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倾忱

　　第五十章错过就错过，穷追不舍就变成过错
　　离苏忱回国，满打满算还有两天，我俩之前讨论了，要不要改期，最后的结果是，按照原计划不变了。理由有三个，一是我还要到实验室上班，不可能总陪着他，而苏忱也不可能终日无所事事的陪着我；二是苏忱认为他永远不会为自己订一张离开我的机票，所以这一次不走，再让他下决心，就很难了；最后，苏忱的观点是，能让那么一个财迷至极的女人狠下心花大价钱买机票，看来我是真想让他走的。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原因我们两个心知肚明。那件事压根不是束缚我们关系的原因，所以，即使突破了，也于事无补。我们都各怀心结，没有勇气也没有足够的力量走出来，我不能面对自己，他不舍得让我痛苦。所以，也许地域上的分离对我们而言并不是一个坏的选择。
　　我给他买了几瓶保健品，整整齐齐的码在行李箱里，他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别说给我帮忙，甚至都不进到卧室里来。我把收拾好的箱子推到客厅，看他出神的坐着，便在他眼前打个响指，问道：“嘿，想什么呢？”
　　“没有，没想什么。”他眨眨眼，言不由衷。
　　“得了，干嘛遮遮掩掩跟个没出门子的大闺女似的，有话就说。”其实我也是强颜欢笑。
　　他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垂头丧气的说：“我只怕，只怕这是你最后一次为我整理行李了，会吗？”
　　我听了也不免心中酸涩，打着精神说：“不至于的吧，就是朋友也能互相帮忙吧，我也没说就得老死不相往来了，不过要是有别的小姑娘自告奋勇的话，你就不用向朋友求救了。”
　　“得了，你别说了。”他不爱听，一挥手站起来，进卧室蒙上被子睡觉。
　　“嘿，嘿，您不洗澡了？”我追进去，在门外喊他。
　　“洗个屁。”他在被子里闷声闷气的嚷。
　　我送苏忱到机场，一下车，苏忱头也不回的说：“就到这儿吧，你回吧。”
　　我不听他的，跟在他后面进了候机大厅，我们一早出来，还没顾得上吃饭。我拉着苏忱去了机场里的一家快餐店，他别别扭扭的，没有好脸色。我撇下他进去点了两个三明治外带，刚掏出钱包准备付账，苏忱在我身后加了一句：“再来一杯咖啡。”
　　“喝什么咖啡啊，你失眠那么严重，根本不应该碰咖啡因。”我没好气儿的说落他，又对服务员说，“不好意思，咖啡不要，还是只要三明治。”
　　他把脸转向另一个方向，我见他不高兴了，心里也很不忍，毕竟是要分别了，这个时候应当顾忌他的心情。我连忙缓和口气，对他说：“为你好呢，失眠长了会得抑郁症呢，我这是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
　　“老婆，照顾好自己。”他还是不肯看我，但这话说出来，我忽然就湿了眼角。
　　我低下头掩饰，苏忱单手推着行李箱到我面前，另一只手把我揽进怀里，我没拒绝，还是原地站得笔直，他摁住我的头，压到他的肩膀上，久违的安全感，我已经丢失很长时间了。我轻声说：“苏忱，你好好的，回国后你一定好好的。”
　　我陪着他去托运行李，办理登机手续，然后陪着他一直走到安检通道外，我们默契的同时停下脚步。苏忱先开口：“开车回家注意安全。”
　　“知道了。”我点点头。
　　“没别的话了？”他有些不甘心的问。
　　我又摇摇头：“没了。”
　　他深深叹气：“知道了。”
　　我看着他决然消失，背影只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心中怅然。送苏忱来机场时，总觉得距离好近，恨不得能多待一会儿，而回程却感到那么遥远，望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忍不住哭了。下午我到实验室上班，各种标本和培养皿摆了一桌子，我拿起放下，心不在焉。熬了一个小时，我果断起身到茶水间给大朵打电话。
　　我知道现在北京时间是凌晨，所以大朵接起电话破口大骂我也没生气，等她终于平静了，我才说：“朵儿，我真不该把我弟弟的心脏给苏忱，当初陪他一起死了就对了，也算是两个人过了一辈子。”
　　“老大你又受什么刺激了？”大朵顿时被我吓坏了，立即把气愤抛之脑后。
　　“没事，跟你发发牢骚而已，你别害怕，我不能做傻事，一儿一女都死了，也太对不起我爸我妈了。”我吸吸鼻子。
　　大朵说：“唉，老大别这样，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苏忱走了，我恢复了原来的生活节奏，又找了一个兼职，在咖啡店做服务生，整理借阅的杂志也端咖啡。偶尔也和段简宁宁聚一聚，吃个饭或是看个电影，段简还会带着宁宁来咖啡店，两个人找个角落一坐就是一晚上，一个在电脑上做课题报告，一个趴在桌子上读书写作业。
　　我有想过是否跟段简保持距离，既然没有跟人家再组家庭的打算，就不要吊着人家的胃口，只是我的一贯宗旨，否则不仗义。可是刻意的疏远未免显得心虚，而且我和他相识已久，了解彼此的脾气，倘若像洪水猛兽那样回避着，我认为不但矫情而且没有必要。
　　苏忱回国后，我们通过两次电话，第一次是他飞机着陆后打给我，告诉我一切安好，让我放心。第二次是我打给他，在半个月后，当时因为出国时匆忙，硕士毕业证和学位证没有随身携带，临时要用，所以拜托苏忱给我快递过来。那些证件还留在我和苏忱的新房，别人没办法代劳。
　　说完正事，我话锋一转，又对苏忱说：“离婚手续我随时配合，你要是能遇到合得来的，别因为这些小事错过了。”
　　“这算小事？”他反问我。
　　“你别纠结我的用词，这有什么意义？我的意思你肯定明白，就是我不想耽误你，我们都还有选择的机会跟权利。”我说的时候心里也不好受，但这是事实，我也恨自己太理性而不够感性，可这就是我。
　　苏忱冷冷的回答：“知道了，我也不耽误你。”
　　很快到了假期，我们有大约一个月的自由时间，我导师的计划是半个月带着孩子去附近度假，半个月回国探亲。我不知道我是否还有探亲的必要，给父母打电话他们从来就没接听过，我不怪他们，他们被我伤得厉害，痊愈总是需要时间。苏忱当初给我交了一年的房租，眼看就要到期，我导师已经向杜克大学申请研究项目延期，可能还要延长半年时间，这个假期，我还是留下打工攒房租吧。
　　一晃7个月，苏忱于我而言，真的如同一枚断线风筝，再无讯息。我的头发在美国为了省钱基本没剪过，现在已经飘飘过肩，白球鞋也变成了黄灰色，再也刷不干净。我接到大朵电话，她说快办婚礼了，让我回去。
　　大朵的未婚夫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高管，比她大八岁，离异后相亲时跟大朵相识，两个人恋爱不到一年，要结婚了。我替大朵高兴，找到对的人不容易，虽然不是青春浪漫的年纪了，但还能收获美好，应该感谢老天的恩赐。
　　我订了机票，离开家将近一年了，再回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只想着去看看父母，去给陆泓羽扫墓，再给大朵送出祝福就够了。至于苏忱，我不能一边拒他千里，一边又若即若离，这是不道德的，陆夏不是这样的人。
　　大朵婚礼前三天我到国内，托着行李直接回了父母家，也就是陆泓羽生前，苏忱借给他的房子。走到小区门口，我停住脚，脑中燃起的都是对苏忱的回忆：我第一次去他家，他给我煮的那碗泡面，跟他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的电影，还有，离开的时候，他不由分说要去送我，那时的表情和语气，竟是那么清晰。然而，对于陆泓羽，我却模糊许多，我想不起他从这扇门里走出的样子，也记不得他是否和我在里面共进过一餐。我只想着，我弟弟，他的心脏，被我拱手送人了，如果理由是为了自己重获幸福，那我怎么面对自己。
　　敲门四五声，我妈妈的声音传来：“谁啊？”
　　“是我，陆夏。”我从美国给他们各买了一身运动服，没有其他的礼物。
　　里面寂静许久，门被打开一半，我妈妈走出来，转身又把门虚掩上。她苍老很多，以前她是凡事不走心的人，所以总是显得比同龄人年轻，今天再看，却也是双鬓斑白，皱纹累累了。我喊她：“妈，家里挺好吧？”
　　“嗯，你自己在外面还好吗？”我妈妈点头，又问我。
　　我笑了笑：“好着呢，我爸呢？我给你们买了衣服，你们可以穿上出去晨练。”
　　我妈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很骇人，我慌了，赶忙追着问：“怎么了？你们都没什么事吧？”
　　“你爸……你爸脑梗塞，有半年了，现在别说去晨练，就是下床都很费劲了。”我妈苦笑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不告诉我呢？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给我打电话呢？”我又觉震惊，又感心疼。
　　她冷着脸说：“给你打电话？给你打电话有什么用？你不来还好，你爸爸见到你，估计命都保不住，他说了，到死都不肯原谅你。”
　　我的眼泪瞬间淌下来，脑子里晕晕的，都这么久了，他们还是没有半点释怀。“我都回来了，就让我进去看看他吧，看了我就走。”我央求道。
　　“不行，他最近总算有点儿起色，能间断说几句话了，要是知道你来了，我看当场就得晕过去。”我妈妈不容置疑的说。
　　我说不出话来，嗓子眼里噎得慌，哆哆嗦嗦的把装着运动服的手提袋递给我妈：“那您把这个拿进去吧，我走了，你们多注意身体，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妈把衣服接过去，随口说：“下回别买东西了，我们都用不上，走吧，自己照顾自己吧。”
　　我第一次因为父母对我的态度而感到伤心和绝望，从我记事起，他们对我的漠然我从来没放在心上。偶尔我妈因为我的顽皮打我，我爸也会为我的不懂事给我些教训，我更是当做过眼云烟。说句实话，在飞机上，我甚至憧憬过父母对陆泓羽的事已经逐渐淡忘，看我来了，会热情的招呼我进屋，给我做一顿热腾腾的晚饭，再促膝长谈。然而终究只是憧憬，他们对我的怨恨和对陆泓羽的思念，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变化，我不敢怪他们，是我的错。
　　我还是住在大朵家，她结婚前晚，大朵妈妈忙得不亦乐乎，从宾客名单，到居家布置，从大朵的嫁妆礼服，到自己的旗袍发型，全都要亲力亲为。大朵爸爸，我们的廖主任，则是闷闷不乐，想到在自己身边三十几年的女儿，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难免心烦意乱。
　　晚上我和大朵躺在床上，我睡不着，又不敢乱动，怕打扰新娘休息。不知几点钟，大朵把头埋进被子里给新郎打电话，两个人喁喁私语，说着激动的心情，说着难以入眠的兴奋。我手脚冰凉，回忆着和苏忱的新婚夜，又想起我父母，这一晚，彻底失眠了。
　　大朵的婚礼在户外草地上举办，来来往往都是人，我穿了一件淡蓝色连衣裙，是婚后和苏忱逛街时他买给我的。我给大朵的红包是一千块美金，不是我故意的，是我实在来不及到银行兑换成人民币了。我又拿出另一个信封，交给大朵说：“这是段简的，他说让我结婚当天给你，祝你百年好合。”大朵大笑着放进包里。
　　婚宴开始了，大家端着盘子举着酒杯享受着自助餐的氛围，我手里没有盘子，只有酒杯。婚礼上我认识的人不多，有几个大学同窗，我只是象征性的寒暄几句，也没有同他们坐在一起。他们对我这样早就司空见惯，特立独行的才是陆夏。
　　我也数不清自己喝了几杯，反正有红的也有白的，我酒量好，从没想过会醉，只是为了今夜能借着酒精睡一个好觉。“看到苏忱了吗？”大朵已经换下婚纱，换了轻便的红色洋装。
　　我摇摇头：“没有，他来了？”
　　大朵使劲点头：“嗯嗯，刚来的，我正想告诉他你在这里，再一扭头就找不到人了。”
　　“找不到就算了，我也没什么事跟他说。”我萎靡的继续饮酒。
　　“哎呦姑奶奶您别喝了，今天我可没法儿送您回家，你给我好自为之啊。”大朵还想说我，可是被远处的人叫走了，她只能朝我比划放下酒杯的动作，我莞尔，又干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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