她：“你是来通知我的还是来征询我的意见的？”
　　静汐只好委婉地说：“这是我们台里的安排。”
　　“如果你不想去，我有办法帮你——”
　　“不行。”
　　静汐抿着唇，同样是一副倔强的姿态。
　　两人算是不欢而散，以至于吃饭的时候，连赵淳都感觉出来了，频频在二人之间来回瞥了好几次。饭后，何东晟大约去了阳台抽烟，赵淳去厨房倒水喝，趁机问苏静汐：“吵架了？”静汐没有作声，赵淳仿佛是幸灾乐祸，又有点意味深长地说，“其实男人也是需要安全感的。”他脸上都是一副“快来问我”的表情。
　　静汐只觉得无聊，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不发一言，转身就走了。
　　赵淳更加郁闷，这女人，明明刚刚在厨房跟何东晟是喁喁细语，说了半天还能吵架，对着他，得，又成了闷葫芦了。
　　其实情侣吵架这种事，本来也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更何况，又在异国他乡，何东晟洗完澡出来，见到苏静汐靠在床头，她穿着浅灰色的睡衣，棉料的v领衬衫和短裤，露出纤细的胳膊和莹白的长腿，线条显得十分柔软，有一种致命的诱惑，他根本没有犹豫，上去捏住她的下巴就吻上来，带着一股惩罚似的力道，吸尽口腔内所有的气息，越吻越重。
　　两人倒在床上，静汐本就理亏，也有心应承他，很是柔顺地搂着他的脖子回应，最后他进去的时候，静汐突然察觉到不对劲，她低头往下看：“唔，你，你怎么没带那个？”
　　“没了。”他感受着比以往更加亲密无间的柔软，显得越发兴奋和急躁，一次比一次更狠地要她。
　　“那你——唔，”静汐语不成调，断断续续地说，“不要在，在里面——”
　　何东晟没有应她，他撑开她，与她五指相扣，又重新吻她的唇，辗转深入，让她渐渐迷失在他制造出的欲望里，后来在攀上高峰的那一刻，静汐香汗淋漓，早就不记得刚才的坚持了。
　　渐渐平息后，何东晟却仍然没有退出去，他亲着她的鬓角，气息喷在她的脖颈间，每次事后他都喜欢这样抱着她亲昵一阵，她一向喜欢他的这个习惯，这次却很是烦躁地把他推了一下：“出去，烦死了。”
　　何东晟眯了眯眼，他仍是压着她，撑着胳膊，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像是在审视她，片刻后，他突然问：“静汐，你的未来里到底有没有我？”
　　静汐愣了愣，没有想到两人这样抵死缠绵后，他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忍不住就想，难道赵淳说的是真的？他真的缺乏安全感吗？
　　“当然有，”静汐斟酌着回答，“但是我以为，目前我们都是想先完成自己的——理想。”
　　她用了一个十分美好的词，何东晟却嗤笑一声：“理想这种东西，难道不是要用一生去完成的吗？”
　　“工作是我的理想，你是我的生活，这并不矛盾呀。”静汐抬手想去摸他的脸，何东晟却侧头避开了，他有些烦闷地说：“少拿甜言蜜语来哄我。”
　　“我会很小心的，而且台里也派了随行的安保人员，我一定会很安全地回来，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她转着眼珠，目光闪动，“我回来就去找你，最多一个月，好不好？”
　　何东晟沉默地看着她，她枕在他的臂弯里，一头乌黑的长发凌乱地铺满他的肩头，小脸清淡秀致，却又隐隐有一种妖艳的美感，一双漆黑发亮的眸子，仿佛蓄着水，咬唇跟他对视的时候，很有几分绵柔的味道，身材纤细，皮相里总带着点温婉和细弱，看上去是很好相与的人。
　　但他知道，其实她内心极有主见，一旦下定某种决定，却又十分决绝，有一种柔韧的执着。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其实他是有点沉迷于她的这种特质的，那种带着一点认定后至死不渝的天真和浪漫。
　　他没有刻意地帮她搭建更高的平台，也极少评价她的工作，但如果这是她的选择，其实他一直很愿意支持她去尝试各种机会，她还这样年轻，应该去看看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所谓见天地，见众生，最后才能见到自己。
　　他终于松口：“那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等你回来我们就去登记结婚。”
　　静汐伸手抚摸他的脸，这次他没有避开，下巴刚冒出的胡渣扎着她的手，她微微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抿唇笑起来。
　　“笑什么？”
　　“你真的——”她目光闪了闪，“你是缺乏安全感吗？”
　　何东晟像是怔了一下，他也忍不住审视自己的内心，然后翻身再次用精壮的胸膛压住她，堵住她的唇，轻柔地，辗转地，深入地吻她。
　　最后他埋首在她的发间，再次缓慢地撑开她，呢喃低语：“静汐，说你爱我。”
　　“我爱你，唔——”
　　第二天，静汐醒来的时候，赵淳总算是走了，但他留了一张纸条，静汐看完后，满脸通红。他说，他是半夜走的，因为听了半夜的活春宫，他急着找人去泄火。
　　何东晟把纸条揉碎，扔进垃圾桶。
　　静汐又一次问他：“赵淳这次来找你到底是什么事？”
　　何东晟只简单地告诉她：“他的公司资金出了点问题，找我来融资的。”
　　这次他们仍是在机场分别，何东晟嘱咐她：“至少每天报一次平安。”
　　静汐点点头，她仰头看了他一会儿，也叮嘱他 ：“你也要好好的，做事不要太冒进。”
　　在安哥拉的第一年，她没有联系他，但每次想他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在网上百度他的各种资料，年少的经历喜好，成年后的做事风格，她知道他在曾经离开她的九年时间里，去过很多地方，而那段时间，更像是一种漫无目的的流浪，他喜欢刺激的运动，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洒脱和放纵，她在那些一鳞半爪的新闻和他偶尔主动跟她提及的叙事里，描绘出他曾经的迷茫和重生。
　　就算到了如今，他已经有所眷恋和忌惮，但印刻在骨子里的冒险无畏的因子却仍是挥之不去。
　　“等我回来，我们就去领证。”最后静汐踮起脚尖，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唇。
　　他却突然搂住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几秒的吻。
　　“早点回来，”他摩挲着她的唇瓣，低笑着说，“我们还要再商讨一下生孩子的事。”
　　静汐瞪了他一眼，这个人明明看上去冷峻严肃，但偶尔又百无禁忌地调戏她，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越发显得独一无二吧。
　　静汐过了安检，挥手与他道别，脑海里却突然晃过一个念头：他和她的孩子，会是怎么样的呢？
　　也许，她是该考虑回国了。一个孩子，一个家，不管是他，还是她，目前这样的生活，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大概是一种归属感吧。
　　理想和生活，为什么不能同步进行呢？
　　何东晟说得也没错，理想是要用一生去完成，但生活也不能屈就于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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